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依依惜别

小说:偏爱你心狠手辣 作者:鹿谣
    出宫要经过三道门,轿辇抬到第二重宫门下,炽遥忽然听到阵阵呼唤声,那声音忽高忽低,时有时无,却无比熟悉,“姐姐,姐姐!”

    屏住呼吸仔细听了听,炽遥忙吩咐轿夫们停轿。掀开轿门,她钻出轿辇,心情激动道:“晟儿!”

    是她弟弟的声音!

    果然,一道清瘦人影向着轿辇所在的方向快速跑来,匆忙奔至炽遥身旁,来不及喘匀气息,他忙露出笑容,欢喜拱手道:“听闻姐姐今日出嫁,弟弟特来相送!”

    眼泪忍不住要滚落而出,炽遥拖着哭腔道:“晟儿,他们怎会让你出来?”

    炽遥姐弟俩分别被软禁在不同的宫殿,晟儿是皇子,曾经又试图逃走过,是以管护更严些,他的宫殿旁侧是有守卫的。

    掸掸衣服上的灰尘,晟儿故意笑得无忧无虑,“姐姐别管,反正我闯出来了。”见炽遥一副忍不住眼泪的样子,他笑得愈发灿烂,似乎想用笑容感染她,“姐姐今日十分好看,比晟儿过去见你的每一面都好看。姐姐可别哭,你看你脸上的脂粉那么厚,一流泪定会冲刷出两条面条似的泪痕,不用想便觉难看。”

    炽遥抽抽鼻子,把眼泪憋了回去。她问,“晟儿,你又瘦了些,是不是他们又苛待你了?”

    晟儿连连摇头,“没有没有,是我到了长身体的年纪,吃再多也不横着长,跟甘蔗似的,一味竖着往上拔节。”

    炽遥不大相信。

    她被关在碧游宫数年,一味吃老本,当年的首饰和余钱全都用尽了,就连母后留下的翠玉镯,也已让她拿去换出宫的门路。炽遥在身上摸了摸,什么值钱的物件都没找到,摸索的指头来到发间,她几乎是不假思索,拔下礼部送来的装饰的四支金钗,“晟儿,你收着,”她把金钗塞到晟儿手中,“甭管是自由身还是囹吾身,没有银钱终究不好办事。姐姐身上仅有这些金银之物,先给你。出宫后姐姐会想办法,迟早有一日,姐姐会将你也救出皇宫。”

    晟儿展眉一笑,“姐姐无需担心晟儿,以后无非是加强看守罢了,难道他们还敢杀了我这个前太子不成?”他接过炽遥手中的金钗,一支一支插回她的头发上,神态温柔而认真,“晟儿想让姐姐风风光光出嫁,像其他高门贵女们一样,让街道两侧的行人们艳羡不已。”

    他眨眨眼,眼底水泽弥漫,却倔强地不肯流出眼眶,“姐姐过得幸福,晟儿便觉心中宽慰,我愿为此付出任何代价。”

    炽遥竭力忍着眼泪,不让晟儿看她流泪出嫁。她使劲儿提起唇角,凹出一个看似幸福的笑容,嗓音沙哑道:“姐姐收下你的祝福。”

    眼眸暗垂,炽遥明白,她不是奔着幸福去的,晟儿的祝福,注定要落空。

    尘霜静静立在轿辇旁边,看他们姐弟俩依依惜别,察觉时辰不早了,她上前一步,打断炽遥二人的谈话,“大殿下,二殿下,他日总有相见时,您二位还是紧着些,莫误了吉时,落人家话柄。”

    晟儿擦去眼泪,“姐姐,”他扶炽遥上轿,“快走吧,这一路上还不知得耽搁多少时间,若是误了吉时,只怕你夫家那边有话要说。”

    炽遥含泪拍拍他的手,“弟弟,保重。”

    轿辇前端的帘子合上,遮挡了炽遥的视线,也挡住了傍晚昏黄的光线。耳畔传来晟儿庄重的送别声,“晟儿恭送姐姐,愿姐姐此去幸福安康,余生多福多寿!”

