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梨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遭受来自陆砚的欺骗。
从未。
在国外朝夕相处三年, 陆砚是除了明珩外最让她信任的人, 甚至是可以毫无保留的信任。
这三年, 明珩通常隔一段时间就会离开一次, 时间长短不定,唯有陆砚是她醒来就能见到, 睡前闭眼最后看见的人。
明珩告诉她,陆砚不仅仅是她的保镖保护她的安全,也是最值得信任的人, 他不在, 她任何事都可以找陆砚。
而陆砚, 从来都是她要什么, 他便做什么给什么。
她信任他, 内心深处其实也有些小小依赖。
可现在呢?
她最信任的人,给她编织了一个谎言,日日欺骗着她。
接到宋铖电话的那一刻,明梨第一反应是想是不是宋铖误会了什么,还是他喝醉认错人了, 陆砚明明姓陆, 怎么就变成了他口中的霍砚?
可她还是大脑空白了很久。
直到, 她恍恍惚惚地去了陆砚的卧室,在她曾经睡过的那张床旁边的床头柜抽屉里,找到了两本红色的结婚证。
她和陆砚的结婚证,领证那天陆砚说他来拿着,她便没有看。
打开——
姓名一栏霍砚两字分明, 清晰映入她眼帘。
不是陆砚,是霍砚。
霍砚……
她合约结婚的对象,她名义上的丈夫,姓霍。
没人知道真相冲击眼球的那瞬间她的身体有多冰凉僵硬,神经又是如何紧绷,好像就连血液也停止了流动。
明梨想,她就是个笑话。
尤其,是她对陆砚的喜欢,这段时间她的难过委屈,她的掉眼泪,她的羞涩,通通都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今天从零露公馆会来后,她想了什么呢?
是了,她在想,她决定了——
陆砚是她的了。
既然她睡了陆砚,陆砚也说了那样的话,那他就是她的了。
她才不管他所谓的负责究竟是要她对他负责,还是他对她负责,总之,是他在她说了不必放心上后主动提出的,是他自己送上门的。
喜欢就喜欢了,管它那么多,她就肆意妄为一回,就要陆砚。
就算他不喜欢自己也没关系,反正他也说了没有喜欢的女孩子,她总能让他喜欢她,非她不可的。
她甚至还想,陆砚薄情冷性又如何呢?
他若是没有七情六欲的神,那她就将他拉下神坛让他臣服于她,他若是禁欲不近女色,她就撩.拨他,让他成为她一个人的色.坯.流.氓……
总之,他就是她的。
因为有了决定,所以在窈窈在电话里说出那番话时,她会说同意她的观点。
可谁会想到……
一盆冷水当头浇下。
果然,昨晚的荒唐一夜只是荒唐而已。
似乎有股情绪压在了明梨胸腔处,极沉也极闷,又肆意地横冲直撞笑话她。
明梨死死克制着。
客厅里的温度似有些低,裸露在外的肌肤上凉意蔓延。
指甲掐入掌心,疼意和凉意一起将她失控的思绪拽回。
明梨笔直着背脊,黑色眼眸低垂冷冷地看着男人,她嫣红的唇勾起,语调一丝温度也无:“是该叫你陆砚,还是霍砚?”
结婚证落在霍砚腿上摇摇欲坠就要掉落,那张轻飘飘的离婚协议则在他脚旁安静地躺着。
视线所及,离婚协议四字分外刺眼。
五杯混酒的后劲迅速涌来,酒精刺激着他的神经,霍砚呼吸变了节奏,有些重。
他抬眸,沉沉目光一瞬不瞬将她轮廓线条逐渐冷艳的脸蛋锁住。
下颚紧绷,眸底暗色悄无声息翻涌,喉结滚动,终究,极沉的两字从他喉间深处溢出:“霍砚。”
他和她对视,眼神深墨,似要让人无法躲避。
明梨白皙指尖倏地紧紧攥在了一块儿。
事到如今……
“霍家人?”她听到自己极端冷漠的话语。
霍砚薄唇紧抿。
两秒,他吐出一字,再承认:“是。”
只这一字,轻而易举将明梨推入烈火中。
周遭似有熊熊烈火燃烧,滚烫得无人能抵挡,可偏偏,明梨浑身上下从里到外皆是冰冷无比。
寒凉侵袭,入骨入髓。
恍惚一瞬间,她忽然后知后觉地想,怪不得呢,在巴黎时会觉得霍容景的背影和他的有些像,毕竟都是霍家人。
也怪不得……
明梨红唇轻轻地翘了起来,笑意若有似无。
只是虽然在笑,但精致眉眼间依然毫无温度,有的只是覆了一层又一层的凉意。
“你我签合约那天,我提前回明家拿户口本,那天老宅只有爷爷在,他问也不多问我一句,就那么爽快轻易地把户口本给了我,是因为你们早就有了交易,是么?”
