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 58 章

小说:佳色 作者:苏台云水
    两个刚刚才提过的人, 刚一回头,就乍然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无忧打心底里感到些尴尬。

    ...难怪那竺和尚总是劝诫阿父, 在背后评论别人,是会造口业的。这不,明明是桓崇造得口业,倒把她也给牵连上了!

    无忧瞟了他一眼, 正巧身旁那人也向她瞧来。

    两人的神色, 一时间竟然都有些不大自在。

    无忧转过头去,她小幅地扭了扭自己的手, 见实在是挣脱不开, 便索性把胳膊背过身后。

    而后, 她望着对面行近的两人,微笑道, “陶姊姊!”

    ... ...

    陶亿是王家长媳,嫁入王家后就跟着婆母料理家事。偶有出门宴饮, 以她的身份,参加得也是建康城中级别很高的女眷聚会。

    而无忧恰是最不喜这种无趣的宴会, 所以她们两人自从婚后,还未曾见过面。

    短短两年不见,陶亿的两颊越发圆润了些,一双眉目也越发柔和起来。

    她本就不是靠容貌取胜,又是担忧父亲的病情,此刻面上虽是温柔含笑,却是若有若无地带了几分不安的愁容。

    柔婉与愁绪交织在一起, 将她通身的韵味衬得比从前更盛。

    饶是无忧这样见惯了美人的女郎瞧了,也生出了浓浓的亲近之感。

    ...这样的女人,她都难以抗拒,何况是这世上的男子呢?!

    ... ...

    无忧有些心灰意冷,这时桓崇突地在背后捏了捏她的手。

    她不想瞧那人,耳中却是听他恭恭敬敬地道了一声,“阿姊。”

    陶亿笑着向他们二人道,“阿崇,无忧,你们何时来的?一切还好?”说着,她有些忧虑地再往陶侃的房间望去,“你们去看过父亲了?他现在...怎么样?”

    无忧道,“陶姊姊,我们才来不久,刚刚见过陶公。”

    “陶姊姊别担心。陶公的精神尚好,方才还和我们说了一会儿的话。我们离开时,他说累了,想要休息一会儿。廊下那边,有随侍正看护着呢!”

    这边,两个女人相互寒暄不停;那边,两个男人的视线在空中相汇,却是径直交起了锋。

    桓崇是冷,王恬是傲。

    他们一个是朝中的新秀,一个是众望所归的王家下任当家。

    上次在建康宫中,两人便交起了恶。此刻再见,两人的眼神当中均透出了轻蔑不屑之意。

    两人的斗意,越瞧越是露骨,仿佛两头下了场的斗鸡!

    就连进退得体的陶亿,都不得不去轻拉自己丈夫的衣袖,向他示意。

    见妻子向自己望来,王恬收回视线,他径直从桓崇身边走过。擦肩而过时,他微微侧头,向身后的陶亿道,“阿亿,还不过来?!”

    陶亿有些为难地望了他们两人一眼道,“阿崇,无忧,抱歉...”

    “阿姊,你快去吧。”桓崇说着,瞧了无忧一眼,口气转为亲昵,“刚好我和无忧一路跋涉,也有些累了,若要相聚,不急一时。”

    无忧身上的冷汗才消,又被他叫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 她的小字,桓崇哪里这般对着外人唤过?!

    不过,这人惯会做戏。如今嘴上喊得亲亲热热,又是要给谁看呐?!

    无忧睨了他一眼,再对陶亿微微一笑,颔了颔首。

    ... ...

    陶亿走了,无忧回过头去,目送着她的背影。

    ...上次她就发现了,那王二郎总是一脸的不耐,看上去对她并不如何在意。

    这般想来,她也好,陶姊姊也好,都不过是缚在各自婚姻之中的两个可怜女人罢了...

    无忧犹在出神,这时,她的胳膊突地被人向前一拉。

    她脚下不稳,自然被带得跟上前两步。

    只听“噗”得一声,无忧一头便扎进了身前那人的怀抱里。

    ... ...

    桓崇本不想打断她的思绪,但眼看着院子里的人都走没影了,她却还定定地回头望着。

    没奈何,他只好用这样的下策,才将她的视线,再次吸引回自己的身上。

    甫一见了他,女郎的表情明显就不那么愉快了。

    她蹙着两道眉毛,方才说话时的笑容与温情全部消失了。而那张小小的红唇一动,他便有预感,她定是又要说些让他头疼的话。

    但这一次,他也有话要对她说!

    ...上次,他在愧疚之下远赴江北,一连大半年都没有回家。

    这大半年来,他强迫着自己去投身到军营的任务当中,但他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每日只要一握住筷箸,想到得就是他与她的同案而食;每日夜半从榻上醒来,望着一旁的空荡,他想到得就是她团成一团的可爱睡相。

    桓崇...何时成了个离不开温柔乡的软蛋?!

    战阵之中,他一马当先。

    权贵之中,他游刃有余。

    只有在面对她的时候,他才会罕见的头疼。

    ...他并没有骗她,若是有一天,他真的疯了,也是被她逼疯的!

    桓崇将眼微眯,干脆不做不休。不等无忧反抗,他直接揽过她的腰,再用力一带,以一种不由分说的态度将她半夹半抱地带回了自己的房间。

    ... ...

