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涧溪深深感慨了一阵子“姜还是老的辣”之后，想起个重要的问题，“病人家庭情况怎么样？咱们可不能为了创收专门坑普通老百姓，谁活着都不容易。”
“你放心，都是入过土的妖怪了，看人比你准。能让那群老头老太太下狠手，可见不是什么好东西。”周曼不当一回事，笑嘻嘻的给林涧溪科普，“神看人是不管好坏，全随着自己心情的；妖看人，是瞧着好吃不好吃的；鬼怪看人，是观察周身‘气’的。”
“科室大夫不是僵尸就是厉鬼，好人还是坏人，他们一眼就分得清楚。比我们妖物瞧人准多了。”
“那就好。”林涧溪放心了。
他颇有好奇心的笑着眨了眨眼睛，“咱们科没去住院部各科室领过每日报表吧？我过去一趟，给他们讲讲流程，正好去瞧瞧被坑的混蛋。”
林涧溪很快用A4纸手绘了几张日常工作需要和各科交接的表格，带上楼，直奔创伤骨科一病房。
电梯里，和服女鬼笑着跟他搭话，“去10楼看热闹啊？”
林涧溪品了拼和服女鬼话里的意思，不禁笑了，“过来看热闹的挺多吧。”
和服女鬼双眼发光的说：“是啊，全院上下差不多都找借口来看过了。我的天，这还是我们第一次在医院碰上这种罪孽深重的人呢。给他做手术救护的几个厉鬼和僵尸都特别兴奋。”
“兴奋？救个人渣兴奋什么……”
“老鬼和僵尸都说他们终于在死后做到了严守医疗人员的道德底线，哪怕是个人渣都救活了。非常自豪呢。”
林涧溪：“……”
行吧，你们觉得没问题就好了。
和服女鬼讶异反问，“你不知道么？住进来那个是崔钰的丈夫！”
林涧溪霎时震惊了，“你说住进来的人是赵煦？他家离咱们医院差不多有二十公里，怎么送咱们这儿来了。”
“谁知道呢，反正送过来了。那间病房里鬼太多啦，崔钰娘俩是苦主，正请大家一起吸食生气呢。你进去看热闹一定小心点，别不小心沾上鬼气，对身体不好。”
“好的，我会注意的，谢谢你。”
林涧溪同和服女鬼相互鞠躬道别。
他转过三道门进入创伤骨科病房，直奔护士站。
阳光透过完全封闭的落地窗，将整条走廊照得明亮，浅绿色的地面花砖在阳光下折射出星星点点的金色光斑，美不胜收。
护士站的长桌是深色实木的，散发着优雅的香气。
护士姐姐们坐在位置上各自忙碌着自己事情，看到林涧溪出现，她们集体站起身微笑迎接。站起的瞬间，一双双笔直袖长、纤浓合度的美腿出现在林涧溪视野里。
林涧溪虽然知道护士姐姐们的笑容完全是处于营业目的，但依旧被她们笑容晃了一下。
他情不自禁想，本院医护人员颜值实在太高了，普通人哪儿受得住。
林涧溪将带来的手绘表格放在护士站的桌面上，指着内容问：“你们好，我是病案室林涧溪，来取每日报表——就是这种的。”
护士小姐姐们的笑容顿时僵在嘴角，“以前没有病人入住，我们就、一直没报过啊。”
果然如此。
林涧溪心里叹气。
单独看盛阳医科第三医院的装修水平，整个行业都无可比拟，但要说从业人员的能力，整个行业恐怕就得在行业内垫底了。
“没事，以前没病人，没写就没写。”他安抚一句，打起精神开始给不知道都是什么品种的护士小姐姐们讲解注意事项。
“昨天有病人住院，那就从昨天开始写。按照表格内容，把各项都填写清楚。关于住院人员，一定要记得填写住院号和主治大夫。”
“每天一张，第二天来领取前一天填写的表格。”
“如果有病人出院，大夫们写完病志，也会把病志放在护士站，在我取每日报表的时候，会把病治一起带走。所以除了日报之外，你们也要准备一个病志登记的本子——谁来交割的记清楚，避免病志遗失后不知道在哪个环节遗失的。”
“好的，我们懂了。”
“就是要丢病志之后，立刻确定是谁当背锅侠！”
大家都经过九年义务教育，为什么你归纳重点的能力这么突出。
林涧溪听到护士姐姐的精彩描述，转着眼睛，满心尴尬，想着要不然换个话题，询问赵煦的病房，过去看热闹算了。
正巧这时候，一个推着输液车的护士从另一头回来。她看到林涧溪，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抬着手臂直接指向走廊另一面，“来看病号的吧，在1028，小心点别弄死了。”
林涧溪：“……谢谢。”
所以，到底来了多少“人”非要围观赵煦，弄得护士都下意识回答赵煦病房了。
他走过去，视线之内越来越黑了。
林涧溪揉揉眼睛，发现这种“黑”的感觉并不是自己错觉，而是真的有厚厚一层“浓雾”包裹了整间病房，许多“人”用垂涎的眼神紧盯着房间里唯一的病患。
“咳咳。”林涧溪远远的站在外面，没去和“人”挤，提高声音咳嗽几声。
飘在办公中的厉鬼和隐没身形挤在病房里的僵尸们同时一哆嗦。
他们飞快转过身，在看清楚站在那里的不是老板泰逢而是林涧溪后，顿时都放松了。
不过，厉鬼和僵尸们还是收敛了很多。
