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对视」
「来到这里后,偶尔的,他开始做些奇怪的梦——漂浮的黑暗,柔软的黑暗,浸透眼球的黑暗,但要说是毫无杂色的黑暗吗?他不会这么说的,因为已经梦过一两次的他知道接下来——会有一丝细细的,如高空往下俯瞰所看见的河川的细辉,那是,让【它】第一次知道温热这样的概念究竟具体是怎么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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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回前面所说的。
毕竟若是单身的中原先生,靠自己肯定想不起来在的衣领边扣上一个巴洛克风格胸针的。
也不会在有雨的日子习惯性地将伞搁在晾干架。
或是吃饭时手习惯性先伸去甜茶区,才忽有所觉地手拐个方向,拿起自己真正钟爱的酒类。
也不会在女生们讨论牌子货的手表和新出的季节菓子时像是想起什么熟悉的一样啊了一声........
“阿嚏!”
在睡梦中又打了个喷嚏的中原先生翻了个身,可以看到他此时后脑勺的头发翘起了几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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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再稍微泡一会。”
先前这样说了的神裂火织,之后是落后别人好些时间才从汤池迈出来。
穿着新换的浴衣,浑身冒着腾腾的热气,沿着这条竹枝所装饰长廊,神裂一边走着一边在找刚才惠佐江她们说的休息室。泡澡后休息室里会有点心和茶水提供,方便肚子饿了的客人休息。
可惜此时神裂身处这条走廊,放眼望去身边都是相似的拉门,此时又刚好不见任何一个服务员。
总不能突兀的失礼的拉开一扇门吧......
这种时候,就是这个时候了吧——正是发挥「圣人の直觉」的时候了!
神裂火织停下擦头发的动作,凝眉闭眼,认真的调动五感以达成天人相合——正是直觉最见成效的交汇时刻,便是这间——!!
她坚定地拉开了所选择的拉门,首先映入眼中的是云雾淼淼。
还未等她的脑子反应过来「休息室多半是没有汤池冒出的大量水雾的」这个事实,那双比鸠鹰还要锋锐的眼睛便已捕捉到汤池水雾间的身影,即使那身影遍身的肌肤所泛着的色泽与云雾无甚差异。
披在肩上的湿漉漉的发,青白的肌肤,与成人相比过于圆润细弱的身线,还有窄窄的肩膀,让汤池中,装饰用的柏树下的,此时转过头来的人就像薄薄的羽毛。
仿佛一眨眼,羽毛就飞走不见了。
流动的金线像活物。
时间里的一秒拆分为无数的粒子,水雾载着静谧轻轻流转,信息以不具名的形式传递,为敏锐如斯的神裂火织所接收,那一瞬间掠过她脑海里的,是无数的碎片,有天边的金光,海上摇晃的云霞,绿野的风声,苍林万树间的骚动......
她从未体会过这般的「场」。
这里遍布无数的网络,完全操控了此方空气。
只要对视,仅仅对视,她心竟似被无数刀光穿透。
沾在脸上,挂在睫毛上的水珠似泪珠,划出一条长长的痕迹落了下来。
那站在浴池中的身影边皆是氤氲,眼底却是清凌凌的光。
倘若是,倘若是从一开始就直视的话,神裂火织就不会产生那种与真实之间有偏差的印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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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真刀真枪」
「...人所搭建起的不同建筑物,其实对应着人所需的各种功能,水厂自不用说——水是生命之源,汤屋能洗涤身体的污秽,公馆能获得安稳保护,图书馆是获得知识与解答,学堂是传承,还有象征财富集聚的和邸、以及画馆、售屋,饮食街.......不怪乎贪婪也是人之七宗罪之一了,那么提问,在这里,在此处,是否还缺了什么必要的「某个建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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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暇的休息时间已经结束。
虽然有些突兀,至少对她们而言,但她们还是不得不接受这个着实糟糕的消息。
如果不合时宜的将雨野小姐的昏迷不醒称作「小打小闹」,那现在「真田雄的死亡」就是真刀真枪让她们感觉到恐慌了吧。
真田雄这个人并没有太多值得让人关注的特点,他有不少让人心生不满的坏习性,无论是喝了酒后的嘴无遮拦,那毫无顾忌去二横街酒屋看女人的做派,还是那对着清濑的一副男子主义过头的嘴脸都让人讨厌。
但总体而言,他看起来也不过是个三四十岁的普通人。
都说死者为大,他这一死,倒是把众人几日相处来对真田雄的恶感的冲淡了不少。这个嘴里总是「女人嘛不过如此」的男人,细究下来大家似乎很少有关他的回忆。只因这人总不在公馆,认真算来和大家相处的时间并不多,而他在这小镇里却也不去别的地方,只着了魔般去二横街那间有名酒屋。
为了去「赏美」。
便是这么个男人,他的死相着实很糟糕,糟糕到把之前时常与他同行,生平可没亲眼目睹如此「活灵活现」尸体的小田原切给吓得又是吐又晕迷过去。
等小田原醒来后愈发萎顿,竟再不提之前他们着魔了般天天要去的二横街酒屋了,只待在自己房间里,一天多也只吃了一顿,这还是清濑给送上去的食物。
实际上对不知「真田雄」此人的陌生人而言,躺在河道上的,也不过是一件能带来谈资的物件罢了。
香由慎吾很冷静,他看起来就像见惯尸体了一样,而这样的职业不是黑即是白——看他观察尸体和痕迹那细致熟练的手法,答案已不言而喻,而根据他自己观察得来的推测,倒让他隐蔽地看了眼左边的人群。
左边的——站在二横街分叉口的人群有什么呢?