    ...这个姿势难受极了。

    无忧一路上脚尖都没怎么点地,像个娃娃似地被他夹回了房。

    屋中的行李已经安置得七七八八了,这人一跨入房中,便把她带来得那两个侍女喝出了房。

    而后,他将她一直抱到了床上。

    她瞪大了眼睛,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并微微侧身,时刻提防着他的动作。

    不想,那人竟是直接拉过了她的两条腿,一只一只得将她脚丫上的鞋子给除了去。

    ... ...

    一张床,两个人。

    鞋被脱了,他又堵在外侧。

    刚从他的掌中挣脱出来,无忧便像只小兔子似的,滚到了床的里侧。

    那人背着光,一条腿随意一屈,一条腿搭在地上,那豪爽的做派,宛如一名真正的军汉一般。

    他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无忧本能地就想去寻床尾的那条被子,可这种举动又太过示弱...

    于是她远远地停在了他的对角,睫毛颤了颤,静静地向他望去。

    二人相对片刻,桓崇落在她那张玉颜上的目光,终于动了动。

    他淡淡道,“我们谈谈吧。”

    ... ...

    她和他...

    他们之间,又有什么好谈得?!

    无忧戒备地瞧着他,连语气也是凉凉的,“你想谈什么?”

    桓崇皱了皱眉,“方才...我与陶师的话,你到底听去了多少?”

    这个壁脚,虽然不是她刻意为之,但他和陶侃的话实属私密。

    何况这其中又藏着许多诡谲的机密...他这是,想要封了她的口吗?!

    无忧想了想,垂下眼帘,轻声道,“我...我不是故意偷听的...”

    见她这般,桓崇微微探身,对着她的容颜端详了半晌,道,“不是故意...那便是,听得还算不少了?”

    无忧立时掀起眼睫,却见面前那人无情无绪,只用一双黑黢黢的眸子瞧着她。

    她咬了咬唇,背后瞬间起了一层战栗,“...荆州。我听到,你们在说荆州。”

    ... ...

    两丸黑亮亮的眼瞳,睁得大大的,似乎还微微地发着颤...

    只说到了个“荆州”,她就惊成这样...看来,她知道得还真不少呢!

    桓崇龇牙,唇角一弯,似笑非笑。他转身躺倒在床榻外侧,道,“曹女郎有急智之名。那么,就请你说说,陶公和我,对此事究竟都是如何想得呢?”

    他躺在床上,言谈轻松,无忧的脸色却是更白了些。

    她顿了顿,强笑道,“妾身妇道人家...”

    桓崇摆了摆手,“女郎与我,结识的时间也不短了,何必再做这些虚辞?!”他漫不经心道,“反正此地就你我二人,你只管放心大胆的说。再传,也传不到建康那小皇帝和一帮老臣的耳朵里去。”

    他了解她,她又何尝不了解他?!

    难道野兽在咬断猎物喉管之前,还要先将他手底的猎物玩弄一番吗?!

    无忧横下心来,瞧他一眼,慢吞吞道,“...我所知不多,也不知说得对或不对。”

    “直说便是!”

    “陶公一直很嘱意你,曾想招你...继承陶家的家业。但不知何故,他后来放弃了这个念头,而且...他似乎察觉到郎君对司马氏不满,想要劝慰郎君。”

    桓崇扬了扬下巴,道,“那我呢?”

    无忧瞧他一眼,低声道,“郎君...意图占据荆州,再图北伐。以便有朝一日,将司马氏取而代之...”

    “取而代之”此语,实在大逆不道至极,说到最后,无忧都自发地收了声。

    可她本身就是曹家人,桓崇之所以会成为孤儿,正是因为司马懿的毒手...所以,她还真地没有立场让他去放弃仇恨。

    听到“司马氏”三个字,桓崇“哼”了一声。

    他又道,“陶师既然发觉了我的目的,又发现劝慰无用。你说,他会善罢甘休吗?”

    无忧一怔,低头看他。

    桓崇的眼光,不闪不避,就那么任她瞧着。

    少倾,无忧的心中忽地豁然开朗,她急急道,“陶公说,陶家后继无人,你又投了庾亮...若是他离世了,恐怕再不会有一个人能如他这般牵住郎君...所以,所以他把陶家姊姊嫁给了那王二郎,是因为在朝堂之上,能牵制住庾亮的只有王导!”

    “荆州地理位置重要,陶公的下一任,只可能是庾亮。可庾家也好,王家也罢,后代里文武兼备的,少之又少。”

    “王家...只有这么一个学武学兵法的王二郎;而庾家,便只能将期望寄托在你这个螟蛉子身上。刚好,你与王二郎,每个人都和陶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陶公一辈,已经开始凋零了。所以,无论最后如何争斗,最后都会落在你与王二郎之间。这,就是陶公为你布下得局?!”

    桓崇盯着她,这才真切地笑了出来。

    他笑着笑着,突然从床上跃起身来,“啾啵”一声,他的唇瓣重重地亲在了无忧的侧颊上,“说得好!知夫者,莫若妻也!”

    无忧呆了一呆,被他亲过得地方却是唰的一下红了起来。

    她抬起一双黑亮亮的眼睛,微微鼓起脸,却见那人望来的眼神中分明是恨铁不成钢。

    但他一张口,语气却是柔得能化出水来,“无忧,你这么聪明,能将这些看得这般透彻...”

    “可,你怎么就一直没能发现,我对你的真正心意呢?!”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花粉症,已经打了一天的喷嚏了。

    春天真的是到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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