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君宠走出木屋:那根单独摆放的木簪是葡萄藤,他似乎很是珍惜,她记得花神曾自认为葡萄精灵……出了醴泉院遇到翾武。
“我听说那人要见你,就过来了。”翾武是不放心“我陪你去。”
妖君宠抬手一拍他的肩头“虽然你这么好,可是我,真的不记得了。”
“对你好是我的选择,不管我说了什么,你都不必在乎,以自己的心意好好活着。”翾武真的不强求“就像我对她说的一样,两情相悦是幸事,一方单恋也不必仇怨,都是自己的选择,既然付出了就不要想着回报,感情里哪有那么多的计较。”他只要她欢颜就好。
“有些意外。”妖君宠笑对翾武“你拳脚功夫好,悟性也不差啊。”
“这是你对我说过的话。”在你放下瑢霁时“你说过长大是自己的事,所有事都有代价,权衡利弊想要代价小一些是人之常情,唯有感情你不要算计,苦痛挣扎、黯然心碎都是长大的代价。”深情的看着她“今生不复见,生死两不知,并不是你对他的恨,是你对他最后的爱,你一直以为他恨你,所以你便永远不再与他相见,更不需要他知道你过的如何;瑢霁他知道,我们在战场上的时候,有个晚上他和我一起喝酒,他说了这些话,他说他知道,所以他后来也不再强求与你相见,他要保留下你对他最后的爱和温柔,这也是他爱你的表达,他,到最后都拿着你给他的那卷字,但愿来生不识君,你用最决绝的字句写下了最美好的祝福,希望来世他能安康快乐,没有了你也不会有很多烦恼,可是瑢霁说没了你他就什么都没有了,你是他生命中最初的光,唯一真实的存在,他是真的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说到这里他感觉身边的人没了,停步,下意识回头去找。
妖君宠站在后面“你可真是个好人,明明是情敌却这么帮着他说话。”
“因为你已经不记得了。”翾武瞧着她不悲不痛,甚至多少有些与己无关的表情,很无奈“忘情丹也是他去求的,用了他一半的修为,其实以他当时的身体状况,那次出战根本就是去送死的,但他还是去了,在去之前也布局让启族彻底分裂,自他死后天界再无启族,那个让你背负所有痛苦的族群彻底消失了。”
“他是想保全启族残留的妇孺,并不是完全为了我。”妖君宠淡然的说出自己的感觉“翾武,我不记得了。”所以你说这些,何必呢“你说是他去求了忘情丹,不就是为了让我可以理直气壮的和来人说‘我不记得了’,阿翾,对我而言,那些都过去了。”
“那你的师父呢?”翾武走回两步“我不信你一点感觉都没有了,我打听过了,他死后你就再也没有爱上过任何人,而今这位也是因为像他,你记忆里的瑢霁不在了,你心底的瑢霁就真的不在了吗?”
妖君宠很平静的回答“不在了。”
翾武点点头“是,他知道这样对你才好。”
“对一个喜欢自己,却无法得到回应的人是好人有些残忍,可你真是个好人。”妖君宠走上前,再度拍拍他的肩头“天涯何处芳草,何必单恋错的人,阿翾,谢谢你。”
翾武叹口气:自己都在说什么呀,明明是想向她表白的,怎么都变成说瑢霁?也许他早就明白了,瑢霁与龙儿之间根本没有自己立足之地,也好,就这样放下吧;转头“等等我啊。”说了要陪她去,便是要陪的。
……
花界另一处院落。
牡丹芳主看见翾武陪着妖君宠一起前来“主上在芦亭中。”为妖君宠引指。
妖君宠看了眼翾武“你要么留在这里,要么隐身。”
“隐身,免得发生了什么没人给你作证。”翾武选择了后者“那个人很会利用有利条件,免得她向天帝哭哭啼啼的说什么你欺负她。”
妖君宠笑着说“是她主动放弃了天后之位。”
