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上辈子, 还是这辈子在明城时, 赵计缘都曾透露过一丝想要收楼西月为徒弟的意思。
但是,楼西月拒绝了。
她以为这位赵神医只是因她身为云宫杀手的身份,想跟云宫抢徒弟, 没想到内里真实的原因竟是如此。
赵计缘这是想让她自己学医, 自力更生,自己察觉出体内中的毒吗?
楼西月气极,忍不住暗骂了句:“医者不自医, 这个道理不懂吗?”
她脑子的弯弯哪有那么多, 还能够体会到赵计缘话语和举动背后的深意啊?
上辈子……上辈子,她去找赵计缘求解毒,也是通过赵计缘把过脉的,结果赵计缘只给了她云宫控制杀手的那种毒的解药。
对于她体内隐藏极深的另一种毒, 却闭口不提, 没透露半分出来。
一种惧意忽然浮上心头来,楼西月越想越气, 忍不住调转回头去, 想去找赵计缘问问, 却被席云斐拉住了手。
席云斐将她拥入怀中, 轻声解释道:“不要回去。师父的性情你是了解的, 当初在明城时, 他给过你一次机会,没能把握住,就已经失去了。”
“不过没关系, 我问过师父,你中得另一种毒是什么毒,虽然他没回答,却答应了我,若是我们能找到是谁给你下的毒,他便将解毒之法告诉我。”
他出声时,竭力让自己保持着平静。
可楼西月却听出了席云斐话语间的一丝轻颤,忍不住伸手回抱着他。
席云斐迟疑着道:“若是……我们真的找不到是谁给你下的毒,我跟着师父学医,总会将他的本事学完的,到时候我亲自来给你解毒。”
“好。”楼西月应声道,“你这么聪明,学什么都学得会,将来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我相信你。”
站在小巷子内,席云斐静立片刻,才收回了抱着楼西月的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浅笑道:“我送你回家去。”
两人走出小巷子,长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这上京城,真是个繁华地。
快到楼府大门前,楼西月才弯唇笑了笑,道:“我刚才答应了小津,明日带他去上京城中玩儿,你明日有时间吗?”
席云斐点头应道:“有的。”
“那我们明日一起去找小津吧。”楼西月说罢,眨眨眼,又上前,踮起脚尖去吻了吻他眉心,轻声道:“解毒这事儿慢慢来,不要太累了。”
楼西月后退一步,才语气轻快道:“若是实在无法,我就去绑了那赵神医来,日夜逼问着。”
“……届时,你可不能来救你师父。不然,我会生气的。”
席云斐沉默良久,才轻轻笑了笑道:“好,真到了那时候,我全然当做不知道的样子,然后暗中做你的帮凶,好不好?”
他伸出手去,楼西月垂眸望着那掌心,同样伸手去,贴上那手掌,轻轻一拍,道:“那咱们就约定好了。”
随后,楼西月又才跑到楼府大门前,转身望着席云斐,朝他挥挥手,注视着他离开。
待到席云斐的身影消失于街角尽头,楼西月才收回了目光,静默一瞬,轻蹙着眉头,回了自己的住处。
待到夜里沐浴时,楼西月闭上眼,舒缓着疲惫,又问不远处的青叶:“虞四留下的那一部分人,都接手了吗?”
虞四久在上京待着,其人手遍布城中各处。她撤离上京前,留下了一部分人手给楼西月,让楼西月接手。
楼西月交给青叶去办此事。
虞四留下的人手中,多擅长打探消息者。
当初虞四在宫中为妃,全靠这一部分人手打探消息,才能得知宫中许多隐私之事。
就连沐贵妃当年以皇子换公主这件事都给打听出来了,可见其部下人手打探消息的厉害之处。
青叶答道:“都接手了。”
楼西月睁眼,起身穿好衣服后,才道:“托这些人去打听打听当年我娘与容王妃上京途中所遇见的人、事、物,以及当年接生我的稳婆相关的事情。”
既然要查是谁给她下的毒,那只能从头开始查起。
当年之事,她心中一直存有疑虑。
“是。”青叶点头应道。
一想到此事,楼西月就忍不住气极。
她静思片刻,又迟疑出声道:“你说,我们能查到宫主当年的事儿吗?”
云宫宫主历来神秘,云宫内所有杀手皆是不知其真实姓名,只知其武艺高深,神秘莫测。
其余信息,一概不知。
青叶听见楼西月的嘀咕,忍不住抬眸望了楼西月一眼。
楼西月注意着青叶的目光,忍不住讪讪一笑。
青叶整个目光里透露着一种“你逗我玩儿呢”的意识。
用手底下的人去查老大的身份,还能查得出来?
“唉。”楼西月轻叹了声,没再过多纠结。
翌日,她同席云斐一起去找赵神医与赵小津。
来开门的,是赵小津。
他见了楼西月与席云斐,高兴喊道:“姐姐,师兄,你们是来找我玩儿的吗?我等好久啦,神医允许的,说今日让你们两个带我去逛逛上京,明日再让师兄跟着他学医呢。”
席云斐闻言,问了句:“那师父呢?”