实际上,不过是聚集起来的纸片人和公馆的伙伴们,只是在聚集起来的众多薄如纸影的人间,倒显得他们这些人是异端了。
香由慎吾想着想着,便想起他读过的某本书的话来,异端误入他地的结局,最后总是要么彻底同(消)化,要么被彻底排斥。
香由慎吾直觉不能再拖了。
从一开始,那股毛骨悚然的感觉就附在他的后背,一直没有下来过,提醒着他绝不能松懈,这里绝不是像表面看起来那般和善无欺。
欺骗与谎言的味道就如风一般,四散每个角落与缝隙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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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隔时间尚短,想必众人的印象里真田雄的尸体还深深印刻着,那可够败人胃口的。
窒息死的人,死相怎么看都比其他死法要难看了些,虽然检查到头部后方有重击,但真正致死的是窒息,过量饮酒加上后脑勺的重击,虽然河道的水不过脚踝深,却使得坠落在河道里俯卧的真田雄落个窒息而死的结局。
除了这些外,真田雄后背的痕迹也让人在意——又究竟是什么才会造成人体脊骨的碎裂和脾脏的破裂?那像是被重物狠狠压过的痕迹——却是死后才发生的——从尸体僵直程度与出血量判断。
可惜香由慎吾并非真正专业的法医,囿于手段与工具的短缺,能得到的信息也不多。不过说实话这样特殊的情况法医几年也遇不上几例吧。
兰的胃口倒是很好,对清濑做的汉堡和土豆泥都相当捧场,因为谁都不会让小孩子目睹那样容易造成阴影的场景。
不过胃口看着还行的也不只兰,见惯大场面的硬核男子中原先生也吃了不少今晚不大热销的土豆泥,而其他人.......
毕竟....怎么说呢,脑浆从鼻子里流出来看起来实在是——而土豆泥的色泽看上去实在是——制作了这道料理的清濑也终于反应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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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酒食屋的普贤菩萨
「人与菩萨身下所骑的那匹白象相比起来,竟显得如此的渺小,这使得普贤菩萨的美愈发的惊心动魄起来,一时间,身处莲香四溢的渺渺白雾中,他们竟生出自己是否也为神仙的狂妄疑问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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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得一提的是,虽然小田原切表现的萎顿得可怜,然而香由慎吾似乎缺了怜惜人的这根神经,轻易就把人从房间拎出来并进行了不留情的一轮「审问」。对于现况的信息不足短板就靠他擅长的补上,对他而言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于是,在小田原的叙述展开下,大家才算是真正了解了这两个被色心迷了眼的人,这些天不顾神裂警告劝诫,着了魔般往外跑的原因。
——居然和这个小镇风行的各种迷离传闻扯上了关系。
在说小田原切和真田雄之前,必须要讲述一下这个传闻。
「酒食屋里的普贤菩萨」,是好事者给这一段极具人气的酒色传闻所取上的名字。
那酒屋只那么一点不同寻常,里面总是不缺小曲,酒液的香气和艺伎袖间的香粉。没错,这里面喝的是艺伎所倒的花酒,每日每日,总有像真田雄这样慕名美色,沉溺美色而来的男人。
如此风头无量,自然可以想象这名艺伎究竟多么美丽了。
那几乎是可以被归为魔性的特殊美丽了,这些沉迷艺伎那柔美歌声与美艳绝伦的身姿的酒徒们,一时间竟不知是这杯中物还是女人脸庞所滑下的华发更是醉人了。
可这名艺伎却不是时时在酒屋的,她只偶尔出现在那,每回呆的时间不长,这反而让这些围着其美貌而来的人愈发的不满足,久而久之酒屋便时时总是挤满了等着艺伎来的人,着了魔般。
