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秋蔓缓缓睁开眼,猛地低下头——胸前的伤口消失了,刚才还辣——么大的一个血窟窿呢!就这样消失了??
大约过了一炷香,杜秋蔓得出了一个结论,她穿成了一个瘦小又饥肠辘辘的古代女童。
吱呀一声,门开了,一丝光亮混着灰尘照了进来,杜秋蔓被这光刺的眯起了眼。门外走进来一个粗壮的妇人,像拎小鸡仔一样挑挑拣拣的将这屋里的小孩子拎了几个出去。
门外面也是一间屋子,四周摆着简单的木质家具,一个穿戴不俗的女人正坐在那里。粗壮妇人谄媚道:“您看看,这都是今天新到的货。尤其是这个,您瞧瞧这小脸嫩的,买回去调-教好了,绝对划算。”
“划算”的杜秋蔓被粗壮妇人推到那女人跟前,随着那女人的手覆在脸上,杜秋蔓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从脸摸到手,那女人露出满意的笑容:“李婆子你好眼光啊,这孩子哪来的?”
李牙婆谄媚道:“这几年饥荒闹得,卖儿卖女的还少吗?这孩子也是他爹娘卖的,我这里有卖身契。秦老板您就放心吧,在我这里买人哪回出过岔子!”
秦老板没那么好糊弄。眼前的女童虽衣衫破旧,面有菜色,但依旧细皮嫩肉,手上连茧子都没有,一看就是娇养出来的。
李婆子见她不接话,知道自己糊弄不过去,拉着秦老板走到一旁低声道:“还是瞒不住您的眼睛。这丫头您放心买,她的家人是绝对不会来要她的。她是个小婢养的种,上头的主母瞧不过眼将她发卖了,特地交代可不许让她找机会回去。”
“可不会出什么岔子吧?”秦老板谨慎问。
“您把心放肚子里。这丫头早就被我吓破胆了,什么话不敢说。退一万步说,她若是瞎嚷嚷,且不说别人信不信,就算是信了给她带话出去,她回去了也是名节全毁,左右都是一个死。这人啊,只要能活着,谁愿意往死路上走呢。您愿意收了她,我给您这个数。”李婆子忍痛将贵人给她的二百两分了一半出来。
“哟哟哟,这是什么话。”秦老板掩面娇笑,“我那里是吃人的地方不成?行了,我知道了,这高门大户里整治不听话的丫头片子就喜欢用这手。”她的胭脂楼里有不少这种来历的姐儿,但哪个都翻不出她的掌心。来楼里寻欢作乐的人谁愿意为了一个姐儿去自找麻烦。若真不听话,直接毒哑埋了,任凭天王老子来也找不到正主。
秦老板在李婆子这里又逗留了一会儿,剩下的几个丫头她都看不中,要了银子便带着杜秋蔓离开了李婆子破旧的小院子。
一路上她打量着杜秋蔓,这小丫头看起来七八岁的样子,最是方便调--教的年龄,丝毫不担心这种小丫头有什么反骨。纵然有,抽几鞭子也就乖了,等在楼里呆上几年,也就认清现实老老实实的去接客了。
此时原身的记忆在杜秋蔓的脑中慢慢苏醒,这孩子与她同名,都叫杜秋蔓。
小女孩今年十岁,模样生的娇小可人,乃是官家嫡女。
可惜母亲早逝,杜父则醉心官场,一向不管后宅之事。过了两年,杜父续弦,继室米氏却是个温柔蛇蝎的妇人。表面上对小杜秋蔓十分宽容,宁愿让自己的女儿吃亏也不曾亏待她。可就是这样的养法,让小杜秋蔓养了一身骄纵蛮横又蠢笨如猪的性子。三个月前因顶撞祖母,被杜父罚回老家给亡母守孝反省。在回老家的路途中,这孩子被人卖给了李婆子,可到底被谁卖的,怎么卖的,小孩子因路上昏迷太久,并不清楚。
杜秋蔓缓缓吐出一口气。
现在并非太平盛世,在那孩子的记忆里,这几年又是大旱又是大水,前段时间还有瘟疫,不论是穷人还是因天灾家破人亡的富人,卖儿卖女都太常见了。
在信息闭塞落后的古代,又没有各种现代先进的技术,一个小孩子丢失后再找回来的几率几乎是零。将小孩卖给牙婆的这一招不可谓不毒。
只是这孩子的家人知道她在被卖后受尽恐吓、饥饿,已经死了吗?大约就算知道也不会有丝毫悔过吧,毕竟他们原本就希望这年仅十岁的小孩直接去死!
