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血染合欢

    熊熊烈焰, 道火长绵。安虚峰上狂风席卷,明火燃耀。周不凡、叶蓁蓁、冷山岚三人与长邪等魔军混战不休,三锋并行, 精力已逼至极限。

    另一边战场上,轩丘挡下三首岐婴杀招,眼见难以拼得一线生机, 意欲回太虚阁取太初剑重创魔军。虚晃一招后,趁机逃出三首岐婴的包围。

    一路疾行,轩丘拖着重伤的身躯赶往太虚阁。身子摇摇晃晃,急急而奔。胸口的疼痛突然发作,比以往更甚,加上身受重创,轩丘顿时口吐朱红, 体内真气紊乱。握剑的手控制不住地发颤, 眼前渐渐发黑。

    心系众人安危,轩丘运气压制剧痛, 撑着一口气火速赶往战场。行至中途, 突然一道人影从天而降,拦在轩丘身前,剑尖直指胸膛。

    待看清眼前之人的模样,轩丘心中莫名急躁,语气略显责备,沉声道:“素陶你别闹了,大敌当前, 快让开!”

    “我别闹了?”素陶错愕地扬起嘴角,食指指着自己,“这话应该问你!轩丘,你应该问问你自己,这些年来你做了多少见不得光的事,你到底瞒了我多少事。从前我不问,不代表我不在意。如今昭然若揭,你还想瞒我吗?”

    不欲与素陶纠缠,轩丘只好找个理由搪塞,“有任何事等我回来再说,届时我会解释所有的一切。”

    “不必了!”素陶侧身而立,别过脸不让他看见自己的神情,“我只问你一件事。”

    两人之间的距离明明只有几步之遥,此刻却恍如沧海桑田。

    “为了拯救第一百个人,就要牺牲之前的九十九个人,是么?”

    轩丘沉默未语,心中思绪翻涌,他不知该如何回答。素陶见他不回应,低头冷笑一声。两人僵持在原地,远处爆炸声起,打破了此刻的僵局。轩丘顾及众人,遂急匆匆地推开素陶,一心赶往战场,焦急道:“此事我回来再与你说——”

    然而话音还未落地,轩丘匆忙的步伐突然停下来,双眼睁大心中惊诧愕然。胸口一阵剧痛,低头一看,却是素陶的名剑从身后贯穿心脏。

    剑刃饮血,杀招索命。素陶站在他身后,扬起一抹决绝的狠笑,“这就是你的正义吗?你的大爱吗?这就是你一直坚持的原则?呵,那你就去地狱拯救你的第一百个人吧。”

    话甫落,素陶猛然抽出剑,顿时血溅长空。轩丘捂着胸口缓缓转过身,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陌生的女子。体内那股莫名的异力似出笼的猛兽,瞬间蚕食体内真气,彻底断绝最后的生路。

    眼前渐渐模糊,轩丘伸出手想握住素陶,然而天不遂人愿,推开的人再也抓不回来了。伸向所爱的手,最终蓦然坠落。一代先天,命尽于此。

    “呵……哈哈哈哈哈——”素陶仰天大笑,眼泪夺眶而出,握剑的手剧烈发颤,身子左右摇晃,仿佛那一剑用尽了她毕生的力气。

    心中空荡荡的,仿佛被掏空。满腹的执念与怨恨,此刻全都消失了,如泄气的皮球一般。素陶失魂般踉踉跄跄前行,走过轩丘的尸体时,却发现他的衣襟处露出一块黄色的信封。

    盯着信封许久,素陶终于弯腰捡起,颤颤巍巍地打开,然而在见到信中内容的第一眼,素陶登时张目结舌,无穷的苦涩涌上心头。句句恳切,仿佛是犯错的丈夫在讨好妻子一般,信中写道——

    “素陶吾妻,乱我心者,知我所求。然人生不复初见,无计相回避。心有千结,欲说还休。若你不喜欢,我此后便改了罢。”

    除此之外,信中还交代周师弟藏于洞穴中,以冰棺护体,三年后便可回魂安然无虞。

    寥寥数语却似利刃插.在素陶心上,脑袋一片空白,浑身的血液被抽干一般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口中低声呢喃着,“为什么……为什么……这到底是……”

    “精彩精彩!”

    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素陶转身却见士白欣喜若狂地一边鼓掌一边朝自己走来。

    “真是一出精彩的郎情妾意啊,下面是不是要演双双化蝶了?”士白笑着看向素陶,似乎对此刻发生的一切了然于胸。

    “你……是你……是你!”真相被揭开,素陶难以置信地指着士白。

    “是我。”士白一口承认,“你所能想到的事都是我做的,周师弟之死,你与轩丘的嫌隙,还有今日轩丘之死,桩桩件件都是我做的。哦还有一件……”

    士白看着素陶,不紧不慢地从容坦白道:“百年前,北华身亡,也是我做的。”

    “愤怒吗?震惊吗?怨恨吗?来,用你的剑,为他们报仇吧。”

    怒火攻心,恨意焚烧。一声长喝,素陶紧握利剑,眼中杀气翻涌,失去控制地执剑杀向士白,怒吼道:“死来!”

