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前。
明家老宅。
踩着细高跟在书房等了两个多小时后,紧闭的门被推开,明梨终于见到了华敏君。
四目相对。
华敏君冷着脸走进,气场一如既往的强势。
“想清楚怎么给我一个交代了吗?”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她冷漠地问。
嫣红的唇微勾了勾唇,明梨不答反问:“妈妈,我需要交代什么?”
漫不经心的语调,竟是轻而易举将华敏君怒火点燃,她的额角突突地直跳了下。
“明梨!”她厉声呵斥。
明梨坦然无谓地和她对视。
书房安静,好似唯有两人的呼吸声清晰可闻,窗帘没有拉,柔和月光倾泻而入落在地板上,和璀璨繁星一起像是要试图融化书房内的冷意。
然而,无用。
书房内的气压瞬间低到了底,气氛诡异,从华敏君身上散发出的冷意甚至是丝丝怒意,悄无声息地弥漫进了空气中。
对视一瞬。
华敏君情绪平静了下来,只是再开腔时的质问更冷更强势了:“谁让你自作主张结了婚?谁给了你户口本,说。”
明梨定定地看了她两秒。
“是我自己。”她亦平静地回答。
“你自己?”高跟鞋踩地的声音格外清脆,华敏君高贵端庄地走到了明梨面前,“明梨,明家养你这么大,就是为了让你做这种丢身份丢脸,让人笑话的事吗?”
“你的教养呢?”
怒意早已被华敏君遏制在心头,她说的每个字都格外得平静,甚至连一丝多余的情绪起伏都没有如往日一样,只是她的眼底到底还是染上了其他。
明梨背脊挺直,月光洒在她雪白美背上,平添几许朦胧,更是若有似无地撩动人心。
“我并不觉得丢身份丢脸。”红唇微微张合,明梨吐字清晰,从始至终,她都不曾避开华敏君的视线。
华敏君怒极生笑:“你什么身份,那个保镖什么身份?明家娇宠长大的大小姐,嫁给自己的贴身保镖,这种事,不丢脸?”
额角再度跳了跳。
华敏君的话语字字寒凉,没有鄙夷,只是让人不舒服:“我查了他的身份,除却你保镖的身份,只是一家小公司的负责人,他能给你什么?养得起你?”
漆黑的眼眸里一闪而逝什么,明梨唇瓣一点点地抿了起来。
“妈妈,”她冷然打断,目光分外坚定,“我并不觉得保镖这个身份究竟有多拿不出手让我觉得丢脸,您说我嫁给保镖是给明家丢脸,那我嫁入霍家就不是笑话了么?”
攥紧的白皙指尖松开,明梨迎着华敏君的目光一字一顿地再开腔:“我知道您让郑叔带我回来是为了什么,我不会和陆砚离婚。”
随着她最后一个音节的落下,华敏君化了精致妆容的脸终是有了丝丝变化。
气氛,骤然紧绷。
谁也没有率先移开视线。
像是对峙。
胸腔有情绪肆意妄为地冲撞,华敏君压下,终是问出了口:“就因为我命人砸了你的钢琴,你就要用你的婚姻发泄对我的不满?”
指尖颤了颤,明梨唇瓣倏地紧抿。
“明梨,任性也要有限度,收起你的叛逆,明家的大小姐没有资格肆意妄为。至于钢琴,你别想再碰。”华敏君最后看了她一眼,转身毫不犹豫地往向门口。
“收了她的手机,送她回房,让她好好想清楚,想不清楚就别离开老宅。”开门跨出脚步,她对等候在书房外的郑叔冷冷地吩咐。
“妈妈。”明梨叫住她。
华敏君站定。
明梨盯着她一丝不苟盘起的精致发型,情绪很淡地问了句:“那我的护照呢?”
