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义虚扶着楚骄阳回榻上躺着，问道：“殿下既然对流言之事早有应对之策，何不直接去找锦衣卫的付指挥使？谣言之事是锦衣卫失职，谅他也不敢对殿下的命令阳奉阴违。殿下何必去陛下面前说呢？万一陛下因此迁怒殿下，自此远了殿下去，岂非是得不偿失？”
楚骄阳重新躺在榻上，笑道：“但凡父皇对本宫有一丝真心疼爱，那谣言之事只会让他与本宫同仇敌忾，进而更加怜惜本宫。”
“至于私下去找付指挥使这样的话，以后不可再说。这楚国是父皇的楚国，付指挥使是父皇的肱骨之臣，而本宫是父皇的女儿。”
楚骄阳说了这么多，也有提点李明义的意思。
她手上能用的人实在太少，管事太监李明义悟性不错，好好调-教，说不定以后能大有发展。
李明义似乎也有些明白楚骄阳的意思，低着头认真回答道：“殿下说的是，奴才都记下了。”
“再过十日便是五月二十，母妃的祭日。父皇先前交代，今年去思卿殿祭拜。一应祭品，你去交代碧瑶早早备好。”想到老皇帝前几日的话，楚骄阳又对李明义吩咐道。
交代二字让李明义心中一动，要知道碧瑶可是公主殿下身边的第一红人，哪里有别人交代她做事的可能，想到这两个字所代表的含义，李明义心中便喜不自胜，但面上还是一如既往地认真答道：“殿下放心，奴才一定好好交代下去。”
说完，李明义抬头飞快地扫了楚骄阳一眼，见她脸色平静，没有任何异议，又道：“只是，奴才心中感念皇贵妃娘娘，也想抄几本经书，为娘娘祈福。”
楚骄阳眼波扫过李明义，道：“那就抄一本《坐忘论》吧。”
“是。”
见楚骄阳闭目休息，又摆手让他下去。
李明义轻手轻脚地出了内殿，皱眉想着公主殿下如今好黄老，自己也应该多去看看道家典藏了。
想罢抬头，李明义就看见殿下身边曾经的第一红人，大宫女碧瑶姑姑正站在殿门前，怒瞪着自己。
且不论李明义和碧瑶为了楚骄阳是怎样的针尖对麦芒。
李明义出去后，楚骄阳头痛地轻叹一声：“山不厌高，海不厌深。周公吐哺，天下归心。唉！人、人、人，缺人啊。”
缺人的状况，不是一夕两夕能改变的。
处理谣言的事情交给了付大全以后，楚骄阳又过上了皇宫和公主府两点一线的生活，武功练得更进一步，跟将士们的关系也愈发融洽和睦。
这一眨眼就到了楚骄阳生母的祭日。
楚骄阳起了个大早，换上一身素色的衣裳，素面朝天，身上的朱钗首饰也统统取下，一张娇艳的脸庞，也因为这样素净的打扮而显出了几分清纯娇弱。
思卿殿是皇贵妃江婉琳生前所居的宫殿，江婉琳是从一个最底层的小采女一路升上贵妃的，她在后宫的那些年可谓是独霸皇宠。
如今她死了，也依然占据着老皇帝的那颗心肠。
思卿殿原来不叫这个名字，是江婉琳去世以后，老皇帝改成这样的。殿内的摆设布置还保持着原貌，可见是有宫人每日打扫。
楚骄阳和老皇帝走进殿门，发现殿内已经有人了。
一个身穿素袍的男人，正背对着门口拿着扫把在清扫殿内看不见的浮灰。
听见脚步声，男人转过身，露出一张跟老皇帝的面容有几分相似的脸。
正是多日不见的太子——楚青阳。
楚青阳恭敬地向老皇帝行了礼，又跟楚骄阳问了好，不等老皇帝发问便说道：“父皇，儿臣幼时闯了祸，父皇每每责备儿臣，皇贵妃娘娘心善，总是为儿臣求情。想到今日是娘娘的祭日，便忍不住过来尽点心意。这便要走了，就不打扰父皇和皇妹了。”
老皇帝闻言脸色好看了许多，又被太子三言两句勾起了从前的回忆。
想到太子是自己的嫡长子，刚出生那会儿自己还抱过，那么小的一个肉团子，如今都长成做父亲的人了。
