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杉往景言那方向张望的动作实在过于明显,导致一众人也跟着看过去,还以为能见到什么特别场面,但不过是人流,实在没有特别的。
只有徐梦染看到了人流后头景言的背影。
她也跟着看了一会儿,而后扯扯奚杉的外套袖子。
奚杉回神,朝她投去淡漠一眼。
徐梦染还是保持着微笑:“他已经走远了,你再看也没用。”
奚杉因她的话有些不适,眉头打起小结,又想起对方前一晚邀请自己约会时所说的“猜到”,隐隐感觉不妙。
“你昨天说,只要我答应跟你约会,你就把你猜到的告诉我是吗?”
徐梦染眼波流转:“怎么,终于有兴趣了?”
奚杉冷着脸,原本看到学长被其他人揽着心情就不好,还要被无关紧要的人威胁,更是说不出的郁闷:“你误会了,不管你猜到了什么,对我来说都没有影响。”
徐梦染处变不惊,在周围同学茫然而好奇的目光中保持微笑:“没有影响吗?那学长要是知道了呢?”
奚杉愣住,朝对方投去诧异一眼。
“他直不直我不知道,但我看得出来,他对你并没有同学情谊之外的感觉,如果他知道了,你们这朋友还做不做得成我可就不能保证了。”
一针见血,直击软肋,无半点转圜余地。
奚杉看向徐梦染的眼里多了几分复杂,这女孩子绝对不是喜欢自己想追自己,她似乎有其他买卖想跟自己做——因此才会在明面上把手中的把柄露出来。
见奚杉不回答,徐梦染笑得愈发灿烂:“所以,能给个机会跟我谈谈吗?”
奚杉几乎是咬着牙发出的声音:“时间,地点。”
“这我到时候再通知你,那就烦请大驾光临了。”徐梦染笑着,跟他挥挥手,转身离开球场。
奚杉抬头再去寻景言的背影,想问一句详情,可人来人往的,早就没了他学长的影儿。
……
景言一回到宿舍就躺上了床,眼睛望着天花板,可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徐梦染给奚杉递水的时候那两人的模样。
他努力回想自己给奚杉送水时候的样子,但怎么都想不起来——仿佛内存被覆盖,被忘却的总是故人。
两年前避之不及的人,现在为什么又会这样挂意。
景言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对奚杉的态度确实和以前大不相同,往日躲着藏着,生怕被对方找到,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都习惯了对方近乎依赖的跟随。
“早安”和“晚安”犹如晨昏定省,每天都准时准点发给自己,隔三岔五还会约自己一起吃饭,一开始景言都拒绝了这样的邀约,后来隔阂化开,他偶尔也会应约。
他们两个之间拥有一种不必多言的默契,很多时候即便对坐吃饭一言不发,也不会有任何的尴尬——似乎他们早就应该这样。
景言这才开始惊讶于自己的变化,他对奚杉真的和自己一直声称的那样,只是普通学长对学弟的关怀……而已吗?
如果额外的照料还可以用同校毕业来解释,那自己看见奚杉和徐梦染的互动时,那股不自在又是哪里来的?
他也知道自己是遇事平静难有起伏的性子,但是在球场上看见奚杉接过女孩子递来的水时,他真真切切觉得难过——好像自己的东西被偷了,被抢了,被掳走了。
景言的感性抒发只是刹那,很快他就开始分析起来,从自己和奚杉相识始末到两人之间发生过的重大事项和特殊行为。
理性分析了半天,他终于确定自己在球场上那种陡然出现的难受情绪确实来自奚杉。
他将其归类为“习惯形成后被外人打破而产生的占有欲”,他作为奚杉差使,一直以来只要是他去看对方的球赛就是自己给递的水,这活儿乍一被抢,自己起了别扭也算正常。
这一事想通,他便不再纠结自己这段日子的变化,景言的聪明让他对其他人的情感起伏有敏锐的察觉,唯独自己的和奚杉的,他总是捉摸不透。
景言想着,既然自己已经理解了那种难过来自何处,他就该好好克服——毕竟学弟是个即将拥有女朋友的人,他不好总习惯于对方的需求的。
景言拿出手机,想就自己没在球场跟奚杉打上招呼跟他道个歉,解释一下自己那莫名其妙的情绪,然后再约对方一起吃个饭什么的赔罪,也算尽了他那学长该有的善意了。
消息还没编辑好,寝室门那边传来开锁的声音,他们似乎在聊天,嚷嚷着什么。
门一开,肥肥和老四看见在床上坐着的景言,打了个招呼:“言哥,实验做完了?”
景言撑起笑,对他们点点头:“嗯,你们下午不是没课么,出去干嘛了?”