翾武则露出些许不屑“她根本不是旁人想像中的单纯无知,就算在花界是野生,但在人间历劫是也该又基本道德伦理,而且荼姚被废、杀旭凤、荼姚死都足以证明她的聪明狠毒不压于穗禾,世人都说你恣睢,她又何尝不是,践踏基本道德,仗着有人做靠山为所欲为,她为何从来不和天帝提解除婚约之事?是真的怕伤了他的心?这么怕伤未婚夫的心,怎能堂而皇之的做出与别的男人灵修的丑事?就算是旭凤有所强迫,她就一点不会反抗?所以说哪怕转世她还是带着前世恬不知耻的痕迹,他们三人中唯一没有心智的是旭凤,为了这种女人放弃自己的职责,简直愚蠢至极。”就算不做天帝也不会真的蠢到做什么魔尊。
妖君宠看见玉兰芳主大步而来,在她开口之前,淡淡“玉兰芳主就免开尊口吧,祸从口出的道理你该懂。”
牡丹抬臂拦住了玉兰。
妖君宠再也不看她们,径直走向芦亭,身后的翾武隐去了身影。
芦亭中。
锦觅着一身素衣,有些憔悴,看到来人,起身,她身上的幽冥地气还没完全消散,但是残存的溱宓已经化去,现在的她记得前世每一件事,很是挣扎。
“让陛下屈尊了。”锦觅向她屈膝。
妖君宠走入“无事,我愿意来是我尊重每一个对手,前世的你把我教导的那么‘好’,我怎敢小觑了您这位师傅啊。”
锦觅不在意她的冷言冷语“我也很痛苦,其实溱宓也是因爱生恨……”
“你痛苦关我鸟事?”妖君宠冷然“有话就说,有屁你自己留着放。”她不会有好脸色,没将你千刀万剐都是她心中尚有几许慈悲。
锦觅深呼吸“我知道你现在憎恶我的一切,你要如何报仇都可以,只是在此事上旭凤是无辜的。”
“所以呢?”无辜又如何?天下无辜的人多得是,她每个都要怜悯吗?没这闲工夫。
锦觅的翊圣玄冰匕首已经毁了,如今只是幻变出一把普通匕首,放在桌上“你带我去幽冥,救回旭凤后,便自刎谢罪,我以我爹德善尊师的声誉发誓,我一定会向你和你师父谢罪。”
“是想昭告六界我这嫁不出去的老女人因为迷上天帝奶龙而欺负他可爱善良、为了拯救苍生牺牲了自己的伟大前未婚妻?不用这么拐弯抹角的,你如何败坏我的名声我都无所谓,要不要以死谢罪那也是你的事。”妖君宠耸肩“我本来就是个妖女,而且是最大最坏的那个,全六界都知道。”无所谓。
锦觅瞧着她有些破罐子破摔的痞子态度“是不是我怎么做你都不会相信?”
妖君宠笑的那般得意“想来这些都应该是你教的,我还发扬光大了。”对每个人都的话都有保持些许怀疑。
锦觅蹙眉“你不是不记得了吗?”那怎么知道是谁欺骗自己。
“是忘了,但我必须知道,我不能让任何人再将我当傻子一样蒙骗。”妖君宠笑的那般美“虽然只是文字,虽然我还不知道我师父到底是怎么死的,但那段我最愚蠢的岁月我还是知道一些的。”
锦觅退了一步“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旭凤是无辜的,棠樾也是,我真的可以以死谢罪,陛下,求求你。”
“求人就要有求人的诚意,花神以为只凭自己几句话就能心想事成?是你升上仙和上神太过容易了吧,所以以为天下事你哭哭啼啼一下就能足你心意?”妖君宠不理会她的‘崩溃’。
锦觅跪下“我可以做你的侍女……”
“任我打骂?你人间话本子真是看得太多了,我是恶毒正室,你是纯白无辜受尽欺凌却一直保有善良乐观的莲花姑娘?”妖君宠乐不可支“那你得先让天帝娶我做了天后,然后纳你做侍妾,天帝好像只有天妃,没有侍妾。”坐下,看着跪着的锦觅,托腮“你是打算和我共侍一夫?这话本子写的下去,前未婚妻,由妻贬妾,而后被横刀夺爱的恶毒女妖万般折磨,而她依然对天帝坚贞不屈,痴心不改,如何?这本子够不够吸引人?咱们让丹朱那只老狗写。”
“我不会求天帝做任何事,我可以保证不再和润玉见面……”
“别去,别去,该见面还是得见面,别弄得好像是我阻碍了你们的真情,哦,不对,是我阻碍了,毕竟我是恶毒正室嘛。”
锦觅自认字字真心“陛下,我句句真话,我真的只爱旭凤一个人,请你相信。”
“是你教会我绝不可以轻信一个人,如今又让我如何相信?怎么好像都是你对的?我都是错?就因为我是妖女吗?”妖君宠依然是油盐不进的气不死人态度“可怎么办,天不灭我。”
