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童磨说着说着就要睡翻过去,明月乡轻叹叫了一声“温子”。
房门随即被人拉开,温子跪在室外:“大人有什么吩咐。”
明月乡把手上困得睁不开眼的孩子塞给她,言简意赅道:“带他洗漱。”
温子恭应,见明月乡往外走,咽了咽口水,鼓起勇气小声道:“大人的房间已经清扫好了。”
说到底还是明月乡给温子留下的阴影太深,她只要一对上她的目光就觉得心里恘得慌。
温子接着小童磨,目光不停在地面游移,发觉自己话里的漏洞,顿了顿连忙补充道,“还是大人以前的那间,教主大人一直为您留着的——”
刚刚在门外,温子将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虽然知道那间房日日都有婢女打扫,但只要一想到房间是为明月乡准备的,心里就没底,连忙再差人去“仔细”清扫了一番,连角落里的灰尘都不放过。
明月乡淡淡“嗯”了一声,视线仿佛有实质似的,温子帮童磨脱衣服的手抖了抖,接着装作什么事都没有一样继续。
明月乡问:“你很怕我?”
温子惊慌:“没……没有!”
还说没有,牙齿都在打颤了。
明月乡轻呵一声,见童磨真的困到没什么意识后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开。
……
——翌日清晨
屋外传来细细簌簌的小声音,明月乡睁眼,黑色的眸子不带一丝惺忪,清醒得不像个初醒的人。
“童磨。”她准确叫出室外人的名字。
细细的声音停了一瞬,接着传来男孩软软的声音:“日安,明月乡大人。”
明月乡坐起身,拇指与中指一捻打了个响指,身上的衣物立刻换了一套,“进来吧。”
温子帮童磨拉开门,小孩带着奶味的气息很快涌进室内,他看见明月乡愣了愣,像是很不好意思似的:“童磨打扰到大人休息了吗?”
他指的是她一头披散在肩后的黑发,一看就是才起床的模样。
“没有。”明月乡回答。从袖中拿出一个纸人放在地上,口中念了几句后纸人慢慢变大,很快便变成一个成年女人大小。
纸人步子微动,走到镜台取了梳子和发饰后便跪到了明月乡身后为她梳妆。
饶是心大如童磨也被这一幕震惊得失语了片刻。
更不要提本来就害怕明月乡的温子,少女按住已经冲到嘴边的惊呼,双手紧紧捂住嘴,却还是从喉咙里冒出几声压抑不住的呜咽。
——妖、妖怪?!
童磨看了她一眼,温子自知失态,刚要动作,便听见明月乡说:“把门打开些。”
她的房间正对庭院几株茂盛的樱花树,昨天明月乡便发现了,此时已近春末,万世极乐教的樱花却绽放得极为绚烂,一点也没有要凋谢的样子。
温子知道自己逃过一劫,忙不迭地打开门。
室外的樱花果然如明月乡想的一般美丽。
昨夜夜深时吹起了妖风,卷落了一地的樱花花瓣,明月乡注视那层粉色,忽然起了酿酒的兴趣。
童磨一直歪头瞅着她,见她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樱花上,站起来用身体挡住她的视线:“大人不问我来找你做什么吗?”
明月乡很配合:“你来找我做什么?”
童磨露齿一笑,大声道:“赏花!”说完话,注意力不可避免地被纸人吸引过去,“我可以摸摸它吗?”
她大方:“当然可以。”
纸人好似能听得懂他们的对话,停下为明月乡梳头的动作转到童磨这边,用白纸一张的、没有五官的脸面对他。
寻常人看来颇为可怖的场景在童磨眼里如同玩具一样,口中惊呼:“它好懂事~!”竟然还会面向自己。
童磨让开后,明月乡的余光瞥到了温子的表情,加了一声她的名字,婢女面上果然又出现了诚惶诚恐的神情。
“你在担心什么?”明月乡问。
温子一顿,犹豫的眼神瞟向看都没往这边看一眼的童磨,不知道这些话该不该当着她的面说,随后想到童磨表现出的对明月乡的依赖,咬了咬下唇狠心道:“关于神母大人和神夫大人离世之事——”
昨日见到大殿惨状的人不少,关于两位大人如何身亡的流言蜚语早已在教内传了一轮又一轮,虽然童磨对外声称父母是遇到歹人后遇刺,但谣言还是不可避免地流传开来……
神母大人因发现丈夫与其他女子有染,先拿刀刺死他后自尽。
这样的流言传出去太伤万世极乐教的名声,温子因此忧心忡忡,希望童磨可以在事态未扩大前制止。
明月乡听后,哼笑一声:“这件事很难处理吗?”
大抵是见童磨年纪小,平时待人又和善,所以昨日他与下人们的吩咐并没有让他们挂心。
黑发女人似笑非笑:“不用查谁是源头,都是万世极乐教的人,一个人传便断一个人的舌头,十个人传便断十个人的舌头,用不了一天,谣言自然就平了。”她语气清淡,如同在叙述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小事。
女人笑起来时脸边有两个浅浅的酒窝,说出来的话却让温子不寒而栗。
明月乡不是人类,与童磨说过的妖怪吃人也并非玩笑。就如友人酒吞童子,便喜噬年轻貌美的女子,以前还邀请过她一起品尝。
然后便被她无情拒绝了。
温子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思考明月乡的提议,以武力镇压流言的做法虽然粗暴,却也有立竿见影的效果。她抬头看向童磨,男孩七色眸子淡淡,随意点了点头。
是同意了。
温子领命应首,近一年的贴身侍候让她在教内的地位水涨船高起来,如今童磨父母去世,万世极乐教内除了他与明月乡外无人比她地位更高。
她一走童磨便像是玩够了纸人,坐在地上捧起脸。
明月乡蹙眉,拿着被褥垫在他身下:“坐这里,别着凉了。”
童磨笑嘻嘻挪了位置:“大人饿了吗?”
“不饿,”明月乡回答,目光触到树下落了一地的樱花花瓣上,勾唇,“倒是有些渴了。”
“那我去给大人倒水?”
她单手撑着地面站起来:“不必。”
“陪我捡些花瓣吧,我们酿酒喝。”视线在男孩包子脸上停留了一会儿,明月乡失笑着收回前半句话,“我们酿酒,我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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