涿兴峰地势陡峭,封宋和孟如意是平日习惯了这些,但傲雪从小大家闺秀,虽说后来也吃了些苦,但这样的山路对她而言还是很困难的,一双脆生生的脚每走一步都是疼的。
但这样的情况下,她依旧不吭一声,强忍疼痛向前,还是孟如意心细瞧出来硬要背她,但傲雪哪里愿意好朋友辛苦。
两人正推搡着,封宋突然御剑而起,一双好看的眼睛带着灿烂的笑意:“弟子带你们上去吧,虽然师父平日为了弟子们锻炼都不让御剑出行,但今天我就破例一次吧,待会儿要是师父怪罪起来,还请师尊帮弟子说句话。”
他说话时调皮可爱,没有什么距离感,也不会让人因为男女有别而难堪,这让孟如意能愉快的接受他的提议,于是拉了傲雪站上去,不一会儿,三人就到了涿兴峰峰顶。
其他四座峰孟如意都去过,唯独这涿兴峰顶她是第一次来,比起其他峰的俊、秀、奇、高,涿兴峰给她的第一印象是“深”,这里的峰顶生长着许多两三人都合抱不住的参天大树,树林间偶尔露出屋檐一角,有种深藏不露的感觉。
“摘星楼在这边,师尊随我来吧。”封宋当起了向导,而傲雪一言不发,方才噙着泪的眼,此刻也恢复了平静。
孟如意也很好奇摘星楼这个仙门里最厉害的存在,所以注意力都在摘星楼上,并未注意傲雪与以前有所不同,只以为她这时候的少言少语是因为封宋这个男子在场的缘故。
到了摘星楼,一座二十八层高的木塔矗立在林间空地处,金色的阳光撒在塔顶琉璃上,光彩流动,让人称奇。
“这塔一共二十八层,每一层住着一个弟子,越上层代表实力越强,师尊您的好友灵犀就住在最顶层,名号青龙。”封宋介绍到。
孟如意有些自豪:“她这么厉害啊,那封宋你是在第几层?”
封宋指着塔顶:“弟子在灵犀下一层,号白虎。”
“哇,那你也厉害。”孟如意赞叹道。
傲雪迎着阳光看向那塔,默默的,像是眼睛不怕阳光一般,直到封宋从她身边经过,带起了她的一片衣裙,她才回过神来,可他已经走开了。
“对了,我听说城外出现了妖兽,是真的吗?”孟如意又问道。
封宋点了点头:“是出现了,不过师尊不用担心,刚刚接到消息,那妖兽已经被除掉了。”
“已经除掉了啊。”不知怎的,孟如意心中有些不安。
参观完毕后,封宋又将两人送下山,随后离去,傲雪与孟如意告别后,也准备坐上回城的马车。
“傲雪,你今天没事吧,我感觉你好像心情有些不好。”孟如意还是察觉出来了。
傲雪故做无事:“没有,就是走了些路,有些累了。”
孟如意估摸着也是如此:“那你回去后好好休息,等我将来学会了御剑术,你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傲雪笑了笑,有些无力道:“好。”
两人分开后,孟如意走路回天虞峰,傲雪靠在马车上闭着眼睛,似乎是真的累了。
突然,马车停下,外面的车夫和侍女和护卫都没了声音,掀开车帘一看,他们竟然都无声无息的倒在了地上,而马车前,一人长身玉立,正是方才一直陪着她和孟如意的封宋,但此时的他,神色冷峻,眼如寒冰,与之前那个明俊的男子判若两人。
傲雪怔了怔,下意识的放下车帘,挡住自己不安的脸。
可是,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马车一沉,是封宋踩了上来,他一把掀开窗帘,如修罗一般踏入她的温柔之地。
傲雪吓的向后躲了躲,可是这狭小的空间里,她又能躲到哪里去?
