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燕娘从自己婆婆那得了准信，第二天就一个人回了娘家。姐妹两相差五岁，现在孙燕娘孩子都上小学了，妹妹却还连个对象都没有。
“你怎么突然回来了？”不年不节的，看到大女儿回来，孙大妈有些惊讶，“何家出什么事了？”
“没有，你想哪去了。小妹呢？”院子里就她一个，孙燕娘有些疑惑。
孙大妈放下扫帚结果她手里的鸡蛋，看她脸色确实不像出了什么事，才安下心来。
“她跟你爸下地了。”
这话可把孙燕娘惊到了，家里不是一直想着把小妹嫁进城里，一直不让她干重活吗，怎么会舍得让人下地呢？
到时候粗手粗脚，再把脸皮子晒黑了，还怎么嫁城里人？
“最近还有人给小妹说媒吗？”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一个乡下人，怎么可能一辈子不下地呢？
提到说媒孙大妈就来气，一个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看着小女儿年纪大了，歪瓜裂枣都敢上门了。
“你那有没有什么好人家可以让翠儿相看的？”孙大妈跟大女儿发了一通牢骚，在她看来，自己姑娘那么出挑，配个城里人那是绰绰有余。
“您先给我说清楚，什么样的才是好人家，还是必须是城里的？”
孙大妈不说话，她费心费力把小女儿当城里人养，不就是指望着她能嫁进城里拉拔一下家里吗？
“我没那个本事去认识城里人，您要是愿意听，我觉得我们村那个柳生倒还不错。”
孙燕娘叹了一口气，以前对于家里这么偏心小妹她还有些不平，现在反而有些庆幸，姑娘家最好的时候就那么几年，拖到现在不上不下的，谁心里能好受？
“柳生？那个在部队当兵的。”望山村有出息的年轻人就这么一个，孙大妈也听人说过。
“以前是，现在退伍回来了，一个人，带着个五岁的姑娘。”孙燕娘戳破她的幻想，要是人还在部队，怎么可能轮得上他们。
“你让你小妹去别人的后妈？不可能！”孙大妈脸上的表情立马就变了，“家里的事不用你操心，回去吧。”
马上就要到中午了，她竟然连饭都不打算留。
到底是嫁出去的女儿，孙燕娘没想到自己好心没好报，也给气到了，小妹都二十一了，她妈怎么还看不明白。
“妈，小妹的事不能再拖了，你自己想想。”说完，孙燕娘也不等其他人回来，空着手走了。
“姐，你等一下，姐！”走出去没多远，听到消息的孙翠儿追了上来。
看到这个跟自己有六分相似的妹妹，孙燕娘心里的气散了，她妈这样都几十年了，要能改早就改了。
“姐，那个柳生，具体情况怎么样，你跟我说说吧。”孙翠儿手上还有泥，一路跑过来气喘吁吁的，脸色白里透红，让不小心看到的男人们纷纷移不开眼。
“你知道了？”孙燕娘把她牵到路边，拿出随身带的手帕擦干净她手上的泥土。
“嗯，隔壁三婶跟我说了。”孙大妈嗓门大，隔壁不想听见也难。孙翠儿是最想把自己嫁出去的，她现在俨然已经成了村里人的笑话，长得好看能怎么样，心比天高，可惜没那个命。
孙燕娘压着嗓门把柳家的情况说了，见小妹没有反对，叹了口气：“我回去帮你问问，你先在家里等我消息。”
姐妹俩又说了一会话，孙燕娘到家的时候，桌上刚摆好饭。
“不是说晚上回来吗？”没有她的碗筷，村长媳妇又进厨房拿了一套出来。
孙燕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笑了笑，走过去帮她把饭添上。
“妈，您看，把我妹跟柳生说合在一起怎么样？”吃过饭，婆媳两人进了灶间，孙燕娘找婆婆拿主意。
她嫁进来快九年了，一直很敬重这个婆婆，有什么事都愿意跟她商量。
“亲家母和你妹她们愿意？”果然，村长媳妇也知道症结在何处。
“这还是小妹托我打听的，妈，您帮我去问问呗？”孙燕娘在围裙上擦干手，亲昵地拉住她的胳膊。
“你小妹……行，我去帮你问问，不过后面的章程你得自己来办。”也是，这种事她这个做婆婆的怎么也没立场去大包大揽过来。
有她这话孙燕娘就放心了，她相信，只要柳生愿意见小妹一面，绝对不会有一点不愿意。
“巧儿，你站远点。”还不知道有人想给自己说亲的柳生正挑着一担臭烘烘的肥水，柳巧儿则捏着鼻子远远地跟在后面。
这味道，让她更加怀念化肥了。
