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九章·扰扰攘攘1

小说:飞女正传 作者:碎鸦
    是工具人或檐下燕,沈读良在沈家终究是可有可无的。

    返家头天实在疲倦,更兼外甥女颇能吵,所以面对形式主义的接风宴,他也随高就低地应付完便就寝了。

    隔日才与老爷子说上几句热络话。

    老爷子到底年迈了,精神大不如从前。

    沈读良应和时得挨他很近,也要时刻准备着,他做不了主的健忘断片。问过得如何、工作可忙那都是场面话,老爷子认为最要紧的一件事,

    是清明家祭当头,合该让长孙在家谱中落个名分。

    说难听些,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沈读良手里烟换酽茶,表态一切听凭爷爷安排。

    “是该听我的,不然老沈家族谱总缺个位,给外人瞧见好难看。”

    这句语落,沈读良呷到的茶较以往更苦涩了。

    也像心脏刚被焐暖,即刻不提防吃了一耳光。

    暖是因为爷爷那句“我允你个名分”,耳光是他意味的“不然会下老沈家的面子”。

    二十多年来如何窝囊,今时今日仍不见好。

    哪怕沈读良是熟尝世故的修炼者,在此事上却要嫉妒囡囡,因他得不到最起码的、不掺杂算计的亲情。

    偌大一个宅子,最纯粹化亲近他的居然是沈读欣养的比熊。

    当晚他洗完澡着浴袍,在窗台边与傅言互通微信。

    男人有了卖乖使性的本钱,把今朝发生的事说给她听。

    姑娘骨血里潜藏的娇气全给他开拓了,鼻酸间哄慰他,“那以后我做您的亲人。”

    她很正经,目光炯炯、手指笃定。

    奶奶施与的关爱始终是母性化的,而沈读良在某种程度上,弥缝了她生涯里父亲的缺位。

    且比她生父称职得多,教她立身处世,体恤她多端善感的情绪。

    他这样通达谙练的人,赠给她这个半桶水小白的礼物,远比“关照”二字可贵。

    人若非要计较个两不相欠的话,她愿意拿十成十的亲情回馈他。

    某个把烟抽到见底的人,在这头含笑答她,

    “好的小朋友,不妨把‘以后’去了,你本来就是我的亲人。”

    *

    那厢,沈读安忤逆兄长意愿地拜访傅家,来早不如来巧,后者正要阖家回乡扫墓。

    破落户也晓得求人必须周全礼数,因而购了两捧花,姬百合赠老太太,风信子送傅言(他始料未及还有个傅净)。这才到玄关,不远处的老太太拉下脸,赶客口吻地问他,什么意思?清明节给活人送花?

    沈读安受挫,面上赔笑,“误会啦老太太,这不往后就在您屋头做生意了吗?人说开张要拜关公像,您在我心里可不比关公威严?送花没别的意思,就是慰问您的。再说了,清明节的习俗何止扫墓呢?踏青踏青,您当我把‘青’送上门了罢!”

    所谓言多必失、多说多错,眼下的局面便是典型。

    他独角戏格外起劲,老太太是越听越火光,“太不吉利了,晦气!”

    沈读安垂死挣扎,“这又不是菊花。”

    说着,开始科普各自的花语:

    姬百合象征财富与高雅,无论如何都与她最合衬;

    风信子则意会幸福、喜悦与爱意……

    闻声的傅言惶惶然诓他,“我不要,我花粉过敏!”

    傅净贼兮兮拆穿,“我怎么不记得了,上回去医院看奶奶,床头大明大晃搁着满天星呢,也没看你有事呀?”

    老太太参透沈读安的黄鼠狼之心,不想施舍他时间,只偏头叫傅言送客。

    他一听,爽快极了,“好嘞,客随主便。”

    园里过季的花蔫了,傅言当下的心情更是。

    她送人到铁艺门外,拒绝好意也拒绝他再度想加微信的邀请。姑娘一副乖帖的口吻,“我二叔不会高兴我与你来往。”

    “……干他何事啊?”沈读安觉得这妮子好他妈实心眼,“你多大了?寻常微信加好友还要跟长辈报备啊!我听隔壁门面讲的,你是记者对不对?我认识好些个媒体人,加了我不坏的。”

    傅言据实相告,她不想加。

    于是他也直说,“我想追你。”

    她噎语了,迟迟答不上个所以然。

    “你还是说清楚今朝过来想干嘛罢,是要拆墙的事嘛?”

    “是的,想拆墙为主,来看你为辅。”沈读安且应且往她身前挨,也顿悟老大已提早打过招呼,没想太多,反倒感谢他为自己省却一桩事。

    傅言急急撤退,“你别过来!要说话就好好说,再过来我拿水枪喷你了啊!”

    小妮子太泼辣了,沈读安颇感喜欢。何况面前的她满面愠色,与四月天的艳阳相得益彰。他登徒浪子地问,“说想做个朋友罢,你不肯;直接说要追你罢,你反应这么大。你应当没主罢?到底要怎么着啊?”

    没遇过如此难以驾驭的姑娘。

    “……讲真你冷静想想,你名义上算我三叔,却要来追我是怎么个说法?”傅言一本正经地瞎七搭八,“我超听奶奶话的,你追我首先过不了她这关,而我也不存在违抗她来接受你。所以,嗯,请你死了这条心罢!”

    沈读安正待响应,她又昏了头补言,“二叔!墙体一事,等节后再议!”

    “你喊我什么?喊错了罢?”

    完蛋,傅言着慌地亡羊补牢,“三叔,对不起我嘴瓢。”

    这一来姑娘的脸闹得更红。

    全然晾晒他怀中的风信子,当即折回屋里找奶奶了。

    过后在前往亭林镇的路上,老太太下意识提了一嘴,“我认为这个沈读安,横竖还是没他那个大哥识大体。做事咋咋呼呼的,净说些漂亮话。”

    她教诲囡囡,这便是最样板的“花花肠子”,“不过呢,沈读良也没好哪去。”

    傅言勉力叫自己不要吃心。

    这回是玳晴的儿子开车送她们,她灵机一动,借题发挥想改善奶奶对某人的印象,“表哥在新公司还习惯嘛?你到职也有好些日子了,我一直没来得及问。”

    “十分习惯!说起来,我必须要找机会郑重答谢二舅的,要不是他,我还要当好久的无业游民。”

    老太太无甚表情地噤声。

    “您看,二叔真真能耐大了。再怎么说,一百个沈读安也比不过他的。”傅言亲昵地同她搭腔。

    有人不稀得听这话,有人则过分较了真。

    副驾驶的傅净旋即回眸,“老听你们说道二叔、二叔的,猴年马月也让我见一回啊?”

    四目相接,那头人精刮的视线网住这头人的闪躲。

    不见南风的遥远天际,实时滚了几道旱天雷。傅净再次出声,“先头吴尚知这个好事佬还问我,上次我们吵嘴,英雄救美抱走你的人是谁呀?”

    “是上次我回家在门口看见的人嘛?戴眼镜的那个?”

    傅言心口一凉,大脑宕机在她清冽的嗓音里。

    左手感知到奶奶指腹上的老茧,下一秒她同时闻得雷声和呼唤,“囡囡,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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