真是一群重欲之人。
肯定不少人在路过那家酒屋,看到里面如此熙熙攘攘景象时会如斯感叹。
然后渐渐的,除了酒屋艺伎那盛名的美貌外,却传出了些不同寻常的传闻来。
喝酒人说,不止一个喝酒人说,并不是很多的喝酒人说,他们信誓旦旦的说,他们似在回味般的说——
他们在某一刻,分不清究竟自己是不是喝得醉眼迷离,头昏眼花的时刻,在视网膜里那如火焰如山泉的华发掠过时,看到了此世难以置信,难以形容的——
「奇景」
艺伎,华服华发,满身脂粉,浑身皆是酒与俗世之美的艺伎。
在露水滴下的瞬间,幻化成了身骑六牙白象的普贤菩萨。
她的华发变成大海长波,泛着大日光晕盛盛。
她眉间灿灿霞光流转,似树叶上最原生的露珠映照日光。
她的歌声在耳朵中变成了阵阵涛波,冲荡从檀口飘出的词节。
何时才发觉艺伎原本唱的小调也变成了佛谒妙语,无尽无漏大海。
与此同时,同这个目睹奇景的人一同在场的,多半还醉心于艺伎的美貌。
不,这里并不是想强调在场的谁本性又比谁高贵高洁才能看到这样奇景,对普通人们而言,能目睹这奇景说到底只不过某种幸运罢了,所以便暂时以「幸运儿」代称这些目睹普贤菩萨身姿的人吧。
这样的一生或许都不得见的奇景成了契机,他们这些幸运儿便被引导而去了。
迟迟的,住在这儿的人才发觉似乎,再未在大街小巷见到过这些原先还吹嘘着普贤菩萨身姿的人们了。
这便是酒食屋的普贤菩萨传闻,染满了香艳的色彩,到此想必大家也明白了,真田雄所去的正是这家传闻中的酒屋,他所沉迷的美丽艺伎,也正是在这传闻传开后被一些人开始诨叫为普贤的女人。
在真田雄死的那日,中午的时候他的胃里可都还装着这家酒屋的酒与饭呢,或许他惨白的脸上还留着艺伎那柔软的指腹擦过的温度。
——可惜了,看真田雄死后的模样,谁都不会相信普贤菩萨已经渡了他的吧,这个至死都追逐着浮华色.欲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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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喝酒人喝得醉眼迷离,头昏眼花,说的这段传闻更加古怪离奇,但香由慎吾却不能轻易忽视的这之中种种信息。
原本他便是追查某个人而误入此地,在追查的过程中可以说是九死一生,他也不是没遇到过种种离奇古怪,与那一边联系紧密的危险与恩助——充斥着原生的「难以理解」。
因为不是那边的学徒或居民,所以不能理解,只能看见,但也算是勉强足够了。
他所追查的那个人也是,沾染上了那边的种种离奇古怪,甚至开始游刃有余地利用起来,这次香由慎吾也是确实在这里抓住了其踪影。
他必须让那个人恢复记忆,如此才能让他的罪孽接受完整的审判与惩罚。
啊哈——这样的说法倒显得自己高高在上一般了,如同自省般,香由慎吾发出略带嘲意的笑声。
什么惩罚,究根究底也不过是他想复仇罢了。
他终于将烟头摁熄在啤酒罐上,想起之前的事来。
正因此前的遭遇——他曾在国家与国家的交接处流窜,目睹过异能者的兴起与消亡,短暂的在战场上与黑手党会面......六道骸所讲述的并没有让他感到惊奇,但他也没有全信这个黑手党的全套说辞。
从某个自治区——他的出生之地出来后,他的那些「精彩经历」让他多少对自治区之外混乱里的真实有所了解,其中之二就是魔术以及异能力。
可以称得上有趣的事是站在他面前的,史提尔代表了魔术阵营,六道骸则是异能力阵营,而与他一样出自那个连思想都试图控制的某个自治区的男人,此时成为了图书管理员的家伙则勉强可以代表科学世界——竟使得局面产生了类似制衡般的局面。
也许这个世界中还有别的阵营的存在,只是尚未出现在他面前罢了。
在香烟的烟雾再次笼罩香由慎吾前,是视网膜捕捉的画面阻止了这场发生在香由慎吾闹脑中的回忆整理。
他低头细看了下,确认那此时已是临近深夜,却仍出去的背影是谁——很好辨认,因为这个人也是香由慎吾所关注的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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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佐伯真一的爱与憎