回应她的,只是华敏君冷淡的一句——
“当初就不该由着明珩把你带出国,作为长辈,这些年他就是这么教你的吗?明梨,你太让我失望了。”
“嗒嗒嗒”的高跟鞋声随着华敏君毫不犹豫的远离渐行渐远,最后消失不见。
郑叔长长地叹了口气。
“你啊你,”他作势瞪了她一眼,又是心疼又是责怪,“你说你好好的,又惹少夫人生气,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看把她气的。”
明梨自小被郑叔看着长大的,郑叔至今未婚,对她对明珩都是当成自己的孩子看待,很疼他们俩。
像是回过了神,褪去了在华敏君面前的叛骨冷淡,明梨俏皮地眨眨眼,软软地撒娇:“郑叔,连你也要说我么?”
郑叔最受不了她来这一套。
但命令难为。
“别和你母亲斗气了,听话,趁现在啊没人知道你结婚的消息,悄悄地把婚离了,好好地道个歉,母女俩没有隔夜仇的。”
明梨没应。
郑叔哄着她:“你们俩啊,其实脾气一模一样,都倔强,轻易不肯低头,可你要知道,少夫人做什么都是为了你好,她不会害你的。”
明梨漂亮的脸蛋上仍然覆着娇软的笑,但心里,尤其是心尖处,就跟压了一块石头一样很重很重,压得她就要喘不过气来。
郑叔担心地盯着她看,但总觉得看不透她在想什么,一急,他脱口而出:“落落,我的大小姐哟,你就听……”
无意抬眸,话音却是戛然而止。
几步之外的楼梯口,一袭米白色长裙化着素净妆容的明落就站在那里,一头乌黑长发柔顺地散落在圆润的肩头,温婉中透着冷清。
郑叔尴尬。
“落小姐,您不是要参加宴会,怎么突然回来了?”迅速调整好表情和情绪,他恭敬地问,“是忘了什么东西吗?”
明落淡淡的视线落在明梨明艳精致的脸蛋上。
她有短暂几秒的恍惚。
“什么时候回来的?”樱唇掀起,她问。
明梨回答得随意,是一贯的漫不经心:“上周,”侧首,她对郑叔说,“郑叔,我自己回房,放心,我不会跑的。”
郑叔无可奈何。
明梨抬起脚,细高跟踩着地板,姿态是早已刻在骨子里的优雅高贵,路过明落时,她闻到了从明落身上散发出的淡淡香水儿味。
很熟悉。
和她身上的一样。
明落保持着原本的姿势没动,直到明梨的身影再也消失不见她才转过身,看向了她离开的方向。
“落小姐?”郑叔走近。
明落睫毛扑闪了番,漾出几番柔弱美:“明梨惹妈妈生气了?”
郑叔微笑摇头,没有说实话:“不清楚。”
闻言,明落没有再说什么。
“嗯。”她继续上楼。
扶着扶梯,每一步,她都走得很稳,姿态亦是优雅,格外的优雅。
*
回房的当下明梨便很找了件喜欢的睡袍进了卫生间,认认真真地泡澡,踩着高跟鞋站了那么久还是挺累的,脚酸得不行。
东西一应俱全,洗澡,护肤,睡觉,全程明梨都很平静。
是夜她睡得还算安稳。
明梨在老宅“住”了下来,没有不开心,也没有想法设法逃离,她很平静,浑不在意,仿佛一点点影响也没有受到。
一日三餐都是郑叔亲自送来,明梨也没有娇气或者闹脾气地说不吃,反而每顿饭都吃得很认真,一点儿也不亏待自己的身体。
而每次郑叔都会转达华敏君的话,问她想通没有,明梨自始至终都只有一句——不会离婚,不会嫁入霍家。
就这般,时间到了周四。
中午时分,明梨悠闲地躺在躺椅上看书时,房门被敲响,饭菜的香味扑鼻而来。
“郑叔,放茶几上吧,我等会儿吃。”她随口说道。
没人回应。
明梨眼睫扇动落下好看弧度,转头,不意外地,她看到了明落。
“有事?”合起书,她问。
明落睁着好看的杏眸望着明梨。
她想到了前晚郑叔对着明梨脱口而出的那声落落,大小姐。
可如今叫落落的人是她啊,圈子里所有人都知道的,被找回来的明落才是明家名正言顺真正的大小姐,而明梨……什么也不是。
可即便如此,当初他们依然没有把明梨送走,依然把明梨当明家人,叫她一声梨小姐,称呼自己则是落小姐。
唇畔勾了勾,明落说得坦诚:“没想到你回来了,其实说实话,明梨,我挺讨厌你的,我一点儿也不想看到你回来。”
明梨颔首,嗓音温淡漫不经心:“亲自给我送饭,就是为了说这些?”
