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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看伍六七看着没心没肺大大咧咧一个人，但其实他的情商很高。
除了耐心的包扎，以及在猫儿的指挥下替换了导管，修好了机械腿以外，他没有做出任何与平时有何不同的举动，没有过度的关心，没有把他当成易碎品一样小心翼翼的照顾，一切一如往常。他不想再刺激猫儿濒临崩溃的神经了。
慢慢来。
伍六七也不是什么心理专家，但就算如此，他也能感觉得到自家猫儿的心里状况恐怕不是特别理想。
他不确定他的‘死’给猫儿带来了多大的打击，但他肯定那刺进他心上半寸的刀，不仅仅对过去的他造成了伤害……也同样杀死了他的猫。
那个江湖上人人小心戒备、防不胜防的千面，他的晏十七，早在白刀入体的时候，就已经跟着死去了。
活下来的是浑浑噩噩的躯壳，逼迫着自己完成剩下的收尾工作。
……
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能让他在失控开启自我防御机制的时候拿剪刀刺伤他、攻击他……那个人几乎是毫无求生欲的随意招架了两下，就这么轻易地被他放倒了，摔在地上，被扼住咽喉，还要用眷恋的眼神看着他。
是什么心情呢？一个疯子能在他们过招的时候突然放弃抵御，心门大开，把致命的弱点毫无保留地留给他。神情坦然得像是自愿走上祭坛的羔羊。
是什么让最是惜命的千面在面对死亡的时候会这么坦然？
释然像是放下了什么，像是得到了救赎。
见鬼……死亡算个什么救赎！
伍六七猛的捏紧了手上的毛巾，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表情是那么的难看……无力，还有愤怒。
那可是他的猫！
自由自在，野惯了的猫儿，心情好的时候才难得乖巧趴在他的怀里，一下一下扫着尾巴。
他是千面，是欺世盗名的疯子，是捉摸不透的风。
是什么让如今的猫儿居然会荒唐的觉得死在他的手里，已经算得上一个恩泽了。
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伍六七不曾问起，也几乎不敢想象。
两年来杳无音讯，他简直不敢想他们不曾相见的这两年里，一心固执的认定了是自己背叛，觉得全是自己的错的猫儿，在两年里没有他半点消息，会是怎样度过每一分每一秒……又是如何折腾自己，质疑自己，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杀了他。
……他已经想起来了，梦里有一个被尊为首领的人物，要他杀了他的猫。
而现在猫儿居然是刺客联盟的人，直接受命于首领！
他简直不敢想是什么绝境，才会让他的猫儿牺牲了一双腿，把尊严一寸一寸的摔碎，踩在脚底下……对自己的仇人屈膝。
他简直不敢想这样骄傲的一个人……是怎么熬过来的。
他的神经绷紧了两年，但凡一个普通人，在那样强烈的愧疚自责下，还要面临周围的威胁，时时刻刻绷紧神经，和敌人博弈，装的卑鄙躬屈膝，早就疯了。
可不是吗。
他的猫儿在他面前总是装的格外正常。
可总是在战斗中，那么些细微的细节里，能看得出那一双晶亮的眼里，藏得极深的疯狂。
自毁倾向。
把洗好的毛巾握在手里，猫儿埋在被窝里自闭，背对着他毫无防备。
伍六七嘿嘿一笑，刷的一下上前掀开被子，然后开始扯开猫儿的外衣。
“伍六七——？？？”晏十七搞不懂这家伙满脑子想的都是什么，居然到这个时候了还想着蹭豆腐……连被看到腿的冒犯惊惧都散去了些，他简直被气蒙了，不可思议的瞪着眼前这条傻狗……他怕不是个傻子吧？？会觉得这货的脑子里会多考虑什么简直是太高估他了。