「美味这样的充满褒义的感叹,放在这样的场景里,居然是如此的令人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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佐伯真一又于深夜离开公馆,向东边而去了,在香由慎吾的眼皮底下,那样子可不像是去学堂的模样。
不是没有人怀疑或佐伯真一的,关于真田雄的死。
在风声鹤唳之时,任何一点风吹草动,任何一点不同寻常,都会引起人极大的注意,于是在风声之中的人们会顺势的翻阅起自己的记忆,以寻找佐证自己推论的证据。
佐伯真一的阴郁乖僻、叫人不适的特质、避开人的举动、无时无刻试图弱化自己的行径、还有对人而言过于小的胃口......表面上大家尚未明确的提出,但自真田雄死去之后,不知怎的都开始「关注」起那个佐伯真一了。
那种关注是「隔着玻璃的」,小心谨慎的,出自本能的观察。
或许大部分人都有过类似的经历——走在路上即将与迎面而来的陌生人擦肩而过时,你说不明白为什么突然心生不妙,而避开向你走来的行人,这究竟是眼睛还是鼻子,捕捉到什么脑子无法快速处理的细节,究竟是否是所有感官包括人本能对危险与异常的感应作用下——你的身体有所反应,比大脑想明白「为什么」之前。
但因为并没有发生什么,绕开那个陌生路人后你的大脑也没再深究下去,便如此放过了。
此时在公馆中部分人身上所作用的,就是上述的一种结合了观察的感应技能,人总是对他人的异常最为敏感,这是种族为繁衍而传下的天生保命技能,各人的区别只在于是否经受过训练,使得大脑能明白技能指向的信息,以及如何提升这种技能的敏锐度。
所以,在场诸位的那种直觉某一部分是正确的。
佐伯真一确实是异常的——但这便指向着他就是凶手这事吗?
连经受过训练的香由慎吾都无法肯定,但也可想而知,在真凶真正确认身份或是又一个嫌疑人出现众人眼中前,在其他人的心中佐伯真一的嫌疑只会因「某些确定的事」而加深。
“那家伙是佣兵吧,至少原先做过不短的一段时间。”
糟糕,此时中原先生还这般语气相当肯定的抛出一个「能加深佐伯真一嫌疑」的结论。毕竟是佣兵的话,弄死一个成年男人总是更容易些的。
中原先生并不擅长推理游戏,即使他有着比三流名侦探更强悍的直觉与无数的某种经验。
他会得出这种事实性结论,不过是基于时常与佣兵人群打交道的经验——和他判断出香由慎吾原身一定是条子的道理是一样的。
“无聊死了。”
而这句也是中原先生无比真实的真心话,因为他觉得——
“我怎么觉得我一直被人压着当边角料啊!”
啊这句就不用播出来了。
虽然有些看客或许会和中原先生有一样的想法——明明(我)他才是主角,却为何绕开(我)他而去写这些毫无特色甚至可能只出场那么一次的配角呢?!可这一切的答案能指望作者现在便回答出什么吗?也只能从她那得到「我喜欢」这个回答的。
所以,姑且先回到这个只出场那么一回的角色佐伯真一身上吧。
他的面目符合其气质,有着过度的苍白与过度的红晕,奇怪的是脸上的气色却半点没为他带来鲜活的人气,他原先尚且俊朗的眉眼早已被阴郁磋磨干净了,成了现在习惯避人的佐伯真一。
可是,分明的,某个点有些不对。
往回数刚来公馆的前两日,清濑还记得佐伯并没有现在看起来那么——如今他的脊背就像被什么重重压着一般,像果实累累的稻谷一样弯了下去。前两日佐伯先生至少还会喝点葡萄酒吃点面包,这几日却愈发不见其进食了。
因为冰箱常备的食物每日起来并不见少,所以清濑便排除了「佐伯先生可能半夜起来会在冰箱里找点吃的」的这个推测。
而对于短短几日佐伯真一的改变,我们或许还得把至今只在他人话语中出现,未曾正式登场的图书馆管理员扒拉出来——是的,就是那个至今作者都避开其真名放送,被小镇推选为小镇十大风景,被无数女性夸赞那张脸是ssr等级的,和香由慎吾打了一架还要史提尔拉架的,长得和桦根先生微妙相似,而使得桦根先生被香由先生怀疑了老长一段时间的图书馆管理员。
除了书外,千姿百态的人性似乎也是他取乐的玩意。
他发现了佐伯真一,并觉得有趣,于是他做了一件事——
在公馆的每个人都被拿走了一些东西,那是浮于心中最鲜明的渴望,并不是最深层次的愿想——还不是。就像取食蛋糕顶上的草莓一样,这对于「 」而言顶多是解馋。
