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女鬼吓得跑下班车,林涧溪显然不可能再为了省个车费而回去去坐班车了。
他还没这么要钱不要命。
林涧溪出了医院,茫然的在公交站牌都没有的公路上站了好一会,只能去对面新南站买票,乘火车回到市内,再从市内老火车站转公交车坐足22站回家。
这么一番折腾,林涧溪下公交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路灯从上而下放射着暖光,路人行色匆匆,急着回到温暖的家中,没人在乎其他路人为什么在漆黑的路上停留。
冰凉的北风一个劲儿往脖子里钻,林涧溪耳朵冻得发麻,他把拉链拉到最高,裹紧脖子,抬手捂住耳朵,加快回家的脚步。
一个高大壮实的男人搂着个扎着低马尾的女人,两人靠得极近,男人在女子耳畔私语。
迎面走过的时候,林涧溪不经意听了一耳朵。
“我前妻眼看着生孩子时候,突然从楼上跳下去,连带着我儿子一起没命了,我多难过啊。可日子还得过,我都三十四五的年纪了,父母催得厉害,不然也不会她刚走就答应相亲。跟我见面的是你这种好姑娘,我才努力争取的,连被人是闲话都顾不上了。”
“可是她从房子里跳下去的,这房子我不敢住。”
“她是工作压力大,又不是跟我有矛盾,夫妻感情不和才跳楼的。你有什么可担心的?她就算□□,也该去医院啊。唉,你是不知道,我前妻都掉进钱眼里了。我跟她说让她辞职,在家当全职太太,我养她啊,天天就照顾照顾孩子多轻松。她非说自己学历高、产科技术好,生了孩子之后就准备考副主任了。结果怎么样?工作压力那么大,把自己和孩子都害了。”男人着急的双手乱摆,小臂打在林涧溪身上。
林涧溪下意识朝男人看了一眼,发觉他背上趴着一大一小两只鬼魂。
真是太巧了。
这两只鬼魂林涧溪下班时候才刚被他们吓得没敢坐班车的熟鬼。
女鬼尖长的黑色指尖扎入男人脖颈,小鬼也没了在班车上的乖巧,不断撕咬着男人的头脸。淡淡的珍珠色光芒随着母子二鬼的撕扯从男人“伤口”上一点点飘散到空气中消失不见,简直有点像往外丢纸屑。
这画面远没有林涧溪想象中的“厉鬼杀人”来得恐怖,甚至有点像搞笑剧,可林涧溪还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那男人还在絮絮叨叨的努力说服他怀里的姑娘,“你跟我在一起,我的不就是你的?要是害怕,喊工人给阳台加装上防盗窗!咱俩结婚之后养个孩子,我工资都交给你管着,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你什么都不用担心。”男人把女子按在自己怀里,紧紧揽着,努力打消对方的犹豫。
或许是林涧西朝这里看的时间有些长了,男人和女子都情不自禁朝林涧西看去。
女子接触到林涧西在月光下飘逸俊秀的相貌,当即羞红了脸颊垂下头,悄悄用眼角偷看他俊俏的脸庞;男人发现了怀中女子的反应,马上有了被小白脸抢走女朋友注意力的恼怒,挺起胸膛上前一步将她挡在身后,对林涧西恶声恶气的呵斥,“你一直看什么看!”
若是寻常,林涧西打扰了一对有情人肯定率先道歉,可从他听到的那几句闲话和趴在男人背上的两只厉鬼,林涧西不觉得男人像他说过的话中一般清白无辜得如同盛世白莲。
“你打到我了。”
“我打你?瞅瞅你那德行,染了一脑袋白毛,穿得像个小混混。黑灯瞎火的一直往我女朋友身边凑,被发现就说我打到你了?你信不信我把你打趴下,让你明白明白。”
林涧溪挑高了眉毛,干脆打了位于街角的派出所电话,让警察叔叔来帮他们解决这点小矛盾。
“您好,鑫诚派出所么?我是派出所片区管辖内生态社区的住户,我在生态社区和派出所之间这个十字路口呢。有人对我寻衅滋事,我录音了。这里在路十字路口监控摄像范围内,如果没坏,应该能调到监控录像。”
他挂掉电话,主动对男人身后的女子说,“小姐姐,我建议好好考虑一下,你听到了,我家就住在这儿附近,听到过不少关于他的风言风语呢。”
风言风语,林涧溪确实没主动打听过,但他的邻居大爷大妈们真没少跟林涧溪打招呼时候说起。
一开始他没想起来这些事情,现在却已经够明白过来三院的女鬼到底是哪段流言里的女主角了。
三月初的时候,生态社区南面的申归园有个孕妇跳楼自杀,死前整整抢救了二十多个小时,最终母子无一成活。当时林涧溪祖父过世刚满两周,他还没摘下孝带,邻居周大爷遛狗的时候正巧对林涧溪说起这件事情,语气十分惋惜。
