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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要等的人不是青凤,而是赤牙。
青凤本就性子高傲,不屑于与普通人动手,若是发现他们往玄武国去,顶多也是出手半路拦截。
可赤牙就不一样了,他这师兄见了师姐的名字就急眼,就算他们回了玄武国,这老哥估摸着八成不会追上来,师弟可以晚点再杀,跟自家师姐见面才是首要。
偏偏这人情商感人……师姐又是个克制隐忍的,两个人硬碰硬的下场那简直惨不忍睹,别说故人相逢花前月下了,别杀得个血溅三尺都算是好的。
不得不管。
……事情发展跟他所预估的差不多,青凤虽然没有像他预判的那样晚赤牙一步到岛上,但也可以理解,他向来不会打没有把握的仗。估摸着是考虑到赤牙行踪太过耿直瞒不过他布下的眼线,就帮了一把,提前来了岛上,第一时间摧毁了十七布置的所有监控设备,然后悄无声息的匿了迹。
摆明了要坐收渔翁之利的意思。
或者是别有所图。
而十七这边,则是跟伍六七同出同入,时刻提防,一面盘算着怎么处理师兄,一面猜测着青凤的目的。
他隐隐有了个不那么实际的答案,只需要一个证实。
棋局已经布下,对弈者各占两边,等着热锅里的滚油溅进关键的那一滴水,等着那牵动全局的‘棋子’落下。
两个人算盘打的是打的极好,奈何赤牙从来不按常理出牌,随心随遇得很,一脚踹翻了棋盘,拍拍屁股你们表示自己闹腾把本大爷不奉陪了,只差临门一脚时突然拐了个弯,脑门一热冲着师姐就去了。
……不愧是你,赤牙。
“……”是他想岔了,有了师姐,狗币师弟算个啥?天大的仇都能放下。骗子抹了把脸,哭笑不得,而后转头联系了师姐,提醒她千万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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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早就收到了自家小师弟的消息。
“嗯,好的,谢谢。”江主任应了几声,而后挂断了通讯,几乎是平静的接受了这个事实。
窗帘很厚,挡住了阳光,她没有开灯,只是沉默地放下了老旧的电话,收紧了拳头。
是,确实没有什么好震惊的,这本就是迟早的事不是吗?她曾无数次设想过他们的重逢,从来没有放下,也不曾遗忘。她的心里藏着一份隐秘的思念,明知是错的,也割舍不下。
阿权……
痛苦的把头抵在冰冷的墙面上,五指握紧成拳。阿权……这个名字在心里被反复念过千万遍……偏偏每每落到了嘴边,就像是被什么堵上了那般,上下牙关轻轻磕碰,无论如何也发不出半点声音。
应知不染心,看取莲华净。
自幼被师傅收养,她学到的是规矩,是隐忍,克制,和无时无刻的清醒。
她是师傅最看好的弟子,是天莲的大师姐,更是未来的天莲派的继承人,她被早早托以重任。师傅的收养之恩,培育之情,不敢辜负。所以女孩很懂事,很听话,把少女心性和那些柔软的东西一并落了锁,小心翼翼的藏在了心的最深处。
她一直做得很好,从来不让师傅失望。
直到。
直到遇到了阿权。
他似乎总是一步一步的打破着她的底线。
天莲派不许动情。
这是错的。
从小就被灌输的教义,是不可负的铁则。
可那个翩翩少年郎,如同青鸟那般灵动,大胆,带着一腔冲动意气,和叛逆的心,明明飞都飞不稳,还是那么固执,摇摇晃晃的扑扇着翅羽,落在她的心间。
少年拙劣的演技,轻功失足坠落,她哪里看不出来,可还是忍不住伸出了手,稳稳的拉住了他。
第一次让步。
她不知道,有些东西,一旦松开了,就会土崩瓦解,一发不可收拾。
日积月累,紧扣的心锁似乎咔哒一声就这么被一点一点的撞开了,有一个莽撞少年横冲直撞的跑了进去。
再也不愿意出来。
是她的错,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的错。是她没担得起大师姐的责任,明知是错,不提醒不警告,只纵容。如果当初没有握住那双手;如果没有纵着少年心思,答应他陪他练武艺轻功;如果那日拒绝了漫天瓢泼大雨里少年人跑了半个山头,气喘吁吁专程为她送来的一把伞;如果不曾回礼赠一条围巾……如果,如果。
她优柔寡断,做错了太多,自己都糊涂,没能悬崖勒马,而是双双陷了进去。
是她……害了他。
咬了咬牙,她穿戴整齐,出了门。
日子还是照样得过。
今天的小鸡岛天很蓝,不像是小说里有大事发生时,作者为了烘托气氛写的那样阴郁沉沉。
鸥鸟振着翅膀从头顶上划过,自由自在的。时不时发出几声啼鸣。
岁月静好。
似乎什么都没有改变,但也确实有那么些新的变化,所有的事物都在向前看,在往前行。
当初那个内裤男成了如今小有名气的内衣设计师。
小师弟有了心上人,有了个归处,小两口同出同入蜜里调油。
汪星人喵星人也不整夜整夜的打架了,化敌为友。
……只有她。
还留在过去。
画地为牢。
江主任提着菜篮子,形影单只的走在马路边,照例完成了一天的巡逻,等着天色渐晚,才买了一捆白菜,一个人晃晃悠悠的,就这么慢慢的渡着步子,回了家。
是时候——该放下了,做个了结。
抖了抖菜叶,放下了碗。她闭上了眼睛。一如既往压抑着情绪,平静的开口。