但是这样被「」把玩过的东西却意外的好拿回来,比如香由慎吾便靠着自己找回来了。
而图书馆管理员基于兴趣而帮佐伯真一取回了属于他的「草莓」,拼就了完整的佐伯真一。
这就是让佐伯真一濒临崩溃的真相的一部分,意外的简单。
只是,「他痛苦得恨不得把心剖开」这句话也简单的很,却绝不能说这句话里的主角他所遭遇的痛苦感受是简单的。
这应该不算堕落,因为他早已堕落,只是拿回了「草莓」,又正式地回来了而已,回到这个恶臭的,堕落的,美味的,非人的,惭愧的,心哀的——
地(天)狱(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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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神裂火织逼问着她面前的这个人,被她攥着衣领摇晃的土御门露出了「真拿你没办法啊」的欠打表情。土御门有个无法单一评价是好是坏的习惯,就是他总爱说话藏一半说一半,把事弄得神神叨叨的,而这让他有点神棍,对此他未来的某个lv0小伙伴表示深受其害。
恰好,神裂火织和史提尔也是这么觉得的。这,这家伙都失去记忆了还是那么不好搞。
神裂可是恨不得像榨油一样把他肚子里的关键信息全都一次性榨出来。
....一看神裂火织她这样的,就知道她并不擅长玩大型攻略解锁游戏,这是完全被土御门玩弄的团团转的样子啊。
“嘛嘛~这个镇上「传闻」可是比人口数量加起来还多呢,我又怎么能一下子想全呢。”
如果是土御门的话,完全能做到将所有传闻都收集全这样的事。只是,问题绕回上方,他与具备「主动解决事态」的神裂火织基于种种原因并未做到信息完全互通,这点便是让神裂几近暴走的原因。
任务也好,保护那些缺乏武力的人也好,到此为止,似乎就没有一件事是让她感到顺心的。
要再次明确的是,神裂火织和史提尔被卷入这场事件而出现在这个怪异小镇里并不是纯然被动的,他们是基于某种利益目的才会涉入此处的,她们不仅是要把陷入困境的土御门带出来,还要把找到并获得「钥匙」。
那会是什么钥匙呢?会得必要之恶教会如此的重视。
实际上,严格意义上说那甚至不是以钥匙的形态而存在,只是因为它的功能肖似钥匙。
那实际上是幻想拟态,是能开启不可能之大门,实现任何被判定为愿望的存在。以让人联想到金属冰冷触感的钥匙代称或许并不那么合理的,或者说了解了部分真实的必要之恶教会故意以此来隐藏,它真正的存在形式其实是——
“这里的传闻很像活物。”
芥辺说道,对于这样的话,佐隈玲子的迟疑表露无遗,她乖乖的等着芥辺的下一句话,好搞明白这句话的真正意思。
无独有偶,知道这里藏着幻想拟态一事的不只是神裂火织和史提尔二人,说到底芥辺的目的和她们是一样的,为了这个能实现委托人愿望,足以颠转某些世间定理的梦幻之物而来。
早在二日前,双方就已经明白了与对方之间的利益争斗,虽说即使暂时失去魔术,神裂火织光凭其体术与长太刀已是不可轻易看轻的对手,可偏偏巧合的是,芥辺也是难以摸清底细的那种人。
他凭借强大的信息收集能力,早神裂那么一步,分析得出一个结论。
活的,这个词既可以概括抽象又可以指向具体,这个小镇的传闻无数,为这个小镇平添好几分的古怪,这几日芥辺都是忙碌于收集和确认种种传闻的真实性,最后还真给他确认了一件事。那就是这些传闻全都是「现在进行时」,也就是芥辺会说出那样一句话的原因。
「这里的传闻很像活物」
比如纠缠在真田雄和雨野四月身上的二件传闻,是的,现今芥辺已经确认了那幅画所代表的传闻——亦可以说是使得雨野四月昏迷的病症。只是难得让他有些苦手的是,即使已经剖清这一部分的真相,但这个真相并没有为他带来解决雨野四月昏睡不醒的方法。
因为传闻大多没头没尾,不讲道理。正是这些传闻过于驳杂,让他们所追寻的那个「幻想拟态」深深藏于其中,不得其门便难辨其真影。
至少收集这些传闻并不是完全的无用功,比如可以为他们提供避开某些足以威胁生命的麻烦——正常而言人都会这么想的吧?比如说不接近水井,避开可能会有食尸鬼出没的墓地,不去探索怪异的和邸,不去触碰某件会带来噩运的和服.......