赵小津答道:“神医不喜热闹,从来不去人多的地方玩儿。之前每次都是由我一个人去派药的。”
“神医今日不同我们去玩儿。”
席云斐点点头,又才道:“你们在这里等会儿我,我先去跟师父说说,再来寻你们。”
“好,你先去吧。”
楼西月说罢,留下来陪着赵小津。
赵小津去倒了杯水给楼西月,才好奇问道:“姐姐,我们今天去哪里啊?”
楼西月想了想,才道:“我和你师兄呢,打算带你去吃好吃的,然后再去玩儿。”
“怎么样?”她伸手摸了摸赵小津的脑袋,笑着问道。
“好啊。”赵小津点点头应道。
楼西月又问:“赵神医平日里不会带小津去玩儿吗?”
赵小津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迟疑了片刻,才小声嘀咕道:“神医有些凶,他只会让我学识字,读医书,摆弄药材,才不会陪我玩儿呢。”
随后,他又好奇的问道:“姐姐,这上京城里最好玩儿的地方,是不是在那个皇宫里啊?”
他投落而来的目光中,澄澈而单纯。
“怎么会这么问呢?”楼西月有些哭笑不得。
她不知道赵小津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认为皇宫中最好玩儿呢?
“……因为神医之前带我去另一个皇宫,那里虽然被荒废了,但还是很好玩儿的。”赵小津解释道。
另一个皇宫?
楼西月闻言,微怔了片刻,才明白过来赵小津口中的另一个皇宫指的是哪里。
旧朝倾覆,新朝建立,自然换了国都来。旧朝国都被废弃,新朝将国都定于这上京城中。
旧朝皇宫荒废快二十年了,没想到那位赵神医还带着赵小津去那里游玩了一圈来。
楼西月想了想,才解释道:“有人住的皇宫中呢,是个会吃人的恐怖之地哦。小津见过另一个皇宫,就不用去上京城中这个皇宫了呀,都长得一个样子的。”
“真的吗?”赵小津有些遗憾。
“真的。”楼西月点点头道。
正值此时,席云斐从后院走过来,才道:“走吧,我们带小津去逛逛这上京城。”
赵小津闻言,率先欢呼一声道:“好啊,我们快去玩儿吧。”
楼西月与席云斐相视着,笑了笑,才迈步跟了上去。
早夏的日光出来得很早,两人带着赵小津去玩儿,都是尽量走荫蔽处的。
之后午时,他们又带赵小津去了平日里常去的一家酒楼中,给赵小津点了许多好吃的东西来。
下午时,外面更热,晒得街道上都蒸腾着热气般。
三人便选择去了上京城外不远处一家避水山庄玩儿,这里还有一处挺凉快的冰室。
赵小津在其中玩得不亦乐乎。
……
上京城内。
赵计缘一直待在屋中,就连午时用饭时,都未曾出过屋。
直到下午暮光西斜时,他才打开了房门,朝外走去。
院子里有打扫的下人,见了赵计缘,应声道了句好,又才问:“先生这是要出去吗?”
赵计缘点了点头道:“嗯,不必为我准备晚膳。”
那人点点头,应道:“好的。”
他目送赵计缘离开后,又才继续打扫着院子。
另一边,赵计缘出了门。
赵计缘对这上京并不熟悉,去问了问路上行人方向。
他一头银发,在人群中也是极为出众的,被问着的那人给他说了说方向。
赵计缘顺着那方向,才到了那酒楼前。
进了酒楼中,便有酒楼小二上前来招呼道:“这位客人可是要吃些什么?”
“我有约,甲二包厢在何处?”赵计缘问道。
“甲二包厢,客人这边请。”
小二引赵计缘去了甲二包厢,才躬身离去。
赵计缘敲了敲门,很快有人应声问道:“是谁?”
“是我。”他答道。
那人便来开了门,引他进了包厢,又退出去。
包厢内还有一人,听见赵计缘进来的声响,她转身过来,正是沐贵妃。
沐贵妃依旧是一身雪衣,容貌秀美,光艳照人。
她看向赵计缘,又去望赵计缘身后,没看见其他人,便冷声问道:“那个孽种呢?我不是让你把他一起带来吗?”
赵计缘垂眸,静默片刻,才平静开口道:“孩子是无辜的。”
沐贵妃冷笑道:“孩子无辜?当初那个孩子出生本来就是一种错误,若非是那个混蛋偷偷换了我的避子汤,哪里会有那个孽种的出生?”
当今世上,也只有沐贵妃敢将席景和喊作是那个混蛋了。
“我当初让你掐死那个孩子,结果你却偷偷留了下来。”沐贵妃冷然道,“若是早知道你会将那个孽种留下来,我当初就该在他出生之时,就亲手掐死他的,又怎么会让他长成如今的年纪。”
赵计缘抬眸望向沐贵妃,心中却满是寂然与苦涩滋味,他不知道沐飒飒这些年究竟是经历了什么,才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说出这番要杀死自己亲生孩子的话来。
好半晌,赵计缘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却依旧只答道:“孩子无辜。”
“我从来就没承认过那个孽种是我的孩子。”沐贵妃冷冷开口。
随即,她望向赵计缘,出声道:“那个孩子真的无辜吗?”
“赵计缘,你为臣不忠,为友不义,为医不德,又有什么资格说这话?”沐贵妃惨笑道,“你当年守在殿外,亲眼看着、亲耳听着你的君王中毒身亡而不顾,你以为我全然不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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