他们从房间里让出来，小心翼翼的给林涧溪腾了一条足以让他正面走进病房的路，齐齐看着林涧溪，等他进门看热闹。
林涧溪摆手，“我不进去了，你们差不多就行了，别胡闹。这人还有其他用处。”
他说完就走，原本对于“吉神咒人能起效吗？”的疑问已经彻底消失了。
效果可真立竿见影，哪里是不能见效？分明是的效果太太太太出色了。
从泰逢“祝福”赵煦才过了短短一天时间，赵煦已经半死不活的躺在全是妖魔鬼怪的病床上，成厉鬼们吸食生气的移动充电宝了。
他继续去另外十几层病房，通知护士们开始每日报表。
之后数天时间，林涧溪保持着上班取表就顺便看看赵煦的病情恢复情况，然后下班按时回家的作息。
泰逢咒人是一绝，但总体来说，他很少这么反向操作；作为一个地道的吉神，泰逢不但喜欢也更善于真心实意的给人好的祝福。
经过几周的培训，死了好多年的一线医护人员总算能够书写出符合标准的病志，
于是，在泰老板的祝福下，盛阳医科第三医院除了门诊部之外，住院部也跟着忙碌了起来。
总是说年底才能安装好系统的信息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把电脑全装好了，不但有电脑系统，还如实的安装了医疗专用的his系统。
林涧溪带着金丝细框眼镜，坐在电脑前计算数据，向卫统局提交月报。
他看着一出院人数一栏干脆利落的“0人次”，心中纳闷。
林涧溪打开内网电脑，用his系统查询具体出院人员信息，生怕是妖怪同事们不懂操作弄错了数字。
——最近住院的病人不少，大半个月的功夫，一个出院的病人都没有，实在有些奇怪。可按照从5月1日到5月31日出院人员搜索，查询结果居然真的为零！
林涧溪掰着手指头计算，怎么都觉得奇怪。
他不信邪的又在后台跟踪治疗记录，结果发现赵煦真的一直在医院里住着不动弹！
林涧溪把病志翻到最后，查找到护理记录，看着从“三级护理”转为“二级护理”的内容，心里越发奇怪了。
“都一个多月了，赵煦怎么还不出院？他医保超期了吧。”
“超期了也没办法啊。”陆鸣摇头惋惜，“赵煦是急诊入院的，很多项目来不及检查。类似什么肝炎、艾滋病之类的检查，都是术后才出检查报告的。尤其……你懂的，他最开始不是被老中医们鬼眼透视复位的么？X光片之类就没做。”
“折腾着把复位的碎骨重新摆回去时，僵尸西医们想到才补了片子的。结果等到赵煦住院快三周的时候，突然食欲不振、吞咽困难，又找内科会诊。”
“会诊嘛，他这种人渣没病也打算给他搞点病出来的。结果他真的有病，查出来胃部有片不太规则的阴影。这就是大事了！！！”
“而且，医保给报销的钱数也上来了。所以，他就拖到现在，等着做病理呢。”
林涧溪再次响起泰逢对赵煦的“祝福”，想知道赵煦能倒霉到什么程度，追问：“阴影形状怎么样？”
“说不好，没有病理真没发说那种。阴影介于特别不规则和一般一不规则之间，位置也比较尴尬。”
经验丰富的老大夫都一致认为位置和形状都不好说，那么赵煦无论是不是恶性肿瘤都得住医院里等着挨一刀了。
林涧溪点头表示自己听懂了，转开头不再关于这件事发表任何一点意见。
他表情镇定的继续填写、申报月报表，但心里已经开始后悔了。
林涧溪后悔的不是答应为鬼童母子伸冤，而是后悔自己不应该擅自动用鬼神的力量——利用这种非人的力量，达成目的当然会简单很多，但“不劳而获”会让人上瘾，为了能不断投机取巧而铤而走险。
林涧溪借着送报表的机会去了妇产科一趟，找到鬼童，真心实意的向他道歉，“帮你报仇的事情完全是凭老板的力量完成的，我在里面没出什么力，事情和我一开始想的已经完全不同了。”
“但我很开心，谢谢你帮助我。”鬼童抱住林涧溪，一脸欣喜。
林涧溪脚步沉重的离开妇产科，不敢再打听任何一点关于赵煦的消息，但林涧溪不打听了并不意味着他能躲开赵煦的消息。
随着日报的上交，林涧溪从每日报表里看到赵煦彻底从创伤骨科转到了肿瘤，再次成了盛阳医科第三医院手术室里第一台切除胃癌的手术的受术者，而且主刀大夫认为这台手术能够彻底清除癌细胞的概率并不高。
——但病人强烈要求花钱，僵尸主任才不会拒绝，毕竟僵尸也是要恰饭的嘛。
短短一个月时间，赵煦已经从高大英俊、意气风发的男人变得形销骨立、意志消沉。
在进手术室前，他突然打电话主动报警，将自己设计杀死妻儿的罪行如实招供了。
“是报应，肯定是报应！我杀了他们，他们就一直阴魂不散的围着我，找我报仇！”
林涧溪想到一直在三楼忙得不可开交的崔钰，“…………”
不是啊。
人家早把你忘了，不要往自己脸上贴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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