老皇帝不禁也有些伤怀，抬手拍了拍太子的肩膀：“朕的儿子长大了！行了，你也去看看你母后，她也年纪大了，日日念叨你们这些子子孙孙的。朕晚些时候也过去。”
太子闻言，背在身后的手握紧，随后又松开道：“那儿臣就先告退了。”
老皇帝回过头，就看见楚骄阳眼角挂着泪珠子，欲落不落，立刻心疼的问道：“宝儿怎么哭了？可是想起你的母妃了？唉——”
楚骄阳摇摇头，擦去眼角的泪，吸着鼻子哑声道：“儿臣只是想，若是母妃还在，是不是也会像皇后娘娘对太子哥哥那样一针一线尽心尽力？儿臣甚至都不记得母妃的模样了。”
听着楚骄阳的哭诉，老皇帝想到江婉琳去的时候楚骄阳才两岁，那时候他心里怜惜就将她抱到身边亲自教养，一个刚会说话不久的奶娃娃，整日里追在他屁股后头问娘呢娘呢娘呢，夜里也总是吓醒，哭个不停，只有他抱着哄着才能破涕为笑。
想到这，老皇帝心里就怜惜得抽疼，这可是他亲手一把屎一把尿，又当爹又当妈娇养长大的孩子啊。
老皇帝接过帕子给楚骄阳擦眼泪：“瞧瞧你这金豆子，掉一颗得耗多少精气神儿。你母妃虽然去了，这不是还有父皇么，别人母亲能给孩子的，父皇都能加倍给你。”
“那父皇你有奶么？”楚骄阳娇娇俏俏地顶了一句嘴。
老皇帝作势要打楚骄阳，高高抬起手又轻轻拍了一下道：“你这熊孩子，你母妃活着的时候不也是奶嬷嬷喂你么？如今轮到父皇了，倒要亲自喂你不成！既如此，你去找你的奶嬷嬷当娘去！”
“父皇饶命，儿臣说着玩儿的！您就当儿臣是个屁，轻轻放了吧！”
“行了，你少贫两句。在你母妃面前端庄点，也让她看看父皇将她留给我的血脉教养的孝顺可爱，天真活泼！”
“是，父皇。儿臣晓得了！”
瓜果祭品摆上桌，敬上了香烛后，楚骄阳跪在火盆前，心思虔诚地给皇贵妃一张一张烧纸钱，还烧了一封她亲自写的信件，又将李明义为她祈福抄写的《坐忘论》烧去。
老皇帝抚摸着江婉琳的画像，小声地簌簌叨叨地说着什么，说完照例大笔一挥，写了一首表达思念的诗词丢进火盆中。
火舌舔-舐着带着墨香的纸笺。
老皇帝看着黑色的墨字一点一点化为灰烬，喃喃道：“琳娘，你泉下有知，就保佑我们的骄阳平安顺遂，健康喜乐。”
两人又陪着皇贵妃用了膳，在思卿殿待到了太阳西斜。
出了思卿殿，楚骄阳对老皇帝道：“父皇，你去看母后和太子哥哥吧。儿臣自己回宫就好。”
老皇帝想到之前楚骄阳的哭诉，摇了摇头道：“行了，父皇还不知道你，若是我这个时候走了，你还不又掉金豆子啊。”
“父皇也太小看儿臣了，儿臣才不会！儿臣大方着呢！”
“哦？那父皇这就去了！”老皇帝说完，扭头就走。
走出两步回头去看，果然看见楚骄阳站在原地嘟着脸，眼里的泪正一颗一颗往下掉。
“看看，父皇说的没错吧！”老皇帝走回来，一边说一边让楚骄阳拉着自己的袖子擦眼泪：“快别哭了，父皇今日不去了。”
“不行，为了证明儿臣真的很大方，儿臣和父皇一起去好了。儿臣也很久没见过皇后娘娘了。”楚骄阳放下老皇帝的袖子，故作大方地走在前面。
两人就这样散着步，慢悠悠地来到了甘泉宫。
皇后宫里很是热闹，太子太子妃，还有两个十来岁的皇孙都在，一派欢声笑语。
随着宫人的禀告声，老皇帝和楚骄阳走进了宫殿内。
太子楚青阳看见老皇帝的那一刻十分惊喜，看到跟随而来的楚骄阳时，心里的欣喜瞬间就去了十二成。
楚骄阳立刻停住了往里走的脚步，委屈道：“太子哥哥看到我好像不太高兴，是不欢迎妹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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