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第八章

    程瑾明正侧身避让在路边，闻言向后看过去，便看见了驴车上甩着鞭子笑得张扬的温宁。

    “吁！”温宁已经驾着车到了他的跟前，发丝在初夏的微风中轻轻飘动着，莫名撩人心弦，她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着他，“上来啊，发什么呆。”

    一缕红晕慢慢爬上程瑾明的耳朵，他凤眼低垂，眼睫毛像是要掩饰什么一般轻轻的扇动着，“多谢姑娘好意，不好耽误姑娘赶路，在下步行便可。”

    “有什么耽误的，我是前头柳树村的，正好要从你们村口前经过。快上来，走路你要走到什么时候。”温宁眉眼弯弯，一副讨喜的样子。

    她今日心情很不错，新伙计的事情已经提上了章程，说不定明天就能派上用场，生意的事情也逐渐稳定，一切都往好的地方发展，心情自然好的很。

    况且，眼前这个小秀才，那模样，看着都让人心神愉悦。长得好的人，总是容易值得生活优待的，半颜狗温宁如是想。

    她摸摸自己依旧滑嫩的脸蛋，像她这样颜值实力都在线的人，自然更加值得被生活有待的，就是这样没错。

    满脸风霜，脸上褶子多的数不清的温祖父也挂上了少见的慈祥的笑容，往日里总是板着的脸上忽然松快了许多，“小秀才快上来，等会让我孙女在村口把你放下便是，你们读书人，可不好这般劳累。”

    他素来喜欢读书人，因为这个原因，大儿子家的两个孙子，在一众孙子中，一向比较得他喜欢的。

    可惜大孙子温英如今都是两个娃的爹了，也没读出些什么成果来。倒是三孙子温奕读书好一些，因着这个，该说亲的年纪了，大伯一家却默契的闭口不提，都想着等他有了功名，说不得能说上一门更好的亲事。

    “既是如此，劳烦老人家和姑娘了。”程瑾明拱手一礼，见两人真心相邀，也不再推辞。

    推拒太过，倒是不妥。

    这般想着，他一撩衣摆上了驴车，也没察觉自己挑了个最靠近温宁的地方坐下。

    “坐好了。”温宁鞭子一扬，驴车又开始“格拉、格拉”的前进。

    时近黄昏，热烈了一天的阳光也柔和起来，将温宁的身影拉的长长的，浅浅的投在板车上。

    程瑾明手指微动，看着沾到衣摆的影子，隐约间好像闻到一股清浅的香气。

    “小秀才？”温祖父提高了声音。

    这小秀才，怎么年纪轻轻的，好像耳朵不大好使的样子。

    “啊？老人家。”程瑾明猛地回过神来，转头看向温祖父。

    温宁晃着脚，听着后头的谈话声，心中默默的为程瑾明加油：再坚持一下下，前边的高程村就要到了。

    她是真的没有想到，平日里不苟言笑的祖父八卦起来，功力犹胜祖母一筹。

    想到这里，她回过头，对程瑾明露出一个略带幸灾乐祸的笑容。

    于程瑾明看来，便是温宁回眸一笑，阳光从后边照过来，她整个人都晕染在光晕中，闪闪发亮。

    “看着路，好好驾车。”温祖父皱着眉头提醒，危险驾驶可不好。

    说完他又一脸和煦的看着程瑾明，继续他的八卦大业。

    一刻钟后，温宁将车在高程村村口前的大道上停下时，十分肯定自己看到了程瑾明松了一口气的模样。

    程瑾明确实是松了一口气，他到底是不擅长这样被追着八卦的情况，得亏温祖父虽然八卦，但是八卦的方向和村子里的大娘大嫂们不一样，不然他怕是早就得跳车逃走了。

    不管如何，程瑾明仍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多谢老人家，多谢温姑娘，二位慢走。”

    “走了，下回见。”温宁潇洒的挥挥手，驾着车渐渐走远。

    直到驴车绕过小道，影子在眼前消失，程瑾明才转身往村子里走去。

    驴车上温祖父意犹未尽，说道：“这程瑾明将来定是大有作为的，你三哥要是也能这般出息就好了。”

    温宁失笑，这么一点时间，她祖父就得出程瑾明比她三哥有出息的结论，三哥知道了，怕是会委屈的很。

    “你别笑，我这可不是胡说。你三哥比他还大两岁，还没他沉稳呢……”温祖父开始絮絮叨叨的分析温奕不如程瑾明的地方，并且试图和温宁探讨如何提升温奕。

    如今这个孙女能挣钱，能独自撑起一个家，在温祖父的眼里，自然是不一样的，温祖父和她说话的时候，是完全不把她当成一个孩子了，直是将她当成一家之主对待，家里的大事很是愿意征求一下温宁的意见。