哪怕她躺着,明落站着,气势依然没有落於下风。
明落没什么真实情感地扬了扬唇,轻飘飘落下一句:“我是想告诉你,容景哥回来了。”
容景……
霍容景。
明梨神情没有丝毫的变化,淡然地将看完的那一页翻页放上书签,她点了点头:“哦,还有要说的么?没有我就吃饭了。”
但这顿饭到底没吃成。
才说完,郑叔就敲门走了进来,欲言又止最终有些为难地说:“梨小姐,少夫人说如果您还没想通,现在就去佛堂外跪着。”
明家老宅占地广,除了主楼外,后面有明老爷子专门为明珩母亲修建的佛堂,而两人前几天刚离开临城去拜访老友。
明梨闻言一点也不意外,也没有说不,痛痛快快地站了起来直接往外面走。
郑叔着急,压低着声音让她快些低头认错,明梨只是无谓地笑笑。
明落也走出了房间,脚步慢慢。
*
明梨跪得干脆。
郑叔急得不行,给华敏君打去了电话,说了这边的情况后,到底还是忍不住劝道:“少夫人,不然……就算了吧,这么大的太阳中暑了可怎么好?”
电话那端,华敏君平静地听着,没有松口,也没有心疼:“跪久了她就知道错了,郑叔,交代下去,谁也不准靠近她,让她好好反思,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能让她起来。”
郑叔还想说什么,忙音声就传了过来。
远远望去,明梨背脊挺得笔直。
烈日炎炎,很热。
然而即便如此,明梨依然不曾妥协。
哪怕,之后烈日被乌云遮挡,眼看着夏日大雨即将来临,郑叔苦口婆心地劝她低头,她始终没有改变决定,也不会改变。
倾盆大雨在猝不及防下到来,雨滴如豆,砸在明梨纤薄的身上,只隔着夏日薄薄的衣物,渐渐地泛起了疼。
她向来怕疼。
但此刻,她也不过咬紧了牙关一声不吭。
雨越下越大。
时间流淌,已不知究竟过了多久。
明梨原本还能忍,可不知是不是先前太热,如今又被大雨浇淋太久,慢慢地,她眼前有些模糊,身体也传来了不适感觉。
她努力想要睁着眼。
倏地,明梨身体猛地一晃,心跳过速,眼睛好像再也睁不开。
迷迷糊糊间……
*
老宅里。
明落站在明净的落地窗前,佛堂前明梨的身影渐渐摇晃,似乎就要跪不住,然而便是在这时,一道颀长挺拔的陌生身影竟朝她大步而去。
在明梨就要摔倒之际,那分明属于男人的手臂将她稳稳抱住。
而后,她眼睁睁地看着明梨被男人抱了起来,脑袋埋入他的胸膛。
明落皱眉。
下意识想要看清楚,“啪”的一声,手中玻璃杯掉在地上,碎片四溅。
明落呼吸滞住,瞳孔重重一缩,呆在了原地。
过了两秒,她想也没想拎起裙摆就朝外面急急跑去,心跳极快,只想要看得更清楚些。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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