锦觅从未有过这般的无助,任何办法都没有了,眼见是没有法子求得她了,心里着急旭凤的生死,又已经无计可施了,不由伤怀到落泪,趴伏下身体“陛下,求求你了,陛下,求你看到棠樾找到团团的份上,求求你可怜可怜那孩子。”
“果然是已经黔驴技穷了?不能啊,都拿孩子出来说事了。”妖君宠叹口气,怎么都有些没想到的疑惑“这后面一招该是什么呢?自虐?让棠樾看见我伤了他娘,然后找疼他的大伯告个状?这天帝会不会冲冠一怒为红颜啊?哎呦,好怕怕啊,你们也知道的,我还没准备好和天界开战呢。”受到惊吓的拍拍胸口“哎呦,这可怎么办呢?我是不是要回去准备一下。”
“陛下。”锦觅匍匐在她脚边“我没有这样的诡计,我也不是溱宓,我不是她,我不是她,我没有害过你,没有。”
“现在没有,未必以后没有,特别是我没有满足你的期待,这丈夫死了,前未婚夫又是天帝,他不会一怒为红颜,难保红颜不会嫉恨有能力却不愿意救她丈夫的人啊。”妖君宠斜眸低垂看趴伏在地的人“反正红颜的娘也上过两个男人的榻,哦,对了,没有,只有前天帝,还有一个,是做梦的时候发生的,那种梦,□□梦吧,春梦都能怀孕,梓芬花神也是厉害……唉,突然想到,这好像是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我不用被三娘打断腿了,还能得到孩子,继承人不愁,还不用嫁人受约束,三全其美。”
隐身在旁的翾武抬手盖住眉毛:龙儿,这个是重点吗?
锦觅停止了恳求,抬起头“不管我求你,你都不会答应,是吗?”
“你这表情才合适,刚才那番哭哭啼啼的我还真有些不习惯。”妖君宠很认真朝她点头“我对你的感觉你是个恃弱凌强的危险人物,过去有水神,如今天帝撑腰,荼姚这位前辈就是用实际告诉我这样的后辈,小觑你会死无葬身之地,前车之鉴,不可不查。”
“是不是后面一句你会说你会等我着我出招?”锦觅挣扎的爬起身。
妖君宠瞧着她行动“嗯,是,不过呢,战争是我们俩之间的事,你可以牵扯任何人,但是孩子就算了吧,有一句我很赞成你,棠樾无辜,团团也是。”
“原来我在你心里真的是卑鄙无耻。”锦觅也坐了下来。
妖君宠含笑“只有一个卑鄙无耻的程度?不够啊,起码一叠,我都已经做好看你和润玉良宵一场的准备了,或者参加你们的婚礼,看着你衣着华丽的站在天帝身边,接受天界众仙的朝拜,还有什么?杀了我三娘?毁了妖界?抽我筋,扒我皮?鞭我的尸?让我想想啊……嗯,要不然你提醒一个?毕竟恶毒这门功课我始终不及你。”
锦觅看着她那种形容不出的笑:厌恶、杀意、嘲讽凝集在一起“若是溱宓知道会被你反噬成这般不知道她还不回这么做?”她在视囵镜里看到了以前的妖君宠,那般天真无邪,热血豪爽,她说的没错,是溱宓将她‘教’成了这样。
“哎呀,那我肯定是死的不能再死了,不过这般灭灵箭就该对我来了,我师父也就能活了。”妖君宠的笑容在说到师父时化散,她身上的戾气不由散开。
芦亭周围的花丛瞬间枯死。
戾气所到之处,所有花卉皆化为了枯死的土黄,但那些花都还保持着怒放时的模样,只是花叶的颜色只剩枯黄。
然后芦亭所在的院落中,花树都只有一个颜色——枯黄。
连翘想来探听消息,过来时看见这满园的枯黄,吓了一跳,碰到了手边一团枯黄的花团,那整个花团就化为了黄色的齑粉,被风一吹消散开来。
这一下更吓的连翘没了声音。
芦亭中。
锦觅坐在满园枯黄中,她看不清颜色,但看得清这份颓败:这也是妖君宠内心的一部分,她的内心远不如外表那般光鲜亮丽,美貌开朗,给自己看这些是想让自己想办法让她内心的枯萎重新焕发绿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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