林涧溪还记得,周大爷当时的原话是“多好一个闺女,平时工作那么忙,还帮着老年人社区活动做科普宣讲,让咱们这群老头老太太能知道科学的产育知识,避免老方法照顾孩子引起家庭矛盾。可惜命不好哇,嫁了个狗东西,没本事赚钱养活老婆孩子,还总埋怨她不着家!老婆挺着十个来月的大肚子跳楼了,居然还敢在急诊室外面嚷着要放弃治疗。嗨呀,真实狼心狗肺。”
最重要的是,婚房房产证上的名字并不是这位“出类拔萃”的丈夫,而是跳楼女子的父母。
男人被林涧溪闹得没脸,当即大怒,挥着拳头朝林涧西打去。
林涧西轻轻巧巧的让开,握住男人手腕一别,一脚踹在男人膝盖上,将他死死按在地上。
“我从小学散打,手上有分寸。”林涧溪见旁边的女子惊慌的不断后退,主动解释,他迎着路灯的光露出笑容,“小姐姐,耽误你几分钟好么?派出所就在十字路口后面,一转弯就到了。最多再有两分钟,民警肯定过来了。咱们片区的民警很认真负责的。”
灯下看美人,美人的相貌蒙了一层柔和光晕,五官便越发出色了。
林涧溪微微仰着头,长长的睫毛在深褐色的眼眸上洒下一片月晕。他的皮肤柔嫩,过于洁白,五官无一处不美。长成这样的年轻男人难免会带出几分柔弱气,可林涧溪此时两片嘴唇紧抿、神色专注而严肃,修长紧实的四肢随着爆发性压制动作而被力量灌注,纯粹的男性力量压倒了柔弱感,将其糅合成独特的魅力。
对面的女子无法抵抗美貌的冲击,她只担心的看了被林涧溪一招压服的“男朋友”,马上目光柔柔的看着林涧溪回答,“没关系,我陪你等警察过来解决问题。”
女子羞涩的问,“你刚下班么?这么晚才回家,工作很辛苦吧。”
脸贴着地面的男人表情震惊,不敢相信家里特意介绍给他这个“乖巧懂事羞涩柔弱”的女朋友居然完全丢开自己,问把他打倒的帅哥去了!
“我从事医疗工作,有时候会耽误下班时间。”
林涧溪思索片刻才回答女子的问题。
哪怕已经对三院老板喊出“我不干了”,但他这时候外依旧选择回答自己从事医疗工作——网络上确实有很多人辱骂医疗工作者,但在更多人心中,医生、老师、警察之类的职业,本身就带着浩然正气,足以安抚他们在夜晚惴惴不安的心情。
女子听到林涧溪的回答,笑容越发热切了。
她追问道:“你刚刚告诉我,他人不好,究竟是些什么传闻?他们夫妻感情不好,总吵架,还是其他的。”
活人不应该说死者的不是,林涧溪略过全部夫妻感情的问题,直指相亲婚姻面对的核心——金钱。
“这套房子是过世女方父母名下的。”
女子霎时白了脸,对着趴在地上的男人质问:“原来根本不是你的房子,难怪你说要跟我住在我父母给我全款准备的婚房里!原来根本不是为了我能经常回家探望父母,你压根就没有房子!你这个渣男!骗子!”
她气得冲上去,用尖头高跟鞋对着男人大腿狠狠踹了好几下,不解气的干脆将鞋跟踩在上头死劲儿转了几圈。
“……这是怎么了?距离报警时间过去不到三分钟,怎么案情又有新进展了。”过来的四个民警全壮实得像座铁塔,可看到一个脸嫩的大男孩压着另一个成年男人让个年轻女子殴打,他们忍不住怀疑事情根本不像报案电话里说的那样。
林涧溪让开,主动把被女子踢得嗷嗷惨叫的男人交给民警。
他摸着鼻子,视线在男人和妹子之间转了转,最终用春秋笔法描述后来的经过,“后面出了点意外,是我不好,我多嘴了。”
打人的女子在警察出现后立刻恢复了本来文静羞涩的模样,她低垂着头,柔声细气的解释,“不是你们看到的那样。不怪这个小哥哥。是渣男走路打到小哥哥,小哥哥合理的要求渣男道歉,渣男威胁要打他,才被小哥哥按住的。然后,我和小哥哥友好交流的时候,发现渣男想要对我骗婚,我一时气不过。真是对不起啊~”
民警们什么样的家长里短没见过,这点小事还不至于令他们震惊。
他们面不改色的把三个人都带回派出所做笔录。
女子坐在椅子上一改之前的强势,柔弱的不断垂泪,哽咽不已的给父母打起电话,“爸爸妈妈,我们和小姨夫全被骗了。小姨夫介绍的根本不是什么勤劳上进的人,那房子是他前妻父母给买的,附近邻居还说全靠他前妻养家。呜呜呜,他被人揭穿恼羞成怒了,要打邻居,现在被警察抓了,我也在警察局,你们来救救我啊!”
她说着不禁提高了哭声,仿佛从没发生过当着民警面还不解恨的又踹男的几脚的事情。
民警们面不改色的坐在办公桌前听女子对父母哭诉,实在忍不住的时候再背过身低笑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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