    温宁嗯嗯啊啊的应和着，实则一句话也没听进去，她如今的心思，就是招新伙计和城里新酒楼的事情。

    受前世影响，她虽然明白读书考学走仕途对这个时代的读书人来说有多么重要，心中到底还是没这个时代的人看的重。在她看来，读书学习，从来就不只是为了考学走仕途。

    “嗯嗯嗯，对，嗯，啊？！！！”温宁原来还是漫不经心的应和着，到最后忽然提高了声音，不可置信的转头看着祖父。

    温祖父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注意主意很不错，“你姐如今也该说亲了，她年纪和那程家小子正相当，两家也算是般配。虽然你爹是屠户，但是小静不是长子，以后是可以考学的，你大哥三哥也是正经读书人，配他家那是绰绰有余的。”

    “这不大好吧……”温宁有些犹疑。

    除了上次来买肉打了个照面，今儿个又见了一次，她祖父到底是怎么就忽然瞧上人家了。

    “有什么不好的，成不成总归要试不试，要是成了，安安以后也不用嫁个庄稼汉，日日面朝黄土背朝天，一年到头辛苦却连饭都吃不饱。”温祖父语气深沉。

    虽然在他的心中，孙女比不得孙子金贵，但都是他家的孩子，自然是盼着她们好的，孙女要是能有好的出路，他做祖父的，自然是愿意帮着谋划的。

    “咳咳……不急，姐还小呢，慢慢来，总能找到好的。”温宁好不容易把一口气顺下去，慢吞吞的说道。

    “不小了，她都十五了，你祖母十五岁的时候，都已经嫁给我了。”在温祖父心中，温宁的地位，早已是和两个儿子同等的，不会和其他孙辈提起的事情，倒是从没避过温宁。

    温宁沉默，她大伯如今已经四十四岁了，她祖母才六十岁，这么一来，她祖母是十五嫁人十六生娃……

    卧……咳，可怕，想她上辈子二十多岁都经常会觉得自己还是个宝宝呢。

    “唉，你以后可怎么办，一个姑娘家做了屠夫，以后怕是不好说亲，不如这样，你看以后招婿如何。”温祖父有点发愁，阿宁的本领孝顺他最知道，可惜旁人不是这样想的啊，怕是以后婚事真的有碍。

    “咳咳咳……”温宁再一次被口水呛到了。

    “就是这样没错，阿宁你的本事，养活一家人不成问题，一般男子还比不上，不如招婿，免得嫁去别家受委屈。”温祖父越想越觉得自己的主意不错

    “祖、祖父。我才、才十三，不急……”温宁结结巴巴道，“对了，今日三哥会不会回来啊？我听大伯母说三堂哥今年也要下场的。等会我送些肉和骨头过去，让大伯母做了给大哥三哥补补身子。”

    “不用肉，你拿回家去，叫你娘做给你爹吃。我拿两根骨头回去就好，前头你大哥舅舅送来的鱼还有，今晚吃鱼。”

    温宁两位堂哥是跟着先生读书的，不在县里，在隔壁的一个镇子上。大伯母娘家便是那儿的，两兄弟往常回来，多是借了舅家的车。做舅舅的心疼外甥，没少往家里送东西，一度馋的温静想要和两位堂哥换一个舅舅。

    他的舅舅，就知道拿他家的东西。

    温祖父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开始盘算着要给两个宝贝孙子好好补补身体，为秋闱打好底子。

    见温祖父的注意力不在自己的身上，温宁甩鞭子的动作都轻快了许多。

    ……

    程瑾明刚推开院门，就有两个晒的黑乎乎的小猴子扑了过来，欢喜的喊道：“小叔叔回来啦！”

    他们最喜欢小叔叔了，每次小叔叔回来，都会给他们带好吃的，有时候是好吃的肉，有时候是香喷喷的大包子，有时候是甜滋滋的糖……

    程瑾明摸出几粒糖分给孩子，笑着说道：“玩去吧。”

    得了糖，两个小猴子欢呼雀跃而去，全然忘了自己最喜欢的小叔叔。

    听到动静出来的程母一脸嗔怪，“怎么又乱花钱，有钱你留着自己花，在城里处处要花钱，家里不缺吃不缺喝的，以后不要买东西回来。”

    “好久才回来一趟，给大娃二娃带颗糖甜甜嘴，没花什么钱。爹和大哥二哥他们在地里么？”程瑾明将东西收拾好，拿起一个缺了小口的碗，给自己倒了一碗水。

    “三叔公家里不是要起新房子么？他们在那帮忙呢。你大嫂他们在整理菜园子，我想着再种些黄瓜豆角茄子什么的。”

    程瑾明已经将身上的长衫换成一身打了补丁的短打，他从柴房里拿出一把锄头，对正在厨房忙活的程母道：“我去园子里看看。”

    “去吧，割把韭菜回来，今晚炒鸡蛋吃。”程母顺口答道，她这十来天又攒了些鸡蛋，平日里也就两个孙子吃多些，还剩些正好够今晚炒一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