可惜芥辺的那句断言,还藏着又一层的意思,这些传闻就像有着生长的触须,在诱引着他们这些身处围困之地,心怀欲.望的人们。
简直像是主动的捕食。
单单的躲避是不可能的,这些传闻里包含响应她们心底欲望之物,就像那幅画吸引了雨野四月的驻足一样会吸引她们。
亦像它们响应了佐伯真一的食欲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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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上,佐伯真一是个食欲旺盛的家伙。
虽然从外表出发来判断的话,这个言论的可信度实在不高,但确实是事实。
会造成认知和真实之间的偏差的,也只有伪装和隐瞒了,倒不是稀奇事,这么多人里也肯定不止佐伯君一人在伪装自己,隐瞒所有不该出口的隐秘。
正是因为这份认识和真实之间的偏差,才会造成目睹了某件事而产生的惊愕与恶心。在发现佐伯和香由相继出去,联想到之前对佐伯种种怪异分析和他身上杀人犯嫌疑,五目春毫无迟疑便跟了上去。
或许那时五目春的直觉告诉了她自己,跟上任何一个人或许能看到不同寻常的事发生。素材,素材,又或者是稍微高于常人的好奇心,以及对危险的陌生感,都是促使五目春快速做出跟上去决定的原因。
清濑眼见阻止无望,也只能跟着她以防出事,结果她们自然也看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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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神裂火织的逼问下,整理自己那皱巴巴的衣领的土御门终于煞有其事的又一连说了好几个传闻。他是一边指着四处可见的水井,又指着东边的墓地讲的,脸上还一副「哎,毕竟怕吓着人才选择不说的」表情,毕竟比起墓地里的食尸鬼,或是水井下的白骨,还是能实现愿望的不老泉或是半夜会送来豆腐的野猫要听起来有意思多了。
毕竟少有人会把墓地当旅游景点吧,估计比把墓地当做睡觉的地方,自杀的去处或好味的食堂的人更要少了,至少后面那形容,中原先生还是能从他的记忆里找出那么一个家伙的——擅自吃掉别人墓碑前供奉的罐头和牡丹饼,擅自评价别人的墓碑究竟是更适合当枕头,还是某种比冻豆腐更硬些的自杀道具......想想就脑阔疼。
总之,姑且忽略以前中原先生是怎么应付那个赖在别人墓碑前的前无赖同僚,还是请各位读者们顺着此时还在和自己上司芥辺说着话的玲子,她那忽有所察的视线往东而去,回到属于佐伯的片场。
实际上到了现在,为了以防万一,除了阿萨谢尔外,芥辺事务所的另一只恶魔在玲子的驱使中被派去看着惠佐江她们,一方面是防着阿萨谢尔仗着普通人看不见他而做出骚扰女性的事,另一方面也是盯着人万一出了什么事好及时的做出反应。
恶魔与恶魔使之间除了供奉关系外,还自有一套信息传递的方法。尚且还能被夸赞一句稍微正经听话一点的贝西卜,比起阿萨谢尔来倒是好用不少——倘若没有那糟糕的令女性难以接受的食性,以及贝西卜自己对自己食性的自豪的话就更好了。
要说小镇有块墓地不稀奇,人大多数都是希望能自己不至于死后流落他乡,而墓地上的日子只会比古井的水面更要平静无波,似乎连停在墓地边那小寺屋顶的风都是毫无声响的。
要说这块墓地上这两日的不同以往,也只是多了一具新的他乡人的尸体。
悄无声息跟着五目她们来到墓地的贝西卜,在看到那副场景时,接受度倒是良好。毕竟他们的恶魔族群里也不是没发生过同类共食的现象,断块血肉暴露纷飞的情形也是日常。而且比起平日阿萨谢尔被打的残肢断骨纷飞的混乱,贝西卜他们眼前的这个进食场景可要有节制多了——些微的人类的理性与克制,既突兀又荒唐,就像是还端着一些最后的作为人类的架子一般。
可惜作为和他同族的别人,看到这样的场景怎么也不可能将他再视作同样的人了吧。
“人吃起来,其实和别的动物的肉吃起来的差别不大,或许这是最糟糕的地方了吧。”
香由慎吾没有回答,也没有问他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事,只从腰间抽出了枪。
真田雄的□□,不过两日的停放,呈现的色泽已如经过几日几日熟制过的鱼肉,虽然可以形容的像龙虾那洁白的肉,但似乎少了龙虾肉看起来的轻盈感。
裸露的断骨像沾了樱桃果酱的白面包,不能消化的头发虽看起来像醋渍莼菜,但显然并不得进食者喜欢。
而血管里残余的那些血液,与其说是液还不如说是浆,让人想起餐桌上的约克郡布丁。
附着肉块像滴下的油渍一样粘在领口上,大片大片沾着附着,远没有真正的糖浆来得黏腻......