道了句。
“出来吧。”
阿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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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
“靓仔,靓仔,你的故人是谁呀?”伍六七一边卖牛杂,一边装作不经意的问。
“是我师兄。”哪里来的醋味?晏十七回过神,看着天色已晚,犹豫着要不要去找师姐确认一下情况。高手过招引起的强烈的气旋是可以被感知到的,能量的波动、空气的流动都会有变化、这如今未免安静的诡异了些。
“哇,那岂不是跟江主任一样的年纪?”伍六七松了口气,一高兴多给客人盛了半碗。
“……不,师姐其实不该衰老成这样,她是因为用自己的寿数和一身内力封印了师兄的血魔,才落得如此。”摇了摇头,都到这个时候了,没必要瞒着。
“哦——我仿佛闻到了爱情的味道。”哇撒,伍六七托着下巴,用自己的左手打赌这师兄师姐没点故事绝不可能。
“……也算,两情相悦。”吧。说真的,双箭头加粗的两个人,其中一个还喜欢打直球,居然打出了be结局……也称得上离奇。
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伍六七负责卖牛杂,他负责干什么呢?天色已晚,蚊子就多了起来,针对昆虫的毒素散步在空气中,没过一会地上就死了一片。
……说真的,晏十七从来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用自己的毒手当一个行走的蚊香。
传出去也是个能叫玄武国人乐上一乐的笑谈。
“我去看看。”来了。眉头一皱,他感受到整个岛的能量磁场发生了变化,空气中的微分子变得不稳定起来,隐隐约约有种对冲的趋势。
那个方向——是师姐。
骗子脸色一变,刹那暴起,就要往能量爆发的方向去。
不,也许他用不着赶过去了,小鸡岛就这么大个地,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骗子一抬头,捕捉到了一个从天空中坠落的人影,正是师姐。
“!”下意识上前,拦腰接住了人,而后瞳孔骤缩。危险!!余光捕捉到了一阵残影,混着血腥气的烈风拂面而来——骗子反应很快,当机立断一个错步,抱着怀中人就是一阵爆退。
双双落地。
“快走!你们快逃啊!!”江主任受了内伤,她艰难的推开十七,要重新站起来。“他变得更强了。”比十年前。
“嗯。我知道。”骗子点了点头,不太高兴,自己方才居然还是慢了一步,好悬没被咬到。尽管躲开了,还是被生生撕了半截袖子去。
他沉默的挡在了师姐的跟前。
“哼哼……这不是小师弟吗,今儿可真是巧了,咱们三个被天莲逐出师门的耻辱,也算碰了个头。”吐掉了半截衣袖,赤牙抹了把嘴,缓缓的抬起头,一双红色的眼带着浓郁的血气,泛着光,他露出一个玩味的笑。“想必,师傅她老人家见此,也很是欣慰吧。”
“哼,可不就是巧了吗。”逐出师门?从一开始就打着背叛的注意才入了天莲,压根不存在归属感的骗子对这种事不痛不痒,随口应付一句。而后悄然凝起了内力。
“哈哈哈哈,小师弟啊小师弟。”事到如今见着千面这般维护的作态,哪里还不知道自己被哄了个彻底,赤牙捂着脸,怒急攻心,露出一个极癫狂的笑。“你真的——骗得我好苦啊。”从头到尾就是一个骗局!!怕不是连师姐本人,就是他帮着藏的。
这世上除了他还有谁有这本事?!能瞒天过海,把一个人改头换面,销声匿迹?
“今儿我心情好,想跟师姐叙叙旧,咋们的仇隔日再谈。”他脸色一沉,冷冷的警告。“不要管闲事,让开。”
“哦?”我要是偏要管呢,骗子冷笑一声,正欲开口,却被师姐拦了下来。
“……小师弟,交给我。”你不该被卷进来。
“哼,你还是像当年那样护着他。”赤牙不笑了,绷着脸,红色的眼珠子扫了扫神色古怪的千面,开口嘲讽。“怎么,莫不是这番模样,才符合你口味不成?当初师姐你们两一前一后的逐出师门,怕不是私奔?”私奔啊。难免怔了怔。当初他那么恳求,抱着她,求她跟她走……她都拒绝了,谁知后来倒好,轻描淡写的就被逐出了师门。
既然被逐出宗门算不得什么,那为什么当初就不愿意跟他走呢。
……何必在自欺欺人,答案不言而喻,从头到尾都是他一个人一厢情愿,唱着独角戏。
他不该这么说的,他当然明白师姐不会这么做。可是心里就压着那么股怒意,无端的委屈——总是忍不住说出些伤人的话……明明本意并非如此。
明明……他很想她。
那又如何……她又不爱他,躲了他那么多年啊!!十年!!师姐!!整整十年,我就那么不堪?!叫你见都不愿意见上一眼?!我就那么垃圾?!脏了你的一双眼?!你——到是看看我啊!你——怎么就那么狠心?!
“阿权,你污蔑我!”江主任也红了眼。
两人战成了一团。
“……”骗子无奈,退到了一边,静观其变。
伍六七凑了过来,悄悄耳语。“靓仔,这就是你说的喜欢彼此??”我是不是对喜欢这个词有什么误解,所以喜欢的意思原来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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