在明梨十七岁之前,明家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孩子,自是自小就被娇宠着长大,羡艳嫉妒的人背地里说她是盛气凌人的骄纵嚣张大小姐。
她是骄纵,确实也有些大小姐脾气,但有度,绝不是无理取闹让人反感厌恶的那种。
后来身世被曝光,她被明珩带离临城,在国外的那些年她脾气收敛了不少,只是有些大小姐脾气和骄傲是刻在骨子里的。
在国外被惹怒时她也曾嚣张回击过。
但此刻,她没有气势汹汹,也不是恼怒失态。
而是——
明亮眼眸里覆了层讽刺的凉薄,就那么平静地无波无澜地看着自己。
没有发脾气。
却是真真正正的生气。
外面天幕极黑。
霍砚本就深暗的双眸此刻更是格外漆黑,浓稠如泼墨,化不开也冲不淡。
下颚紧绷到极致,他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沉而哑的一句似从他喉骨深处艰涩溢出:“不是交易。”
他否定了交易两字。
明梨却是从中抽出了另一个问题:“不是交易是什么,你是想告诉我,还是骗我,你没有和我爷爷见过面?”
霍砚薄唇骤然紧抿成线。
“明梨。”
沉沉的两字,一贯冷淡的语调。
明梨不想再听。
她依然平静地看着他,平静地将他的话打断:“签合约那天,你心底是不是在笑我傻,笑我自以为是,自投罗网?”
“没有。”薄唇掀动,霍砚哑声否认。
“是,你没有,”明梨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唇角上扬勾起浅浅冷弧,“因为你早就算计了一切,算计我为了不被逼婚,只会选择你。”
她从来都不是傻白甜。
从看到结婚证上他的真名,从回想明珩曾说过的他的身世联系到窈窈无意聊起的霍家隐秘,再到其他种种,她便猜到他是霍家人。
爷爷能那么痛快地把户口本给她,显然爷爷也早就知道他是霍家人,他是以霍砚的真实身份见的爷爷。
能让爷爷同意——
无非,是利益。
他若想夺权,有了婚约,明家名正言顺站在他那边给他最大助力,而当他成了霍家的掌权人,他便给明家想要的。
强强结合,从来都是无往不利的。
这就是豪门联姻的本质。
明梨清楚。
可是,她很难过。
明明只是喜欢而已,根本还没到爱这个地步,可这瞬间,明梨竟觉得呼吸逐渐困难了起来,仿佛空气稀薄,而她的胸口,有千斤重的巨石压着。
疼。
闷。
被最信任的人算计,欺骗……
酸涩继而从心底深处涌出,缠绕上她心尖,也蔓延至了她全身。
最后,聚集到了眼眶。
那晚酒吧回来觉得失恋而难受想哭的情绪,亦在这一刻重新冒了出来。
可明梨不愿哭,也不能哭。
她再也不要为了这个骗她的混蛋掉眼泪。
不要!
指甲用力地掐着掌心,痛意让明梨清醒,红唇毫无感情地掀起:“这件事说完,我们聊聊昨晚。”
细白小腿裸.露在吊带裙下,有些冷。
明梨却是恍若不觉,她眸色一丝波动也无地看着他,吐字清晰:“你放心,我不会睡完你不负责,两千万,当我买你昨晚。”
掐着掌心的指甲松开,踩着名贵地毯,两步走到了另一侧沙发前,她弯腰拿起了她早就放在那的包包。
“加上合约上写的一千万,总共三千万。”
一张黑色的卡夹在纤细指间,明梨居高临下地看着那张脸,下一秒直接扔向他胸膛!
“给你!”
冷冷的,夹杂着一丝她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颤音的一句从她红唇中吐出:“合约作废,我们离婚,陆砚,我不要你了。”
她极力说得平静,努力不想让不该有的情绪泄露分毫。
可到底,她是难过的。
那些情绪没有泄露,却在她身体里肆意冲撞,一点点地悄无声息地摧毁她的自我保护和骄傲。
令她大脑嗡嗡作响混乱至极,也令她冲动地失态地恶语相向——
“不许再叫我明梨,不许再出现在我面前,陆砚,你让我觉得……恶心,早知如此,我嫁给谁都不会嫁给你,宁愿是霍容景。”
委屈和酸涩在悄无声息间膨胀达到顶峰,仿佛再看他一眼,再有一秒就会爆.炸,就会掉眼泪。
明梨再也待不下去。
胸口沉闷到难以形容,好似有钝痛的感觉慢慢溢出,她手指极用力地紧攥着包包,其他东西一概不要,转身就走。
骄傲自小就刻在了明梨的骨子里,哪怕此刻其实内心狼狈不堪,心情难受糟糕到了极点,她依然绷紧了背脊,不愿有一丝丝的脆弱溢出。
那是她绝不允许的。
然而,也不知是否是那些情绪太过强烈汹涌,原本一步步正常的步伐没一会儿竟是不受控地变快了起来,心跳也愈发狂乱。
明梨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离开这,再不要看到陆砚。
唇瓣里侧咬着,指尖攥紧,她再度加快了迅速。
眼看着即将走出客厅——
分明属于陆砚的手掌倏地扼住了她的手腕,滚烫着她的肌肤!
猝不及防。
明梨呼吸猛然停滞。
作者有话要说:呜呜呜好羞愧,今天的烟烟是短小烟……
即便这样,她还是想厚着脸皮求个接档文的收藏,下本《你就不要放开我》点下作者专栏,求求收藏呀,么么哒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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