实际上,缺乏工具,经验和技巧的话,光是把人的尸体当做食材处理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越过那生理与道德的屏障更是永恒的命题,至少佐伯真一直至今日也依旧是在妥协与斗争里挣扎。
前十几年过得与普通人无异,不曾为异食癖所困扰的佐伯真一,回想起以某个时间点往前的那些时光,简直轻松的过于幸福。
痛苦与彷徨,放纵与克制,背德感与恶心感,摄入的快感和压山倒海的质疑,这些藏在他绝不能说出口的食性背后,纠缠至今。
多年前雪山中那场遇难中,他不得不靠吃下伙伴尸体而得以存活。为了生存,藏在大脑的伦理感不得不让道,原先灌满雪水的冰冷胃袋慢慢把肉块消化,心脏收缩着,让吸收了所有营养的血液流窜。在巨大的心理压力下,神经变得敏感极了,敏感得似乎身体所有的变化都被收录,包括舌苔所尝到的味道与口感。
其实雪山那低温环境下的尸体,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腻人。
多半就是从那时开始,他的胃与神经发生了某种怖人的变化——最开始是动物油脂煎制的红肉,然后是米饭和面包.......都不再为胃所接纳——看来他的身体自救过头了,那条在生存面前破开的界限竟无法再修补 ,他的大脑里确确实实的发生了异变。
人离不开的就是进食获取营养。时常的,胃部的抽搐总是让他再次置身于雪山的寒冷中,直到他找到了「办法」。
虽然吃的不多,但他的食欲因此更是每时每刻都在旺盛生长,与他尚且正常的伦理认知纠缠在一起。
显然那两个人类女性就没有贝西卜那么好的接受能力,同时也缺乏了香由慎吾的那份似有所预料的冷静,那场面给她们的神经带来过重的负担,使得她们剧烈的无法抑制的呕吐起来,当然,这件事使得佐伯真一感受到痛苦。
他们现在身处的这间屋子原先是个毗邻墓地的小山寺,最初里面住的和尚做的就是替尸体做清洁,超度死人的差事。
确实,比起公馆,这里可要合适多了。
入眼所及,比起那已残缺不全的尸块,更让香由慎吾在意的,是摆在旁边的专业器械,尚未动用的刀具折射着冰冷的金属所特有的光辉,锯下的骨渣浮在血沫里。
还有的,就是佐伯真一出现在此的契机,不怪香由慎吾想多,此时的一切都太有熟悉感,他甚至隐隐有些猜测,佐伯身后的门,打开会看到什么——
他太阳穴的神经隐隐抽搐起来,精神紧张起来就会这样,此时香由慎吾稳稳地挡在那两人的身前,紧紧盯着佐伯,那双眼睛怎么都不可能遗漏佐伯真一的任何异动。
佐伯真一早已停下了他的动作,摆成一排形态各异的刀片旁边的是一盒抽纸,他伸出手臂,抽了两张擦了擦脸,让脸上接下来的笑容至少没那么惨然,看他这样,谁又能想到这个人一直以来饱受神经性呕吐与原身认知的折磨呢。
唯一没想到的,就是居然给清濑小姐看到了这副样子。
他很喜欢清濑小姐,人总归是需要些关爱的,即使这会让人倍加孤独。可当他发现自己喜欢的不仅是清濑身上那柔软美好的品质外,还有那股好闻的气味后,这份喜欢不再让人有丝毫喜悦的感觉。
只是,这样的他终究还是有能做的事。
佐伯真一微侧了下头,枪口瞬间跟上,他身后的那扇虚掩的门为他争取了一些时间,香由慎吾在追上去前只能提点那二人两句——这不是久待之地,快回公馆去。
说着他便转身追了上去。实际上香由慎吾并没有致其死地的打算,在医疗手段缺乏的现在这个状况,他要抓住佐伯的行动就更加束手束脚起来。
佐伯真一虽然吃了尸体,犯了毁损尸体罪,但要说他是否犯下杀害真田雄罪,这是现今他们任何人都无法断言的,连留在尸体上或许可以作为证据的痕迹都已经因佐伯真一的填腹之举而湮灭。
或许,佐伯真一就是为此而——
在那短暂又漫长的追逐时间中,香由慎吾的思维被拉长,超越时间的线性。
他在想,槙岛圣护一定是做了什么。
是刚才映入眼帘的,那排成一排的刀具告诉他的,是佐伯真一身上的悲剧气息告诉他的,是真田雄尸体上的某一处痕迹告诉他的,是佐伯真一飘向清濑最后的一眼告诉他的。
还有槙岛圣护这个男人的秉性——即使披上温和无害的图书馆管理员的外皮,即使他现今的记忆毫无之前所有罪业的阴云,但是那个男人的本性,其真正追求的欲望都会让他成为香由慎吾......不,化名为香由的前执行官狡啮慎也记忆中的那个犯罪专家,高高在上的引导者。
那个男人惯来喜欢这样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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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的,五目春觉得不舒服,因为她一贯给人的印象就是没心没肺的很,而不舒服的原因是否是因为昨夜的大吐特吐——她平时是看着古怪乖戾了些,但那种也有点超纲了!
