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软软糯糯的声音，以手撑着额头小憩的卫庄睁开双眼，应了声：“是我。”
感觉到自己的脚被人抓着，玖卿动了动脚，脚上却是传来更大的力道，让自己挣脱不开。
歪了歪脑袋，玖卿面上满是茫然，又唤了声：“小师哥？”
让不让人好好睡觉？
“我在。”
卫庄伸手，揉了揉那微乱的青丝，低声开口，语气很是不自然了。
“睡吧，卿卿。”
迷迷糊糊的小姑娘朦胧着睡眼，低低的应了声“哦”，便是乖乖的躺回被窝里，缩成了小小的一团。
但是，原本背对着卫庄的小姑娘，此次却是翻了个身，连人带被子向着黑衫少年的方向靠了靠，伸手扯住了卫庄的一只衣袖，紧紧地抓在手中。
看着素来清冷少语的师妹做出这样幼稚的举动，饶是卫庄这样冷漠的人，也是不由得被逗笑了。
看着露在被子外的那只素白小手，卫庄皱眉，轻轻的扯着自己的衣袖，却是在看到师妹皱起的细眉时，停下来手里的动作。
无奈的叹息一声，卫庄将那只小手连带着自己的衣袖，一同塞入被窝，掖好被角。
小姑娘现下只有十一岁，本就是小小的一只，现在把自己缩成了一团，更是显得小了很多。
是以，即使自己的一只衣袖还被自家师妹抓在手中，卫庄动了动身子，将手伸进被子，依旧是轻松的握住了那滑腻的小脚。
将掌心贴着那柔软的脚心，看了一眼女孩那比平日里少了几分疏冷的睡颜，卫庄无奈摇头，暗道一句“女孩子就是麻烦”，便闭上双眼。
当清晨的日光进入房间之时，玖卿睁开双眸，撑着双手坐起来。
房间里炭火仍旧烧的噼啪，暖意缭绕。
空无一人。
***
念端在鬼谷住了下来，与鬼谷子一同研究了药方，每日让盖聂煎了送去玖卿的房间。
玖卿每次都很是乖巧的喝下，从不闹脾气，从不嫌苦，看的卫庄一次又一次的挑眉不语。
在一次玖卿面不改色的饮尽碗中黑褐色的药汁后，卫庄坐在一旁，嘴角依旧是那孤冷桀骜的弧度，显示出几分邪气，意味深长的开口。
“你真的不像一个女孩子。”
这么苦的药汁，就是他，也会不由得皱皱眉，这姑娘倒好，面色都不带变的。
放下空碗的手僵了僵，玖卿收回手，慢条斯理的紧了紧身上的斗篷，对着目光深沉的卫庄淡淡一笑。
“小师哥也可以，把我当成男孩子。”
卫庄的目光又是沉了沉。
玖卿笑的无辜，垂下眉睫看手中的竹刻，纤长的睫毛掩去眸间复杂的思绪。
其实……
她也曾被人娇宠纵容过，也曾被人耐心的哄过，也曾被捧在手心小心翼翼的珍视过。
可惜，那些会纵容自己，放任自己，温柔对待自己的人啊，已经与自己隔着无法跨越的距离。
再也没有人，会宠惯着自己了。
***
直到来年春天快结束时，念端返回医家。
经过了这段时间的调养，在念端和鬼谷子惊诧的目光下，玖卿被寒气所伤的经脉已然好的七七八八，不再那般孱弱，也不再如以往那般半点受不得凉。
但是，心脉处却是毫无起色。
就在鬼谷子想着，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决这个问题时，玖卿笑着打断了面色严肃的鬼谷子。
那一天的黄昏，玖卿与鬼谷子书房内待了许久，直到夜色泼满了窗棂，玖卿才含着淡淡的笑意走出书房。
没有去管身后鬼谷子深沉的叹息，玖卿像是了却了一桩心事般，脚步比往日轻松了几分，走向自己的房间。
目光上移，高高的树枝上，坐着两名少年，白衣寂寥，黑衫孤傲。
纤细的手指点了点薄唇，玖卿来到树下，仰头看着树上的盖聂，含笑开口。
“师哥，晚饭好了么？我饿了。”
看着女孩面上那暖软的笑意，盖聂不由得温和了几分，点头应道：“已经做好了。”
说着，盖聂跃下，稳稳地落在玖卿面前，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温声道：“走吧。”
“好。”
玖卿浅笑，跟上盖聂，却是在走了几步后突然停下来，转过身对着还在树上面色冰冷的卫庄歪了歪脑袋，笑意清浅。
“小师哥，走啊。”
似是不耐的“哼”了一声，卫庄这才自树上跃下，脚步极快的来到玖卿身侧，一把扯住女孩冰凉的小手纳入掌中，不顾她惊讶的面色，快步向前走去。
“聊什么聊这么久，知不知道我和师哥快饿死了？”
“真是麻烦。”
玖卿面色疑惑的跟上卫庄的步伐，看着自己被拽在少年手中的手，细眉皱了皱，没有多言，只是在经过盖聂的时候，顺手扯住了盖聂的衣袖，拉着他一起走。
当鬼谷子皱着眉头从书房里出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他的三名弟子连在一起走向前厅的画面。
鬼谷子：“……”
不知为何，总感觉这分外和谐的画面透露出几分诡异。
***
了却了一桩心事，在接下来的日子里，玖卿开始笑的多起来，是那种清浅软萌的笑，少了几分那客套的疏离感。
这让鬼谷子多多少少欣慰不少。
不管如何，既然已经来到此处，前尘往事，不管是多么难以割舍，都是需要尝试着去放下的。
玖卿已然是此间的玖卿，不可能做到完全出世去怀念着从前。
怀卿的身子有了明显的改善，生病的次数也是明显的减少，鬼谷里苦涩的药味明显的弱了不少。虽是面色一直苍白着，但是，很明显能看出，她的精神比以往好了很多。
与此同时，玖卿的剑法随着心境的变化而变得潇洒了几分，多了几分恣意，让盖聂和卫庄频频侧目，去看女孩手中那千变万化的剑影和静谧如画的眉眼。
卫庄发现，师妹自从身体大好，平日里用完晚饭后，总是喜欢去后山的崖边坐着，一身单薄的裙衫，手中无剑无琴，就那么安静的坐着，似是在打坐，双眸却是睁着，平静的恍若一方幽深的海域，毫无波澜。
每当此时，卫庄总会撇撇嘴，去师妹的房间里拿起那厚实的雪色斗篷，去往后山，安静的来到玖卿身边坐下，用斗篷将人包好。
玖卿有时会和卫庄说上几句话，有时什么都不说，任由卫庄坐到自己身侧，为自己挡住崖边的寒风。
等到月上中天，卫庄会强硬的拉起玖卿回房间，催促着她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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