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想要之物
“你有什么想要的么?”
在良久的沉默里,突然有那么一句直白的询问蹦了出来,得到了女孩她那略带疑问的抬眼看了过来,确定了问话之人那意外的认真后,便以同样的认真思考了一会才回答道:
“与其说想要,不如说想看。”
讲到开心处时,还摇晃了一下小腿。
“我想看海狸,那个在水族馆能看到的吧。而且水族馆的话,还能看到海兔,鮟鱇鱼和鲸鱼。”
那个少女...不,那个女孩的头发在闪耀着某种光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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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看海狸?那是什么古怪爱好?”
乍一听千喜欢水族馆——这个喜好倒是很正常,毕竟大部分女孩子都会觉得水族馆啊天文馆之类的地方很浪漫吧,但会因为想看海狸而对水族馆有所向往并将其放在热衷的阶段,确实让中子对其中的原因产生了好奇。
“而且要说理想的话——”
接着顺势进行的是类似高中生毕业未来就业的讨论。
“当教师吧!像那种带学生去进行生活体验而选择去水族馆观察,回来还要写心得或观察记录的作文的那种。”
这样说着,千露出了一个愉快的笑容,那个笑容里的愉悦所针对的该不会是——
“……..”
这是多少对她天然s有所了解的中原中子。
那笑容里的愉悦所针对的,正是学生夹杂在去游玩观览和完成最讨厌的作文作业之间的悲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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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芦苇?啊还有青蒿….嗯这些是制作踏石的泡沫。”
即使出了恶性杀人事件,但在这样传统节大过天的学院,学园祭依旧按原计划举行。
所以在主演确定下来后,很快的班里的舞台剧所需的那些道具还有服化都开始准备起来了,特别是服装这一块,虽然小林一手所写的剧目中的登场人物并不多,但这可不是什么现代或近代剧,所以主演们所着的所有和服或水干等都相当复杂。除了肌濡绊,织染袷,腰带和带枕外,带扬,伊达缔,比翼,腰钮都缺一不可,而且全是手艺人手制的。
光是做出一条精致的足以配上正式礼装的金银丝绳带,便需至少一日。这群小姐擅长挑剔,可真要说到摇着矮矮的织机去织出一条颜色艳丽的松杉腰带的话,绝然是不行的,所以同样的,做那些舞台所需的道具更像是老师带着来的家政课。
说起来,似乎还没有详细说过小林所写的剧本呢?
剧目最终定下的名字为《信徒之死》,讲述的是一位活在夹隙中的神明与她的侍奉者的故事。
“…..很有趣呢。”
合上那一本写满竖排文字的剧本,千笑着如此说道,故事的剧情线并没有那么复杂,总共登场的人物也不多,主线人物就两个。
那是何等...叫人怅惘的文字,让读完了的千眉眼都染上了轻雾,就像是陷入了不知名的共鸣中一样。
“真是期待呀,能获得吉川同学的赞叹的剧目,我已经迫不及待地盼着上演的那日了。”
从千的耳侧传来了清丽的声音,似乎都要感觉到轻微的呼气了,那流淌月色一般的发丝随着主人的倾身而垂下。
千侧头看向和她说话的来人——王陵璃华子此时正眼带温和笑意地看向她,眼露欣赏,也许是对方才千她那垂眼安静读书的姿态的喜爱,会喜欢美好的,对笼罩着隔开尘世的云雾的事物报以热烈或深沉的好感,几乎是每个热衷艺术者的通病了。
啊啊.....这美丽的如雪原般的肌肤,与这发丝间的对比,是何等的——
确实再合适不过。
像是看到了那令人心动不已的颜料一般,王陵璃华子伸出手来,可不待那只手落到千身上,便横空插来一把不大耐烦的声音,只听她说道:
“别给本...我偷懒啊!快来帮忙!”