即便因为原材料不足，粪水已经用田里的水稀释过很多倍了，但味道还是有些不可描述。
这时候柳家小麦种植方法的优势就出来了，同样是施肥，柳生只需要在麦苗旁边均匀地浇上一通，省时又省力。
而其他人面对整片地的麦子，只能站在垄沟旁采用泼洒的方式将肥水灌溉下去，那飞溅的效果，完全是伤敌一万自损八千。
看着柳生用正确的方法将小麦苗全部施了肥，柳巧儿迈着小腿飞快地跑回家。
“奶奶，我要洗澡！”她抬起胳膊放到鼻子下面闻了一下，满脸的嫌弃。
柳大娘早就把热水烧好了，“让你不要下地你非不听，哎哟，这是谁家的臭娃娃。”
在她的帮助下，柳巧儿用香皂把自己从头到尾洗得干干净净，然后擦上喷香的雪花膏，感觉自己终于重新活了过来。
然后一出门看到院子里连衣服都没换的柳生，往后连退几步，“爸爸你快去洗澡。”
柳生假装要过来抱她，看她吓得直躲，笑得不行。
这是开春以前的最后一次施肥，分栽的小油菜也长高了一截。有人路过说了一句这油菜又肥又壮，可以炒来吃了，把柳巧儿气得，当即就说谁都不准动她的油菜。
她哭成小花猫的样子柳大娘他们都还记得，怎么可能去招她，不仅如此，柳大娘还帮她把油菜地里的杂草拔得一根不剩。
两只小野猪已经完全适应了圈养的生活，每天能吃能喝能睡又能拉，不过还是供不上地里用的。
柳生已经停下了开荒的步伐，太多他也照料不过来。山里的套子他大概三天去看一回，每次都能有些收获。
“兴娃子带妹妹去玩吧。”村长媳妇打发孙子把小姑娘带出去，等会要说的事，不适合有小孩在场。
看到何兴，柳巧儿才反应过来，确实有好几天没看到他了。
“你们去哪了？”除了何兴，还有刘健还有孙佳旺他们。
“我们去念书了。”几个小男孩说着脸上露出苦巴巴的表情，比起在教室里一坐就是半天，他们更喜欢在家里满山乱跑的日子。
邻近几个村只有靠近镇上的望山村有一所小学，老师们都是上面分下来的知青，农忙的时候他们也要下地，就直接放假，等忙完了再继续上课。
“我也想念书。”提到这个，柳巧儿没有了出去玩的心思。只有读书，才能让她的所学有更广阔的发展空间。
“你太小了，老师不收你的。”何兴最了解这个情况，他今年七岁，都是因为他爷爷是村长的关系才成功入学，七岁以下，是无论如何都不行的。
“那你们教我啊，以后老师教了什么，你们就回来跟我讲。”这才是她的目的，反正只是为了给她会看书认字的本事过个明路，在哪学的根本不重要。
有了自己这一层关系在，想必他们上课也能更认真一些。
“好！”孙佳旺第一个点头答应，他竟然也能当老师了，真是想想就激动。
于是几个小孩也不说出去玩的事了，簇拥着柳巧儿就往何家跑，他们迫不及待地想把自己学到的东西展示出来。
等两个小孩跑出去，村长媳妇才继续开口。
“大生啊，婶这次来是有件大喜事要跟你说。”柳生以为她过来是找他妈说话的，刚准备给她们腾地方就被叫住。
柳大娘也有些疑惑，大喜事，什么大喜事？
“这事嫂子应该知道，我们燕娘家里还有个妹妹叫孙翠儿，那是十里八乡都出了名的大美人。”柳大娘确实知道，这姑娘她还见过两次，确实长得标致，不过这跟他们家大生有什么关系？
“要我看，这都是缘分。”村长媳妇脸上堆笑，“我们燕娘说嫂子你人好，大生又是个有本事的，谁要是能嫁进来，那就享了八辈子的福。正巧翠儿也没说亲……”
她话还没说完，但是柳生他们已经知道她的意思了。
柳大娘有些意动，儿子这后半辈子还长着呢，有个知冷知热的伴才好过日子。但是有张芬这个前车之鉴在，她并不太看好孙翠儿，长得太漂亮了，容易守不住。
两人又看向柳生，他皱了皱眉，“婶儿，我没想过这些，巧儿还小，还是算了吧。”
“就是因为巧儿小，才更需要人照顾，你一个男人，五大三粗的能懂什么？你就舍得让你妈辛苦？”村长媳妇继续劝，“你总要为巧儿和嫂子考虑考虑。”
若是一般人听她这么说也就答应了，但柳生仍是摇头，“还是不麻烦婶子了。”
本以为十拿九稳的事，村长媳妇没想到他就这么拒绝了。
“翠儿是个好姑娘，配我们大生可惜了。”柳大娘给她递了个台阶下，“是他没这个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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