“齐州与江陵城相隔千里,你竟然找来了,说吧,你要怎么才肯放过我?”封宋冷漠的问道。
傲雪苍白着脸,毫无血色的唇张了张,却一个都说不出,原来方才峰上他已经认出她了。
封宋见她不答话,四下打量着车里的装饰:“西南云锦价值千金,却只是这车里的内饰,北地白狐皮,万金求不得,也不过是你坐下的垫子,看来,你这新主顾甚是疼爱你,既然如此,你就好好待人家,朝三暮四,小心竹篮打水一场空。”
傲雪身体微微颤抖:“我……我只是想见见你,没……没有别的意思。”
她凭着他当年留下的只言片语,边走边寻,千山暮雪,万般苦楚,明知相见时必定物是人非,可还是忍不住想要见一见。
封宋嘴角挑起一个玩味的笑,一手撑在她的耳旁,语气暧昧:“见我什么?我哪里你没见过么?你当年那样的手段,我可是被你吃的干干净净连渣都不剩。”
她长长的睫毛翕动,一滴眼泪无声滑落,动人又动容。
可这样的动人之色,却没有打动身前的男人。
封宋冷笑一声:“你不用如此,你这眼泪骗骗那时年少的我还行,但现在,我已经不吃这一套了,你走吧,不要再来纠缠,否则今日是我最后的仁慈。”
“你就这样恨我?”她神色恍然的问道。
“恨?不,我不恨你。”他贴在她的耳边,呼吸轻扫着她的耳垂,一字一句道:“毕竟那一个月里我食髓知味,夜夜销魂,你这样的美人,人间少有,男人疼爱都来不及,又怎么会恨。”
说完这诛心之言,他终于起身,缓缓退下马车,只留浑身冰冷的她,神色凄凉的坐在那万金的狐皮之上。
封宋走后,睡着的仆人们都醒了过来,他们继续赶着路,一点也不知道刚才发生过什么。
孟如意回到兰院,仙尊正蹲在树下翻着蚂蚁,安儿陪在一旁,小心翼翼的将他翻出的蚂蚁装在罐子里,若是挖到大蚂蚁,两人还相视一笑,玩的不亦乐乎,而她的小蛟团在椅子上,百无聊赖的晒着太阳,初春的阳光在他的漆黑的鳞甲上闪着冷耀的光。
看着玩在一处的仙尊和安儿,她发现自己好像并不怎么生气,但明明应该生气才对啊,她看着正聚精会神拨弄着蚂蚁的仙尊,又摸了摸自己的心脏,好像没有乱跳,奇怪,为什么没有那夜相见时紧张又羞怯的感觉?
走到椅子旁,她将宁折拎起坐下,然后将他放在她的腿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他的龙角,心里想着方才的事情。
宁折此刻清晰的听见她将玄武兽与他区分开来,虽说她还是心存疑惑,但他却佩服她的直觉,都说女人心细如发,他以前还不觉得,现在算是见识到了。
而且,他还听见她在怀疑城外的半人半妖是不是沈暄,如果是,沈暄的身上究竟出了什么问题,灵犀又是不是真的把他杀了。
“仙尊给你的心法你修炼的怎么样了?”他打断她的思绪。
她回过神来:“哦,正在修炼,就是有些地方太深奥了不是很了解,问了仙尊,仙尊的解释我也听不是很明白。”
宁折心道那小子不学无术,只靠自己的神力就足够应付人间的事,哪里会懂这些。
“我会去和仙尊说一声的,今晚你别睡了,子时让他带你去修炼。”他禁制在身,需要一个帮手,玄武兽虽有神力,但智力不足,她正好来补这个空缺,教她一点仙术防身也未尝不可。
她见他主动帮忙,自然是开心的:“好啊,那就多谢了。”
到了午夜,仙尊果然来敲她的门,看着身前男人的冷俊的模样,她的心跳又加速了,难道,自己只对夜晚的仙尊有感觉?
孟如意啊孟如意,你不纯洁。
“走吧。”宁折好笑她的内心戏,将她带到湖边的一块被那些粉色花朵环绕的大石上,教她调息心法,借助月之精华来提升她的修为。
他虽从未教过徒弟,但好在极有耐心,她不懂的他都手把手去指导,只是这样一来不免肌肤相触,这样的情况下,孟如意只能拼命让自己不要乱想,努力将神识都集中在修为上,方能不被他那年轻的身体给蛊惑了。
她这样做之后,宁折也听不出她内心的真实想法,所以也并未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妥,该怎样就怎样,却不知认真教导的自己一次又一次的撩拨了这个看起来若无其事的女子。
半月之后,孟如意的修为有了突飞猛进的变化,她毕竟修习的是冥司术法,凡人之术哪里能及,那条她一直控制不住的鲛绫,如今也能踩上去飞个十来米了。
只是,她是凡身,宁折教她的仙术是仙神修炼的,这样一来,她的身体和精神力都有些支撑不住,尤其是精神力,她感觉自己好像时常会产生幻觉,仙尊明明坐在石头上打坐,她却偏偏将他看成是一个醉卧的美人,好几次差点没忍住的要扑上去。
但她好不容易得了这机会,怕说出这异样来被仙尊嫌弃,所以一直强忍着,甚至还随身带了一根小针,一出现幻觉就扎自己一下,这才避免情不自禁做错事。
因她都是半夜修习,所以白日里都在睡觉,有时候下午起来,见仙尊和安儿又玩在一处,虽然依旧会疑惑,但又找不出什么破绽,只能放下,等着子时的到来。
只是她和宁折都不知道的是,两人做这些的时候,天虞峰的最高处,有两双眼睛正注视着他们。
“可惜了,此女本是打算配给容侯或者封宋的,没想到竟被仙尊看上了。”说话的正是曾经帮过孟如意的槐江峰峰主靳春秋。
“无碍,配给仙尊反而省了我们的力,这几日都有给她喂药吧?”另一鬼面男子问道。
靳春秋摇动手中玉扇:“从她入门那日就一直放在饮食中没停过,不过她心性倒是坚定,撑到现在都还能控制的住,不似其他被选中的女弟子,如今已经任由宰割了。”
“男弟子那边呢?”