循声看去,果然是直起身挑着眉的中子,她那警告性地一瞪忽略了王陵璃华子而直直刺着千而来,毕竟她们现在也在参与制作道具中嘛,虽然难度系数不高,但很琐碎,比如光是给道具上色就很不容易了。
中子一旦认真做事就会相当专注,要不是提示音突然活蹦乱跳并发出警告,她都还没回过神来。
结果抬头一看,好哇居然发现那几个家伙都撂担子了,堆在那边不知道聊些什么。顿时,中子的脑门蹦出几个十字路口来,特别是看到那站的离千这么近的王陵璃华子后,那眉就挑得更高了。
一瞬间,那眼睛里海蓝色的质感变得相当冰冷,让不巧与其对视了一瞬的王陵璃华子不由一栗。可是因为时间实在太短,一晃眼间,回过神来后那位中原同学早已撇开了眼,让王陵璃华子几乎要以为刚才那一瞬里震慑了她的那傲慢与冷酷,不过是错觉了——
虽然是这么以为的,但身体却在中原中子走近的那一刻还是避开了一隙,接着就见那个娇小的却气势十足的,与这所学院格格不入的女性,像是锁定猎物的猎人一样,直径朝着站起身的千而来,在一把抓住了人后,便往刚才她站着的地方那拖,这些动作间完全把旁边站着王陵璃给忽视的很彻底。
王陵璃华子将刚才中子所做的事,还有摆在桌上的那些道具都纳入眼底,这才把刚才传入她脑袋里的话找中的「干活」理解清楚。
“干活是指....做这些道具吗?”
她便也走了过来,眼睛扫过桌面,最后停在了吉川千的手上,说起来,这也是一双完全符合其喜好的手型——被覆盖着腐皮的枝条缠绕会留下红痕,如果这时将其凝固,便足以留下足够鲜艳的色彩对比。这里不能增加更多的杂色,就这般最好,把这样细腻的色彩和纹路都以最好的方式展现——
“用这样的一双手....干这般的粗活么?”
说到这儿,王陵璃华子已难以忍耐般皱起了眉,手也轻轻将千原本盖在桌面上的手握起。
千:“呃,这个....其实还好?”
.....她们对粗活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又两个十字路口欢快蹦跶在中子的脑门上,此时只她听得到的提示音一边在应和人家王陵璃华子的话,表示确实不该让千干这种事嘛,一边不断警告身为攻略者的中子快气跑情敌啊,不然就完蛋了,眼看着你的攻略对象那恋情好感度一直不上去,反倒友人默契与爱宠情谊这些增到快爆槽了——话说爱宠情谊什么鬼啊?!
中子当然记得这个性向基本是弯无误·对千展示出过度的好感与兴趣的王陵璃华子。
中子盯着千的手,眼神几乎要化成实质,接着特眼疾手快地把千的双手又捞回去,还语带嫌弃地对千说:
“握着也不嫌事多,还有你还觉得这点事累哦?”
“不,没有呢.......咦已经做了这么多了吗?”
千现在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自己要讪讪地笑,总觉得....气氛有点奇怪,于是她选择转移话题,这时候认真各种夸中子就好了!
结果现在却轮到王陵璃盯着那被中子夺回去后,现在还一直握着的手瞧了。
——怎么,还握着呢?
中子对着千哼了一声,转头发现王陵璃华子居然还在,便不大耐烦地说了句:
“你还杵这这干什么啊?要是不帮忙的话这么站着挺碍事的,挡光了喂。”
王陵璃华子大概这辈子还没接触过如此不客气,粗鲁又刺人的话语吧,不过她可不是这点小事就会动摇的家伙——
“那我也多少来帮忙——”(笑)
“不用吧,你班里没事干吗?而且老子讨厌别人动我做着的事——”
因为顺嘴又说了句老子,平时在宿舍里倒不多管,可是现在在多人的场合下呢,千便揪了下中子,这让中子硬生生忍住了啧的冲动。
“........”
虽说还笑着,但在看到那样的互动后,总觉得内心感受有些复杂。王陵璃华子,大概是第一次被如此近距离忽视吧,还某种意义上被放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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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许久,此时已近黄昏。
中原中子发现,千又不见了。
“.......”