杜秋蔓合上眼,前世的事情仿佛还是上一秒那么近。那是一个完全“恶”的世界,她学会了各种残忍的搏斗技术只求自保,却没想到会有一天因为利益,被队友出卖。最后只有一个不认识的陌生小孩可怜她,努力给她包扎伤口,却是做的无用功。她清楚的记得子弹穿透胸膛的感觉,仿佛无数带着刀刃的风在她血液里呼啸,眼中最后的景象是战争结束后大片大片荒芜的焦土,和那孩子茫然无措的神情……
既然上苍让她来到这里,她就不会辜负这次新生。
一路上杜秋蔓不哭不闹,着实是听话,秦老板对她也有了几分好脸色,再加上那张精致的小脸,虽然受年龄限制还没有长开,但也是个美人胚子,长大后肯定是个大美人,当得起胭脂楼的头牌,调-教好了,绝对是颗摇钱树。
秦老板越看越满意:“以后你就改口喊我秦妈妈,只要你听话,妈妈不会亏待你的。”
杜秋蔓低声:“嗯。都听您的。”
秦老板笑道:“你倒是乖巧。”
牙婆是不会让人吃饱的,免得人有力气逃跑了。但杜秋蔓表现得实在是太乖了,年纪也小,秦老板心情好,抬抬手赏了她几块粗粮饼子让她饱肚子。
离城门越近,周围的百姓也渐渐多起来。秦老板眯起眼不耐烦问:“怎么突然多了这么多人?”
随行的小厮已经打听清楚了:“有些从北边来的灾民,想去城里讨口饭吃。”
眼看着城门已关,秦老板的马车还被堵在一侧,秦老板骂了句晦气,带着人走到一些穿戴整齐的百姓那边圈了个地方临时凑合一宿。
月上中天,不少人凑在一起点起火堆。
杜秋蔓用着微弱的声音:“妈妈,我想去方便下。”
秦老板心情正不爽,抬手打骂:“跟老娘憋着!”
杜秋蔓偏过头,脸上的巴掌印清晰可见,她特地没有避开秦老板的朝着头打的那一巴掌,现在脑仁还有些疼,露出无助的模样:“我……我……憋不住,可能是路上喝了生水闹得。”
秦老板怕她拉在衣服里毁了衣服,不耐道:“快去快回!”又喊了一个小厮跟着,半是嘱咐半是恐吓,“这丫头要是动了心思,直接跟老娘狠狠打。”
小厮浑不在意,嘴上说得好听:“您放心,小的都知道的。”一手拎着杜秋蔓,不客气的将她往远处的林子带去。
“听话点,拉完赶紧出来。”
杜秋蔓嗯了声,连忙往里走。
小厮啧啧感叹,这小丫头倒是老实。不过也是,一个小娃娃,还是个孩童模样,还能翻了天不成?他们楼里也曾有那刚接客还想逃跑的姐儿,都被他抓回来,好几个还被秦老板赏给他享受了一番。再等个几年,说不定他也能叫这丫头伺候呢。
小厮心里想着各种猥琐的画面,杜秋蔓突然一声惨叫,引得他大惊:“怎么了?!”不做多想便朝着杜秋蔓跑了去,谁料刚跑了几步,整个人被重重绊倒在地,不等他回过神,腰见的匕首就被人抽走了。
脖间一凉!
一股热气喷出,他想说话,奈何嗓子发不出任何声音。那个抢了他匕首的女童朝着他的脖子又给了他一刀,大量的血喷出,有的溅在了她的脸上,她却毫不在意。
杜秋蔓踢了倒在地上的人一脚,确定这人死透了,低头将自己系在几颗矮植之间的腰带解开,重新系回腰间。
正当她要离开,只觉得身后有人盯着她。
“谁?!”
月光下,一个瘦的已经脱相的小男孩从草堆里颤颤巍巍站起来。因为过分消瘦,显得头很大,四肢更是瘦的露出了骨头的形状,像一个插在牙签上的大头娃娃,荒诞又心酸。
杜秋蔓想起那个给她包扎的陌生小孩,两个孩子的模样在眼前重叠,都是一样的狼狈瘦小,一样的害怕又不敢离开。
杜秋蔓想了想,将怀里仅剩的一块饼递了过去:“给你,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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