“也日日服用妖兽之血,有几个出现妖兽化,已经借口送回原籍秘密解决了。”靳春秋语气漠然,似乎杀的那些人不过是只蚂蚁。
鬼面男子点了点头:“沈暄还没抓到?”
靳春秋神色这才有一丝凝重:“嗯,派出去追杀他的人见他逃入了西南原始林,无法深入,只能放弃。”
鬼面男子似有不悦:“沈暄绝不能留,至少在我们需要的那个孩子出生前,绝不能让他多事,灵犀现在在何处?”
靳春秋回道:“她放走了沈暄,现在正被关在玄铁囚室,送进去的几个男弟子都被她打成重伤扔了出来,怕是指望不上她了。”
“指望不上?”鬼面男子轻笑一声:“她这样好的条件不能就这样算了,把她给容侯吧。”
靳春秋又摇动玉扇,嘴角一丝谄媚:“容侯可是您的血脉,若是灵犀真生下孩子,那孩子也是您血脉的延续,只要您舍得,我自然是可以照办的。”
鬼面男子沉默了一会儿:“给他吧,我们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那个君上制造一具合适的身体来承载他的灵魂,不管是别人的血脉还是我的血脉,我都不在乎,一切都是为了君上。”
靳春秋眼神微动,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俯首贴耳的点了点头,然后瞬间消失在夜色里。
子时后不久,江陵城突然下起了大暴雨,正在练功的孟如意被雨浇了个通透,淋湿了的衣衫紧紧缚着她的身体,但宁折不让她离去,越是恶劣的天气,越是修炼的好时机。
可在这暴雨之中,他也被淋湿衣衫,雨水顺着他俊美的脸庞淌下,经过惑人的锁骨,隐入身体的某处。
看着这一切的孟如意有些失控了,她赤脚踩在被雨打的碎了一地的粉色花瓣上,一把抱住他,冰冷的雨水中,她的呼吸,她的身体均是滚烫的。
这一切来的太突然,让宁折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任由雨水冲刷着他们。
而城中傲雪的大宅中,她取出一条软鞭递给洛衡,然后跪在他的面前:“今天之后,我父兄当年加害给你的就还清了,请你遵守诺言,将致儿还给我,放我们母子自由。”
拿着软鞭的洛衡眼神一冷,修长的手指狠狠的捏住她的下巴:“我想你记错了,今日之后,你父兄施与我的鞭刑的确是还清了,但,我本是你沈家的主人,我母亲临死前将我托付给你们照料,却被你父兄认为我翻不了身,在我年幼时任意羞辱,还让我做了你五年马奴,这事你还记得吧,这也是要算的。”
“你要怎么算?”她颤抖的问道。
洛衡抬起她的脸,眼中有着隐忍的欲:“自然是等价的算。”
玄铁囚牢
灵犀蜷缩在床角,春日的闪电将她苍白的脸照的忽明忽暗,,她抱着膝盖坐在冰冷的铁床上,一动不动,像是雕像一般。
突然,外面的走廊尽头传来一阵脚步声,哒哒哒,哒哒哒……干净、冷静、有力,一步一步的踩进她的心里。
这熟悉的脚步声,终于让她有了反应,她害怕的看着门口,希望这个声音不要在自己门口停下,她希望是自己听错了。
脚步声停在另一间房间前,这让她松了一口气,她想,一定是自己听错了,那个人还未回仙门,不可能是他。
可她没等她庆幸,脚步声又响起,最后,停在了她的房门前。
咔嚓一声,玄铁制成的重锁被打开,闪电的光亮中,一个身形修长的男人站在门口,他看也未看角落里颤抖的人儿,然后随手关上门,但是门没锁,像是他有十足的把握屋子里的这个女子无法从他手里逃脱。
男人进房间后,点燃了烛火,温暖的烛光下,却是一副冷若冰山的脸。
见到这一生自己最害怕的人,灵犀不由自主的向角落又缩去。
容侯慢条斯理的脱下手上的皮制手套,露出一双干净修长的手,然后卸下随身的利器,冷气逼人的站在灵犀面前。
强大的可以瞬杀妖兽的灵犀,随便就可以将师兄弟打成重伤的灵犀,此刻却像最无助的小兔子,她明明有许多哀求的话语,可是看着这个一手将自己训练出来的男人,看着这个自己最害怕的男人,她只能眼睁睁的任由他压下来。
然后,她听见他微不可闻的说了一句:“忘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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