    剑光凛冽,杀招直逼士白,剑指胸膛。就在危机之时,素陶突然停下脚步,口吐鲜血,剑刃落在距离士白一寸处。差值分毫,败局已定。

    胸口一阵剧痛,素陶低下头却见一只手从身后穿过她的心口,心脏握在那人掌心中。缓缓转过头,只见暗傀正对着她哂笑。

    “你……”素陶看向士白,眼中尽是大仇未报的怨恨,气若游丝,恨意汹涌,“你不得好死!”

    话音落地,一声惊爆,暗傀徒手捏碎掌中的心脏,素陶爆体而亡。

    此时另一边,混战中的周不凡听见爆炸声,转头瞥见轩丘浑身是血的尸体。骤然间,所有的不甘与怨怼,此刻全都消失,只有遗憾与难以置信在心头回荡,浑身颤抖,朝轩丘大喊道:“爹!”

    意欲冲过来抱起轩丘的尸体,奈何四周魔物杀之不尽,死死纠缠,周不凡难以杀出重围。

    与此同时,吾道门下,陆清远张开结界,隔绝闲杂人等,只留下他与沈孟庄二人。久别重逢的二人世界,怎能让其他人打扰。

    身影居高临下,冷风瑟瑟,吹拂衣摆。陆清远俯视脚下的沈孟庄,轻笑道:“今日败局已定,师兄要怎么拯救他们?苍玄派就要被灭了,师兄会怎么做呢?”

    语气里尽是逗弄与戏谑,眼前一切尽在自己的喜怒中。若他高兴了,便可饶过众人一命。若他不高兴了,所有人皆葬身于此。在他眼中,不过和捏死一只蝼蚁一般轻松而已。

    “不如我替师兄决定吧,若师兄赢了我,我便放过苍玄派众人,此后绝不再犯。如何?”

    遥遥相望间,恍如隔世。沈孟庄仰头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陆清远,心中五味杂陈,难以言说的痛楚与哀愁。耳边的哭喊声此起彼伏,他深知今日苍玄派难逃死关,只能接受陆清远的提议,尽力一试,语气沉重道:“好。”

    话音落地,剑光凌空。沈孟庄御剑飞身跃上吾道门,招招锐利,剑影挑风。陆清远侧身回旋,以招化招,轻松躲过安世剑的攻击。看着眼前之人奋力抵抗,眼中红光雀跃,兴奋道:“师兄只有这样了吗?”

    “再快一点,再狠一点,再来,师兄,你不尽力他们就都没命了。再狠一点,再狠一点,像你当年那剑一样。往这里砍,师兄,你最喜欢了不是吗?”

    侧身躲避杀招,陆清远仍不忘出言逗弄身前挥剑反抗之人。仿佛他的一切努力在自己眼中,都是笑话,此后他的一切皆由自己喜欢与否决定。真好啊,这样师兄以后就完完全全都是他一个人的了,谁也无法干涉,再也没有人能碍事了。

    体力已逼上极端,沈孟庄不停地喘气,握剑的双手控制不住地颤抖。陆清远猛然一挥袖,雄浑魔气横扫而来,将沈孟庄震开数百米,狠狠地撞上远处的树干,摔在地上,登时口吐朱红。

    不行,打不过,完全打不过。沈孟庄趴在地上,双手紧紧握拳。方才只交手数招,他便深知双方实力悬殊,这是一场没有丝毫奇迹的败局。他完全打不过,哪怕十个、一百个沈孟庄加起来,也难以撼动此刻的陆清远万分之一。

    只有如此了吗?不行,他不能倒下,还有数百条人命在他肩上,他不能放弃。沈孟庄紧要牙关,撑着安世剑颤巍巍地站起身,跌跌撞撞地往前走,双腿一软重重跪下地上。

    看着眼前人狼狈不堪的模样,赤色红瞳愈发兴奋疯狂,心中涌上一个念头,愈来愈强烈,愈来愈渴望。

    师兄现在的模样,真的好喜欢呐!皮肤好白,嘴边还有血,那么瘦弱那么轻盈。啊,想做成木偶带在身边,这样就不会离开他了,永远永远都会在他身边的。

    “师兄要放弃了吗?师兄,你只有这样了吗?”陆清远看着脚下的人发笑,嘴角扬起诡异的笑容,渴求若狂。

    骤然一道剑光飞驰,沈孟庄剑醉落喉,弧光萧冷,再度杀上吾道门。然而陆清远轻挥衣袖,沈孟庄再次摔在地上,吐出一大片鲜血,手掌虎口开始溢血。

    此刻兴致盎然,陆清远昂首俯视脚下残喘的沈孟庄,眉眼阴鸷,眼中抑制不住的兴奋,邪笑道:“该我了。”