    他跪地,向着轿辇拱手送别。

    轿夫们抬起轿辇,重新向着宫道前端行去,炽遥咬紧手帕,把所有眼泪都化作齿间紧咬手帕的力量。

    她不能哭,今日的眼泪,且留着他日体面重逢时再流罢。

    轿辇匀速靠近永安门,炽遥仰头闭了会儿眼,控干眼底的泪意。

    悲伤褪去,眼眸一分分变暗,面上逐渐浮现精明之色。她稍稍撩起车窗上的红色帘子,小声询问跟在车旁的尘霜,“本宫记得今日永安门下是严侍卫当值,对吗?”

    尘霜思索须臾,“似乎是严侍卫,他逢双数当值的。”

    炽遥了然。

    宫里难得有喜事,守门的侍卫也来凑个热闹,沾沾喜气。炽遥一路过来被拦了两次,皆是守门的侍卫找她讨要彩头,她也尽数给了。

    既是严侍卫当值,不管走到永安门下他是否会拦下轿辇讨彩头,炽遥都打算吩咐人停轿。

    不过,严侍卫是个雁过拔毛的主儿,哪里有占便宜的机会,哪里便有他。

    行至永安门下,炽遥还未来得及吩咐轿夫们停轿,严侍卫带头拦下炽遥乘坐的轿辇,“炽遥公主!”他隔着喜轿唤她,“今儿个是您的大喜日子,您可不能抠门,好歹赏点钱给我们买酒吃,沾沾您身上的喜气儿!”

    他手底下的侍卫们纷纷附和,“就是就是。”

    尘霜早有准备,她解下随身携带的荷包,从里头抓出一把碎银子,笑呵呵地招呼那群拦轿的侍卫,“都有都有,我们殿下早备好了。”她把众人都引到旁处,“来来来,这儿亮堂,都过来这儿领喜钱罢。”

    严侍卫正要跟着去,炽遥挑开一侧车窗,撩起遮挡面容的银绦丝,柔柔唤他,“严侍卫。”

    见着那张粉黛轻遮的脸,严侍卫顿觉走不动道,他问炽遥,“公主有何吩咐?”

    没同他客套,炽遥翻转手腕,把手伸到他面前,“把本宫的镯子还回来。”

    严侍卫只以为自个儿听错了,“啊?”

    炽遥冷眼睇他,“镯子给本宫。”视线从他腰间掠过,染过的眉微挑,“我瞧见了,那夜给你的镯子就在你的荷包袋子里,圆溜溜的一圈。本宫不是让你收妥帖了吗,你为何随手便放进了荷包里,若是磕着了可怎么办?”

    严侍卫这下明白了,炽遥这是找他要东西来了。真是笑话,送出的东西哪有收回的道理?他沉下脸,刚准备说难听话,炽遥抢先一步道:“先别急着说难听话,本宫不爱听的。”

    恢复素日里清冷的气度,炽遥正脊坐于喜轿中,慢悠悠、却又字字戳心道:“你是黄门侍郎的儿子,从小见多识广,应当分得清轻重。皇上恢复了本宫的身份,将本宫嫁给凌太傅——是,世人以为本宫是在往火坑里跳,下场注定凄惨,可世事难预料,没准这恰是本宫的机会也说不准。”她抚摸自己的脸庞,“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严监使,您说,我是不是美人儿?”

    严监使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根本用不着回答。

    炽遥笑着看他,“严监使要不要赌?赌凌太傅抛弃本宫,由得一朵花枯萎在他的后院中;或是与本宫日久生情,甘愿为本宫做任何事?”

    她笑得若春花般灿烂,眉梢眼角皆是风情,严侍卫恍惚望着她,精神一时难以集中。

    这真是他前些日子见到的那个楚楚可怜的贵女吗?

    眼前人明明是沾不得碰不得,只能远远瞻仰的玉叶金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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