“看新生赛去了,你猜怎么着,咱们院进八强了,那还真是从古到今开天辟地……”
景言没理睬老四的逼话,低下头继续编辑自己的消息。
老四凑到他床边,攀着他床沿,一个引体向上冒出头来,冲着景言笑道:“言哥,那个奚杉是你很熟的学弟对吧?”
景言一顿,看了老四一眼,而后点头承认。
“我跟肥肥出来的时候吃到瓜了,你猜怎么着……”
看着老四神神秘秘的表情,景言哭笑不得,没头没脑的事他又猜不着,只好佯装好奇地问:“我猜不着,好弟弟你告诉我呗?”
老四戏瘾上来,单手撑着床沿,另一只手做出捂嘴轻笑的样子:“奴与肥肥哥自球场归来,听边儿上的小蹄子嚼舌根,说是那万中无一的MVP奚杉呐,跟那肤白貌美的大小姐徐梦染私相授受,还在大庭广众之下相约吃饭呢,好哥哥你说稀奇不稀奇?”
景言愣着把老四这段话琢磨了好一会儿,半天都没回神。
肥肥把桌上的东西收拾完,回头一看景言还愣着,以为他是没听明白,于是又解释了一遍:“我跟老四回来的路上听别人说徐梦染当众跟奚杉约饭呢,啧啧啧,长得帅就是好啊……”
景言还显得有些失神:“学妹约他,他答应了吗?”
“当然啊,徐梦染诶,谁会拒绝啊……”肥肥说着说着,感觉景言表情不太对劲,随即反应过来什么,连忙道,“嗳小言你也别多想,学妹她跟奚杉可能就是简单吃个饭,你想啊,都是为新生篮球赛效力的吃饭交流一下多正常,我觉得学妹还是中意你多点,她可是给你递了两次纸条的……”
“她约他,他还答应了……”景言低下头,有些苦涩地勾勾嘴角,奚杉不是那种会在公共场合因为顾及对方面子而勉强自己的人,所以他答应了,就是他自己想去。
看来那两人的好事,算是被自己给凑成了。
只是景言不太明白,明明一早就是这个打算,明眼人也都看得出来故事的发展……
怎么自己会这般失落。
……
奚杉一回宿舍就闷着不说话,其他室友不敢招惹他,只有跟他关系好些的许浅在他床对面问道:“怎么了?这不都进八强了么,干嘛臭着张脸呢?”
奚杉不回话,许浅就看看床下的其他室友——他虽然没去,但其他室友都去加油了,或许能从他们那里得到点消息。
那两个室友都一脸莫名其妙:“徐梦染当众约他吃饭,他还答应了人家,总不会因为这个不高兴吧?”
许浅听到这话,反而生了诧异,看向奚杉:“你答应跟她吃饭?那你学长呢?”
奚杉虽然是个孤僻性子,但并不是不交朋友,对于许浅这样认定了可以交流的朋友还是不吝于言辞的。
他眼眸未抬,语调含糊,却能让许浅听清:“他没来给我送水,甚至都没跟我打招呼,我看到他被别人搂着走了……”
许浅立刻明白过来,他虽然没见过奚杉口中的学长,但从奚杉单相思还这么快乐的情况来看,那人对他应该不是很差,结果这次居然让他这么失落,怕是真的受挫了。
许浅斟酌半天,才小心翼翼说了一句:“这里头可能有什么误会……”
“他一句话都没跟我解释。”许浅才安慰了一半就被奚杉打断,他这回话像是反驳,又像是自白:“他以前怕我忌惮我都没什么,我知道自己有问题,我都改了让了,什么都顺着他来了,他就算不接受为什么就不能好好拒绝我呢,还要用这种方式……”
这是许浅第一次看奚杉如此脆弱的模样,他见过奚杉在新生自我介绍的时候冷着张脸说“我叫奚杉,你们可以叫我杉爷”,也见过他领着连队去占训练地盘时凶狠狠拿拳头来威胁的样子。
当然,他也见过奚杉收到学长消息时脸埋在抱枕后头偷笑的样子,和眼巴巴问自己该怎么回学长消息的得瑟劲。
谁知那样飞扬跋扈意气风发的奚杉会缩在墙角说这样的话。
“你……”但作为室友,好说歹说得劝着,“你都没跟你学长当面告白过,他怎么知道你的心思呢……人家就算那样做也……”
“我两年前就说了。”奚杉一语,引得许浅哑口无言。
两年前,在交给景言的最后一封信里,奚杉把所有的情愫都塞了进去。
他的骄傲和期待,都交付在送出信时那一声“别忘了回信”里。
可是两年过去,他等啊盼啊,直到今天他才确定,学长到底还是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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