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想着，心里的怒气又是加重了几分，卫庄轻哼一声，直接来到小榻边上，挨着玖卿坐下。
顿时，卫庄感觉手边一凉。
感觉到周围的空间一下子少了很多，玖卿不由得动了动身子，拉开了与卫庄的距离，微微仰起头，淡淡开口。
“小师哥可是还有事？”
目光触及那惨白的面色，卫庄皱眉，直接伸手，覆上那精致的小脸。
触手一片冰凉。
心下紧了紧，卫庄的手下移，抓住了那双纤细的小手。
毫无意外，又是一片冰冷。
被这么猝不及防的抓住手，玖卿微微愣住，手中的竹简失了依托，直接落在了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感觉到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大，玖卿不由得皱眉，声音加重了几分。
“小师哥？”
察觉到小姑娘的不适，卫庄松开了手，向玖卿的方向又靠近了几分，将那一双冰凉的小手完全纳入掌中，紧紧的握住。
就在玖卿想要再次说些什么的时候，卫庄开口了，没有了平日里的冷漠。
“你怎么，这么冷？”
为什么烧着火盆，裹着毛毯，她还这么冷？
在这一瞬间，卫庄觉得，他对师妹的了解，太少了。
玖卿垂眸，淡声道：“旧疾。”
“旧疾？”
卫庄问道：“什么样的旧疾这么古怪？”
玖卿顿了顿，唇角泛起古怪的笑意，“作为一个代价。”
让自己活下来的代价。
察觉到小师妹的情绪有些古怪，卫庄虽觉得这个答案很是奇怪，但也没有追问，而是问了一个他此刻最关心的问题。
“能治好吗？”
说完，他就后悔了。
这是能随便问的吗？这种问题，应该去问师父的。
真是嘴欠。
卫庄看向玖卿，却是没有从小姑娘脸上看到一丝一毫的波澜。
玖卿动了动被卫庄握紧的手，没有抽出来，便也放松了手臂，笑的恬淡，没有丝毫的生气，语气平静，就好似谈论的不是自己。
“大概，治不好吧。”
如今，她独自一人在这人界，也不知能不能回去，就算是回去了，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还活着，也不知道，自己的东西有没有被肆无忌惮的利用。
这些，还都是未知数。
看着如此平静的玖卿，卫庄加大了手上的力道，一双泛着银灰的眸子蓄积着深沉的波澜，看不出喜怒。
“小师哥。”
玖卿清淡的嗓音响起，“我要继续看书了，还请小师哥松开。”
卫庄回过神来，看着眼前苍白的小脸，直接站起，将玖卿小小的身子抱起来，往床边走去。
“都这么晚了，还看什么书，给我好好睡觉。”
不甚温柔的除去小姑娘身上的毛毯，卫庄掀开早已被手炉温暖了的被子，将玖卿塞进去，强硬的为其盖好被子，掖紧了被角，随后，自己便坐在床边。
“好了，睡觉。”
玖卿：“……”
谁能告诉他，她这位素来冷傲无情的小师哥，今天是怎么了？
难道，是和师哥比剑输了，心情不好？
想到这种可能，玖卿看着卫庄的目光不由得意味深长起来。
看着小姑娘的眼神越来越奇怪，卫庄不由得伸手，遮住了那双剔透的眸子。
温热的掌心贴在冰凉的面上，玖卿扯了扯唇角，开口道：“小师哥，天色不早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小姑娘那纤长的睫毛划过掌心，传来微痒的感觉，卫庄唇角稍稍柔和，“你睡吧，我守着你。”
玖卿：“……”
小师哥真的有问题。
沉默半晌，卫庄突然间开口。
“你误会我了。”
玖卿下意识的问道：“什么？”
一手遮着玖卿的双眼，一手将她额前的发丝理顺，卫庄温和开口，没有丝毫的戾气。
“我与你比剑，只是想……”
顿了顿，似是犹豫了几分，卫庄颇为不自在的开口。
“想和你多待一会儿。”
“师妹，我对你，没有恶意的。”
细眉微微皱起，玖卿眨了眨双眸，垂下眉睫，低声开口。
“是我误会小师哥了，对不起。”
闻言，卫庄皱眉，拿开遮住玖卿双眼的手，动作生疏的揉了揉她额前的发丝，僵硬道。
“这不怪你，是我的不对。”
歪了歪脑袋，玖卿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小师哥今天变得温和了几分，但是，她还是勾了勾唇角，对着卫庄露出一个真诚的笑意。
对上那双澄澈璀璨，泛着几分懵懂的眸子，卫庄只觉得这几日来心底的郁结尽数散去，心情莫名的好了不少。
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小姑娘的眼睛，很好看，就像一泓清泉，澄澈的，似乎能够一眼看穿。
这是一双极为干净的眸子，与他以往在冷宫之中见过了那些女人们不同，干净的不染任何纤尘，干净的，让他不忍去贸然打扰。
慢条斯理的掖了掖玖卿的被角，许是想到了什么，卫庄蓦地开口，低沉的声音莫名温和。
“卿卿。”
玖卿的呼吸有那么一瞬间的凝滞，却又是快速恢复正常，她眨了眨双眸，将快要溢出的水汽逼回，用一种懵懂的目光看着眼前这个变化极大的少年。
卫庄轻笑，素来冰冷的面上多了几分暖意。
“有人这样叫过你吗？”
玖卿摇头，语气笃定：“没有。”
在这个世界上，她总共就认识鬼谷子，盖聂和卫庄这三人，而以往，鬼谷子和盖聂皆是叫她“卿儿”，卫庄叫他“师妹”。
至于那些人……
都已然成为了前尘，不提也罢。
闻言，卫庄周身的气息温和了不少，面上虽然依旧是微弱的笑意，可舒展开的嘴角明显表明了他此时的好心情。
这时，安静躺在被窝中的女孩却是突然间坐起来，蓦地倾身靠近一身粗布黑衫的少年，伸手捂住了他的双眼。
冰凉的触感传来，卫庄心下蓦地颤了颤，女孩身上清苦的药香袅袅缠缠的将自己包围，温热的呼吸迎面而来，洒在自己的面颊之上，带起阵阵微痒之感。
眼前陷入黑暗，隐隐间，只能够从指缝中看到淡淡的光亮，这样，眼前人的气息就变得十分的明显，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耳边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玖卿那独有的清冽嗓音响起，“小师哥，你的眼睛……很好看。”
那一抹银灰，与那一双眼睛，有些相似。
但是，又是不同的。
那样的眼睛啊，在这十多年来，曾无数次的出现在自己的梦中，没想到，与往昔隔着时空她，还能见到这样相似的眼睛，还能听到有人唤她一声“卿卿”。
这十多年来，她已经很少去回忆那些过往，但是，第一次看到自家小师哥的眼睛时，她确实有些恍惚。
此去经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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