还是因为至今留在心底膈着慌的那番话——那个男人似乎一眼就轻易看穿了五目春,包括其本性中的自大与卑劣。
又或者是因为今天公馆内更加恶化的氛围——她总觉得清濑兰对她们中那唯一的小孩子表现出了过度的在意和保护,之前因着清濑本身温柔的性格和职业习惯,倒没人觉得奇怪,可是自知道昨日起公馆里就没人见到兰后,清濑就显而易见的焦虑起来,甚至表现出了愤怒。
惠佐江和玲子合力都差点没拦住起身要去找兰的清濑,而与此同时的,在五目春看来惠佐江也变得有些古古怪怪,似乎惠佐江觉得清濑是极不该如此不顾自身安全的。那一瞬间,毋庸置疑的,惠佐江的态度已经表露出比起不知所踪的年幼孩子,她更担心现在安全呆在其眼底的清濑兰。
这氛围可想而知有多不适,如有实质般的毛毛刺刺,连那起来喝水的小田原切都默默地退回了自己房间。
托香由先生之前种种粗暴对待的福,小田原的萎顿症反而因此大好了,还是不怎么愿意出公馆的门倒是另一个原因了。
小田原房间的窗户向着外面的街道,也不知是他这几日愈发严重的疑心病呢,他总觉得街道看起来越来越不对劲了,而在知道佐伯君的食人癖好后,他更是吓了一大跳,心底更是默默把东边地叉掉,打死不去那里。
实际上除了不知所踪惹人牵挂的兰之外,以及还留在馆内的清濑、玲子、惠佐江和小田原外,其他人都不见踪影。神裂和史提尔风尘仆仆回来,听到兰失踪的消息显得有些惊愕,接着便立刻折身出去,说去找找人——拒绝了清濑要跟上的请求,现在的清濑精神状况还是脸色都实在不佳,惠佐江更是稳稳挡在清濑身前。
同样曾回来过一趟又很快折身出去的还有香由先生,他带着满身沉郁而归,总觉得他似乎度过了一个与他人不同的,极为漫长的长夜。他的身边不见佐伯真一的身影,让大家不由猜疑是不是佐伯逃走了。
而听到桦根兄妹和中原先生的失踪后,狡啮慎也也有些惊讶,但与之前神裂火织的惊愕相比他要平复的更快些。只见他眼中飞快掠过深思,接着便和她们也说了句别出公馆,他去找找人,当然基于各种考量,他同样没有同意清濑要随行的请求。
清濑更着急了。
“可是佐伯君——要是迟一点说不定兰就会受伤。”
清濑的温柔让她此时依旧说不出「或许佐伯真一会在他们找到兰之前而挟持兰」这样的话,除了外面那些未知的危险,昨夜的对峙给清濑一种极深刻的佐伯已经和他们对立起来的危险印象,这使得她的想象里那些围绕兰的危险更加真切可怕起来,清濑的语气更加急迫了,她甚至差点忍不住在还说着话的时候,开始啃咬自己的指甲。
对此,狡啮慎也并没有像普通的男人一样开始安慰清濑疏解她紧张的情绪,只挑了清濑话里的一个重点,半合着眼淡淡回答道:
「他已经死了。」
不必担心。
谁?
佐伯真一。
狡啮慎也没有撒这种一旦看到佐伯真一就能戳破的谎的必要,加上,他是亲眼见证佐伯真一的死亡的。
真没想到,那所谓危险印象竟如泡泡般破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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