    话甫落,身后黑雾骤浓,在头顶汇聚形成一股漩涡。黑雾中赤光隐隐闪烁,只见剑柄缓缓成形,从漩涡中现身。

    陆清远抬起右手,指尖轻轻挥动。乍然赤艳红光辟道而至,祸行剑杀出黑雾,径直刺向沈孟庄。

    风云涌动,魔气浓重。沈孟庄感应到杀招将至,侧身闪过。祸行剑调转方向,紧随其后。沈孟庄执剑抵挡,然而安世剑不敌其威,剑身俱断,所幸名剑之锋瞬间恢复正常。

    正邪交锋,震慑长空。强攻不易,沈孟庄心念瞬动,变换剑势,以退为进,见招拆招。一路躲闪,藏身于暗处,剑影旋舞,如百花缭乱,扰乱祸行剑的攻势。

    林间幽深,赤红剑气横扫四方。顿时大树倾塌,沈孟庄不断变换藏匿之处,诱使祸行剑不断深入林中阵法。突然魔气四散,祸行剑停在空中,陷入阵中无法动弹。

    时机已至,沈孟庄提元运气,将真气贯入安世剑中,径直飞身杀向祸行剑,意欲冲出杀招,成败在此一举。

    远处吾道门上,陆清远看着这场猫捉老鼠的游戏,内心欣喜愉悦,眼中倾羡之情满溢。不愧是他的师兄呀,还是这么令人心向往之。

    但是,游戏结束了。

    嘴边扬起笑愈发诡艳,陆清远盯着沈孟庄肃穆的身影,似捕捉猎物般兴奋,殷切渴望道:“抓到你了。”

    话音刚落,陆清远轻挥衣袖,祸行剑乍然旋舞,数道剑气杀出,直逼沈孟庄。眼见即将得手,突然胸口剧痛,沈孟庄口吐鲜红,血溅长空。缓缓低头一看,只见祸行剑贯穿心脏,鲜血簌簌,瞬间染红他素净衣袍。

    剑身上的血槽如猛兽般贪婪地汲取沈孟庄的鲜血,体内真气迅速流失,金丹被生生剥离,撕心裂肺之痛如赤.身滚过刀山火海。一道金光如绽放的烟火,稍纵即逝。金丹脱离,功体尽废,武脉皆断。

    祸行剑骤然抽离,沈孟庄浑身虚脱,握剑的手没了力气,安世剑掉在地上,无人问津。染红的身子蓦然下沉,突然被人搂在怀中。突如其来的温暖,如冬日里照耀溺水之人的日光。因失血过多而逐渐冰凉的身子渐渐开始暖和。然而下一刻却被狠狠压在地上,贪婪地索取放纵。

    意识迷离的沈孟庄半眯着眼看着眼前人,声音颤抖,气若游丝,虚弱无力地推搡他,奄奄一息道:“放开。”

    “不放。”陆清远紧搂着他,“死都不会放的。”

    一手搂着沈孟庄的腰,另一只手在他脸上摸索。指腹摩挲光洁细腻的肌肤,从额上沿着高挺的鼻梁滑落至薄唇,抹掉唇上的血渍。全身的血脉都在疯狂翻涌,那份燃烧的思念因久别重逢而愈发浓重,似干燥木柴等待星星火苗。

    手掌落在衣襟上,眼神贪婪地盯着沈孟庄惨白的面容,仿佛在欣赏精致的木偶一般,轻笑道:“多年未见,师兄不想我吗?难道就不想和我亲热亲热?”

    话甫落,血染白袍四分五裂。沈孟庄意欲推开陆清远,挣脱他禁锢的怀抱。然而他功力尽失,浑身如泄气的皮球,连普通凡人都无法抵抗,更别说是陆清远,此刻连一丝挣扎的力气也没有,只有徒劳地拽着陆清远的衣襟,最后连握拳的气力也渐渐消散在鲜血猩红里。

    怀中人虚脱无力,这让陆清远眼中跳动的红光愈发疯狂。脑袋“轰”地一声炸开锅,以血为润滑,失去理智般紧紧掐住他,看着身下人笑道:“我记得是……这里……”

    如愿以偿的气息回应令陆清远的动作更加粗暴,掐着沈孟庄的胳膊,问道:“我不在师兄身边,这里有没有其他人?”

    金丹剥离的剧痛与撕裂感让沈孟庄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仰着头喘气脸色苍白,胸膛的伤口还在渗血,染红了身下的地面。

    见身下人不回应,陆清远抓起他的头发,俯身凑近,呼吸交织间,语气略显威严,沉声道:“说话。”

    磨不过陆清远的任性,沈孟庄张着嘴,气息微弱地吐出两个字,“没……有……”

    满意的答应与顺从的模样令陆清远心花怒放,俯身含住沈孟庄的耳垂吮吸,在耳边悄声哄道:“师兄乖一点就不会疼了。”

    翻来覆去不知折腾了多久,陆清远尽兴之后才缓缓退出去。沈孟庄心力交瘁,感觉浑身的力气与鲜血都被抽干。身下是血染猩红的泥泞,指缝中还有掺着血的泥土。此刻头晕目眩,仿佛天地都要摇晃,他从来没有这么累过。

    就在他快昏死过去时,陆清远突然动作轻柔地抱住他的脑袋,小心翼翼地轻抚后脑勺,似在安慰小孩子,蜻蜓点水般吻啄他侧脸,附耳轻声道:“我真的很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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