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边放着叠好的白裳，玖卿扯了扯唇角，越出水面，转入一方巨石后，运转内力蒸干身上的水珠，将裙衫穿上。
纤细苍白的手指将腰带系好，玖卿便是直接一跃，在巨石之上坐好，纤细的小腿交叠，盈盈如玉。
白皙的手中在眼前展开，玖卿垂眸，敛去眸中的暗芒。
还真是，太弱了。
玖卿，你怎么可以，这么弱？
你怎么对得起那些死去的族人？怎么对得起那个以身相护的人？怎么对得起，这重活一次的机会？
手掌蓦地收紧，玖卿缓缓阖上双眸，呼吸渐渐压抑，淡色的薄唇抿成了一条冷硬的线条。
那些鲜血惨烈，剑影刀光，已然是与自己相隔许久，却是时常的闯入自己的梦境，让自己惊醒。
那些人，那些事，那些年月啊，是她忘不了的前尘。
自混沌黑暗中醒来的那一刻，她便收起了一切的过往，不哭不闹，将回忆尽数沉入深渊，封以极寒之冰。
但是，终究是有淡淡的血色，侵入了心头，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这天地之大，她只有自己，茕茕伶俜，不知归途。
那些她爱着的人，那些爱着她的人，终究是隔着时空，遥遥不可触及，再无相见之期。
“卿儿。”
带着几分忧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接着，便是有一股暖意将自己包裹住，有力的手臂横过自己腰间，将自己轻轻的抱起。
玖卿眨了眨双眸，将方才的酸涩逼回，恢复了往日的清冷。
看着小姑娘依旧苍白的面颊，盖聂加快了脚步，甚至用上了轻功，将玖卿送回房间。
房间里不知何时已经燃好了火盆，炭火噼啪间，释放着热量，让整个房间充斥着温暖。
盖聂快速将玖卿放到床上，为其除去那雪色的斗篷，用厚实的棉被将人包裹好，将一旁的一个小巧的手炉塞到小姑娘手中。
玖卿也不挣扎，任由重重温暖将自己包围，驱散了周身的寒意。
伸手揉了揉玖卿的发丝，盖聂抬脚走出房间，不过片刻，再次进入房间，手中托着一碗药。
清苦的药香弥漫了整个房间，盖聂叹息一声，来到玖卿面前，温和开口。
“卿儿，喝药了。”
接过药碗，玖卿试了试温度，便是仰头一饮而尽，面色平静。
将见了底的碗放到盖聂手上，玖卿看向眼前的少年，轻声道：“多谢师哥。”
说着，似是想起了什么，玖卿问道：“师哥，你的手，怎么样？”
盖聂一愣，便是意识到自己手背还有伤，不过，他依旧是温和的开口，带着安抚性的意味。
“一点小伤，无碍的。”
“不可。”
玖卿摇摇头，直接伸手扯住了盖聂的衣袖，透露出几分固执。
“师哥伤在手背，有些不方便处理，让卿儿来吧。”
对上那双坚定的眸子，盖聂不由得放柔了声音，应了声：“好。”
将药碗放在一旁的桌上，取来伤药，盖聂在床边坐下，将手递给玖卿。
苍白的几乎透明的指尖掠过那道伤口的边缘，玖卿垂下眉睫，敛去复杂的神色，沉默的为盖聂处理伤口。
手背上传来冰凉的触感，看着眼前埋着小脑袋的女孩，盖聂只觉得，时光都慢了下来。
动作轻柔的将伤口包扎好，玖卿碰了碰那幼稚的蝴蝶结，耐心的嘱咐。
“师哥这几天练剑时要小心点，不要扯到伤口，也注意不要碰水。”
难得听自家小师妹一下子说这么多的话语，还是关心自己的话，盖聂自然是高兴的全部应下来。
看出小姑娘面露倦色，盖聂也没有多打扰，将人扶着躺下来，耐心的掖好被角，便离开了房间。
白色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玖卿阖上双眸，无声的动了动唇角。
夜色降临之时，盖聂来到房间内，往火盆里添了炭火，确保房间内足够温暖。
视线掠过床上那小小的一团，盖聂冷峻的眉眼不由得柔和了几分，来到床边坐下，将那露在被子外面的小手重新塞回被窝。
触手的冰凉让盖聂皱了皱眉，心头紧了紧。
小师妹素来如此，不管如何温暖的时节，如何温暖的房间，如何温暖的衣物，都不能驱散她身上的寒意。
盖聂其实有很多话想要问一问小师妹，但是，他知道，现在，还未到时候。
无声的叹息一声，盖聂就坐在床边，阖上双眸。
***
清晨的日光透过窗纸进入房间，玖卿睁开双眸，顿了顿，想要动一动身子，手臂上却是传来一阵力道。
微微偏首看去，玖卿便是看到了自家师哥，正趴在床边，睡得正熟。
日光洒在盖聂的面上，透出几分明亮之意。
玖卿眨了眨双眸，眼眶微微泛红。
取过一旁的斗篷小心的盖在盖聂身上，玖卿却是蓦地喉间一痒，轻轻咳嗽了一声，盖聂直接惊醒，抬首间，直接对上了玖卿那懊恼的面色。
玖卿：“……”
看着身上这雪色的斗篷，盖聂弯了弯眉眼，微微一笑，“卿儿醒了？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素来表情少的可怜的少年突然微笑，玖卿不由得愣了愣，逆着日光看过去，心头似是有什么，出现了裂纹。
看着小师妹茫然的目光，盖聂不由得有些着急，再次开口，“卿儿？”
勾了勾淡色的薄唇，玖卿歪着脑袋，含笑开口：“师哥，你笑起来，很好看。”
在那一瞬间，盖聂的表情尽数僵住，双眸微微睁大，看上去，有些惊悚。
素来清冷的小师妹突然对自己笑了，还夸自己了。
是他出了问题，还是小师妹出了问题？
容他先缓一缓。
当然，玖卿在此前也不是没有笑过，但是，大部分都是莫名其妙的冷笑，看的让他好一阵心惊胆战，要么就是淡笑，恬静而疏离。
而眼前的小姑娘，此次笑的，很是暖软，似是冰雪消融，露出了那柔软的一角，带着几分小女孩的娇憨，一双清冽的眸子，清澈而纯粹。
这才是这个年纪的小女孩该有的笑。
“师哥？”
盖聂回过神来，伸手揉了揉玖卿的柔软的发丝，笑道：“卿儿才是，一笑倾城。”
目光颤了颤，玖卿嘴角僵了僵，又是恢复了一派清冷，似乎，方才的一笑，只是一场恍惚。
察觉到玖卿瞬间的不自然，盖聂也不着急，只耐心道：“你该多笑一笑的。”
抿了抿淡色的唇角，玖卿顿了顿，点头，“好。”
“如此，才好。”
再次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盖聂站起身，“我去做早饭，你可以再睡一会儿，好了我叫你。”
“好”
玖卿点头，应的很是乖巧。
唇角弯了弯，盖聂走出房间，小心的掩上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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