“你找死！！”他迅速的拉过被子重新盖上，手上一条灵蛇蓄势待发。
“哎哎，靓仔，咋们都是大男人你不要害羞嘛~今天还出去玩了的，你那么爱干净我懂的，来来来，我给你擦擦。”看着自家猫儿又惊又怒又好笑的样子。伍六七表现的面色如常，该怎么皮就怎么皮。他得意洋洋的扯开被褥，简直把乘人之危演绎得理直气壮。
——不能让猫儿钻牛角尖，得分散他的注意。
“你懂个屁！”
猫儿十动然拒，见鬼他就没有见过这么难搞的……这就是报应？？他以前是喜欢撩拨柒，捉弄那个闷葫芦，看他满面通红的样子非常愉悦……见鬼这下好了他把自己搭进去了。
这厮记仇呢，失忆后都不忘折腾自己。
他突然好怀念闷葫芦的柒……这伍六七比骚话比脸皮厚比下线猫儿完全招架不住，实在想不通当初那么好面子的刺客首席怎么就变成了这副滚刀肉的模样。
还甩都甩不掉！
伍六七仗着现在自家猫瘸着个爪子，拿他没有办法，各种变着花样的皮，愣是把人给按着把浑身上下擦洗了一遍。
当然也免不了被猫儿气的挠了好几爪，连脸上都来了几道抓痕。
当然他也没吃亏，对着猫儿脖子就是一口。
明晃晃的又是一个整齐的牙印。
……他突然有点理解以前的自己怎么就这么喜欢啃猫咪了、成就感啊！看着猫儿白净的背上一个又一个红色的圈。
就像是他们带给他的标记。
这只猫是属于他们的。
伍六七舔了舔嘴唇。
仿佛在回味刚刚那一口下去，舔舐的血。
……糟糕，有点上瘾。
明天又要被可乐调侃成战况激烈了，这么想着，伍六七小心翼翼的爬上了床，从背后抱住了猫儿的背脊。
猫儿还在气头上，狠狠的用尾巴拍了拍他的手臂，折腾狠了愣是懒得挣开。
他那一波跟伍六七斗智斗勇简直耗尽了心力，如今实在是腾不出力气再来一个鸳鸯打架。
还打个什么，这厮仗着自己不会真杀他啥都干得出来……也不知道是柒失忆后点错了技能点还是啥的，满攻改成了血厚，皮实得很，还打不疼，揍完了立马贴上来，完全不带吃痛的……那叫一个得意。到头来还是自己吃亏。打个屁。
猫儿悻悻的抓起伍六七不安分的爪子，狠狠的，报复的啃了一口。
他给气蒙了。
竟干出这样幼稚的举动。
脸色一会青一会白的，被折腾了半天，也没什么小心思想刚刚的事了，猫儿死死的抓着伍六七的爪子，不让他乱动。
终于挺不住陷入了睡眠。
…………
一夜无话。
不存在的。
夜里——
猫儿骤然睁开了双眼。
他的情绪显然的到了缓解，已经恢复了正常。
伍六七不知道，但确实是发生了，他们几乎每晚掐架，搞得骗子都整出生物钟了，那个自保机制的柒什么时候出来，他就什么时候醒，然后理所当然的打一架。
最后基本上都是猫儿含恨落败……见鬼，对方虽然不是完整的刺客首席，但跟伍六七不一样的是，对方继承了柒大部分实力，比肉搏猫儿完全不是对手，每每都只能不甘心的被对方一个手刀敲晕了事。
这他妈每天晚上还得补搏斗课谁挺得住啊？？？
“……”又是在熟悉的时间点醒来，外面残月如钩。
猫儿已经被这一白天一晚上两个人整的没脾气了。睁了眼，不用猜也知道此时背后有一双红眸子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神情难辨。
“动手吧，搞快点。”他抱着枕头，昏昏欲睡。
摆明了放弃治疗。
可今夜的自保人格出奇的安静。
熟悉的气味熟悉的体温，闷葫芦一样的性格……有时候真的很难分辨他到底只是一个记忆混乱的自保机制，还是两年前的柒。
猫儿神色微微闪烁，他闭上了眼睛。
“最后一次了。”这是猫儿第一次听到这个自保机制说话。
他几乎被吓到了，下意识地翻身想要确认是不是伍六七半夜爬起来发神经吓自己呢。