这家伙!难道又跑去哪里偷懒了?
小林八重那儿不见人,茶室也没有人影,中原中子下了楼梯。
不过这家伙她今天没有午睡,精神比较差要休息也不奇怪,刚才也总是走神......
怎么说呢,渐渐的中子皱着的眉意味就变了,搁在以前,他何时知道过或在意「午睡」这样的事呢。
中子还去看了眼临边的图书馆已经落了锁——这还是最近开始的,锁预示着图书馆里头已经没人了,近来校方果然加大了对这些地方的管理。
那还有何处呢?很快的,中子又想起一个可能的地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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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簌簌水声。
从浇花壶的壶口散开的细雨在夕阳的余晖里折射出小小的彩虹,似乎连水珠都不堪其重的花在微风里轻轻摇曳其身姿,舒展着颜色干净娇艳的花瓣。
果然,走到教学楼侧边的花圃边,中子就看到了那熟悉的背影,此时正倾头浇花。
连中子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她的眉头在那一刻松了不少,因为她此时陷入某种思考里。
中原中也心中追随首领的决心从未动摇过,他不可能永远待在这里,总得要解决现在这个麻烦的受人限制的情形。
中原中也不是真傻,他已然察觉了自己心底过度的在意与让步,只要想到自己就如引颈咬住钓钩般的甲鱼一般被「他人创造的伪物」所迷惑,就觉得可笑与....愤怒。
而那股怒火,在每每想到「会因破局而消失」就变得更尖锐更刻骨——最近,是愈发明显了。
或许里面还掺着对自己心中由此产生的迟疑而恼怒——所以啊,这股怒火还真是难以分清其成分。
但是啊,但是,像那样的——
似有所察,自海蓝色的瞳孔中,那道身影直起腰后转过身来,簌簌水声也暂时停了下来。
“啊,中子。”
声音超越了空间的间隔。
在夕阳余晖里,在花圃那些经受清水滋润的鲜花簇拥下,在轨迹于飘散的发间显现的风中,她看起来,再清晰明彻不过。
真的是......
假如,她真真切切的是「真物」的话,他又会怎么样呢?
不知怎的,她(他)露出了一个只有千看到了的笑容来,这让千头上的呆毛也是一颤。
接着便听中子说道:
“...你还真是一天的事忙不完啊,大小姐。 ”
大小姐在这里可是很常见的称呼,这些大小姐每日每日似乎都有忙不完的事,开不完的茶会,赏不完的花,写不尽的话歌,比不完的雅兴,弄不完的各类活动....
听到那一声大小姐,千愣了一下,那一瞬间,她眼睛里的神思似乎越过了中子,去往更远更远之处,与脑海深处的某个回忆中的人相呼应着。
应该还有个那么孩子.....是与眼前的人决然不同的,但实际上,有着相似的某个地方,那便是某件事的原因。
“...我可不是什么大小姐哟 。”
微弯着眼角,千笑着对中子说道。
有那么一刻,那话语中传染而来的隐秘的,极其容易忽略的伤感摄住了中子,那简直像是在向他发某一种请求一般。
回应吧,呼应吧。
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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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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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刀滑过。
扭曲的怪物从视网膜深处消散。
“哇呀刚刚那个长得特别可怕呢!四肢乱七八糟的!但是为什么在下的直觉在提醒我「那绝对是个美女」呢?!”
在越过消失的怪物之影,继续往前的二人之间,呈现了相当大的差异,一个过于聒噪,一个过于安静。那个安静的人便是走在稍微前一些,此时收刀的那一人,与其说她不擅交谈,不如说她此时并无半点心思顾及到交谈。
该如何形容呢?那稍微让别人都能感受到生之沉重的眼神,其落点并不在此时此地的任何一处,即使干脆利落的给予所有阻挡其前行的怪物们消散的结局,但那些怪物也未曾真正进入其眼中。
她还要继续前行,直到抵达那个人所在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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