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吃的是干饭,菜是萝卜炖肥肉,干饭管够,任各将士敞开了肚皮吃,每碗饭上又给一勺菜。
这在军中,绝对是顶级的伙食配置。
将士们吃得满嘴流油,心满意足。
见楚骄阳从中军帐出来,步行如常,眼中纷纷露出佩服。他们这些当兵的,又急行军过,才知道急行军有多可怕。若是纪律不好的队伍,一次急行军都可能不等敌军开战,队伍就直接废了!
楚骄阳打了一碗饭,端着碗走到一圈小兵处蹲下,跟他们一样扒着吃。
之前剿匪的时候,楚骄阳就经常这样,小兵们一开始大都不自在,现在却已经能面不改色,还一起挤了挤,特地给楚骄阳三人让出了位置,老虎寨的陈芝娘和铁头也围坐在这里。
“都聊什么呢?这么开心?”楚骄阳一边扒饭,一边问。
小兵们七嘴八舌地说起上次剿匪时得的赏赐,有人用将那些钱寄回老家起了新房子,有人休假回家娶了房媳妇儿,现如今孩子都怀上了。
木易在一旁听着,忍不住去看楚骄阳,他没想到她的军队里的待遇这样好,以当今的情况,三国军队,能日日吃上饱饭,就属于待遇极好的队伍了。
三国当中,金国情况好一些,因为金国经济不显,百姓以放牧为生,逐水草而居,居无定所,普通百姓的日子过得比军户更苦,所以金国一直都是三国当中兵力最强盛的。
而齐楚两国,民间一直流传着: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的俗语。就是因为军户危险不说,还待遇一般。所以,一旦碰上服兵役、抓壮丁的时候,民间的人口就会消失很多,不是这些人宁死也不当兵,而是做了逃户,宁愿不要户籍,钻进深山老林生活,也不愿意参军当兵。
两国高层当然知道要改变这种状况,必须提高军户的待遇。但是这一改变看似简单,实则牵涉众多,最重要的是,提高军户待遇的银钱从哪里来?
木易略略算了算齐楚两国的税收,楚国比齐国根基深厚,十几代皇帝积累下来的私库定是比齐国几代皇帝的私库丰厚很多,但是以楚骄阳这样的养兵之法,楚国老皇帝的私库又能让她坚持多久?
想到这里,木易忍不住忧心忡忡地看着楚骄阳,就听见小兵们的起哄声。
“为公主殿下这样的人卖命才爽快!”
“对,我们都愿意一辈子为殿下卖命,反正也是贱命一条,死了还能得些抚恤,家中父母妻儿的养育也不需要发愁。小的们也就没啥怕的了!”
楚骄阳拍了拍坐在她身边的那名小兵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所以,上官们平时督促你们训练严厉些,你们也不要放在心里,这都是本宫严格要求的,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本宫希望每次战后,你们怎么样上战场,下了战场还是怎么样!”
“你们为本宫卖命,为大楚卖命,为百姓卖命,为安天下卖命,金钱、荣誉、权势、尊重,都是你们应得的!”
“本宫现在这样做,以后也一样如此坚定不移。绝不会让你们在战场上吃刀子,下了战场还要吞委屈!”
楚骄阳说了很多,围成一圈的小兵都认认真真听着,没有打断,还有其他地方围过来的兵丁们,也都或站或蹲或坐。
他们觉得楚骄阳的话说的实在,因为他们的公主殿下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时下能像大将军慕容建那样,让将士兵丁一日两餐吃饱饭,饷银能发个五成,偶尔胜仗后再得几个赏钱,就是顶好的将领了。
因为将领手下都养着家丁私兵,说是私兵其实就是家奴,因为这些私兵都是签了卖身契的。基本上每个将领都会吃空饷喝兵血,从普通小兵身上克扣下来的就贴补到自己家养的私兵上。
根本没人在乎普通兵丁的死活,在军队,想要有所作为,那就卖身为奴。
国之重器,就这样变成了私人的武器。
良心尚存的就如大将军慕容建,边军号称三十万,朝廷也每年调拨三十万兵丁的吃喝嚼用以及粮饷。但是去掉大将军慕容建吃空饷的份额,估计边军能有十五万就不错了。
按照小兵们的说法,慕容建让兵丁吃两顿饭,饷银克扣一半。那么这些克扣下来以及空饷的钱就是拿来养他自己的家丁私兵了。
王二狗听得很感慨,忍不住说道:“所以在边军时,最热闹的时候就是每次战后,大将军慕容建填补战死的空缺,招募家丁私兵的时候。几乎是人人挤破头想要去大将军府卖身为奴。”
王二狗的话像是起了个头,兵丁们开始发出愤慨的声音,一个右手在战场上被砍掉了两根手指的小兵冷笑道:“那可不抢破头,毕竟家丁吃肉喝汤,月月发足了银钱,三不五时的还有赏钱,普通兵丁只能吃顿饱饭那两个银钱就要感恩戴德了。慕容建那老贼到处传扬自己爱兵如子,当然爱兵如子,爱的都他娘的是他自家的家丁!”
没了两根手指的士兵身边年长的人跟他要好,闻言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睛湿润道:“像咱们这样明明立了功,却因为不愿卖身,砍掉的人头都能顶给家丁,真他娘的操蛋!但老子就是不卖身,我娃是个文曲星,如今已经是个秀才了。不像他老子我土坷垃里刨食,若是他老子我当个兵回去就成了奴籍,我娃可就一辈子只能当个秀才了。先生跟我说过,我娃可是能考举人的!”
说到最后,年长的兵丁忍不住又哽咽着重复了一遍:“能考举人的!”
围坐着的兵丁一时间都有些沉默不语,他们都是不愿卖身为奴,又与大将军慕容建不合的人。
所以,他们被大将军慕容建给打发走了,打发到了公主殿下楚骄阳的手下。
想到方才楚骄阳的那番话,众人涌起了万丈豪气,心中同时浮起一句话:“幸亏被打发到了公主殿下身边!”
临近月中,月亮看着又大又圆,银河像是一条镶着宝石的玉带,营中的篝火烧得噼啵作响,像是将士们热烘烘的心肠一样。
距离临时营寨二十里开外,哨探的单位之外。
二十几个身穿黑色夜行衣的人聚集在一棵树下,也不点火,就着月色低声商议事情。
“那小公主时刻都待在军营中,根本不给我们行刺的机会。我们还是回去复命吧。”
领头的刺客呵斥道:“任务没有完成,怎么有脸回去!”
一开始说话那人有些不满:“可是将军都说了,完不成任务也没……”
“住嘴!什么将军,哪来的将军,皇室昏庸无能,残害忠良,人人得而诛之。我们民间义士定要为天下百姓诛杀此僚!”
刺客首领的话,让说话那人悻悻地闭上了嘴不再说话。
另外一人见气氛有些僵硬,连忙开口道:“不过,那小公主还挺厉害的。本来咱们想着她一个小娘们,又是第一次急行军,肯定会掉队,没想到人家愣是一声不吭地带队前行,眉头都没皱一下!”
刺客首领发出一声冷哼:“他们白天急行军,夜里安营扎寨,以他们的行军速度,六天后就能到边关,我就不信小公主能坚持六天!”
说完刺客首领耳贴地面,听见马蹄声由远而近,地面更是传来震动的感觉。
“哨探来了,隐藏!”
话音落下,二十几个黑衣人像是一道道黑影般,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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