他被一双手强硬的按住。提着后脖子被按住了腰。
“……”淦。
是这个他妈的自保机制本人没错了。
猫儿暴躁的把头埋在枕头里。
搞什么？他被这两人耍了？所以这个半夜三更支配身体的根本不是他猜的那样是不具备自我思维的自保机制，而是柒本人？？怎么回事？？失忆附带人格分裂的话那他寻思其实伍六七疯的比自己还厉害，大哥不说二哥，都差不多。
那双手慢慢的环住了他的腰。
猫儿恼怒不已。“你到底想干什么？人格分裂得话建议你们自己解决不要折腾我谢谢。”
“……”不是人格分裂。
伍六七就是失忆后的柒。
他……他也确实是一个本我为了保护自己而诞生的自保机制。
一个过去的影子。
从第一天接触到晏十七开始，他的记忆就开始消退……而本我的记忆正在慢慢的找回。
他越来越混乱，记忆变成了大段大段的空白。
伍六七回忆起来的越多，那么他的记忆就越少。
本来按计划里应该是慢慢恢复的，从一开始作为刺客的生涯的回忆开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反着过来，一切都乱了套。
他也不确定……这是不是私心。
晏十七的出现打乱了他的计划，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这么做，帮助本我想起来的是他们的过往……而不是他柒一个人的故事。
明明先回复更早以前的记忆会更好，至少能更快的变强。
感情本该放在最后，无关紧要。
他也说不清为什么……就做了那么愚蠢的决定。
“这一次一定要抓住他。”
“不要再把他弄丢了。”
这个执念，叫他放弃了优先提升本我的自保能力，反其道而行之，开始回忆起感情的部分。
他希望他们能早一点把他留在身边。
抓住他。
所以他们也就这么做了。
今天应该是最后一次了……他已经记不清那片桃林……记不清白衣的他，笑着的一句我心悦你。
“……”
在之后他将仅剩下刺客首席的部分，一个完整的自保机制。
直到他伍六七终于找回过去，找回自我为止。
“明天伍六七会想起你我的过去。”
完整的，全部的……也包括着悬桥上那一刀。
“……”
“而我之后不会再夜里打扰你了。”
“……”猫儿没有回答。
他安静的像是睡着了。
————
本该如此。
可第二天起来伍六七看起来没有任何变化。
这不应该，他哪怕再怎么心大也不至于在梦里被人捅了一刀第二天起来还能该干嘛干嘛。
而不是找罪魁祸首质问。
他不信他真那么能憋。
最终是猫儿忍不住拧着眉头问了一句。“你想起来了？”
“啊？什么？”伍六七满脸茫然不似作伪，他蠢蠢的端着漱口杯，从镜子里抬起了头，口里还含着泡沫。
“过去。”猫儿嫌弃的等着他漱完了口，才勉为其难的补上了下一句。
“……”伍六七放下了漱口杯。他拿着毛巾擦拭着嘴角，一边转过头来。表情看起来似乎有些困惑。“说来奇怪……靓仔，我昨天没有做梦诶。”
怎么会？
至少，这绝对不是那个自保机制的安排……应该是出了什么问题。
猫儿不确定。
“你梦到什么地方了？”
“嗯……”伍六七皱着眉头努力回忆。“就是我们杀了那个同我有一饭之恩的故人回来以后。你被首领召见走了。”
他看起来也很纠结，就像是小说看了一半，明明接下来是非常刺激的章节，可作者跑了。
偏偏断在那里。
怎么回事？
猫儿皱了皱眉头，明明心中该暗自庆幸，可以晚一点再面对这个问题……可不知为何，他竟然感觉到了莫名的不安。
而他的直觉向来很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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