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还好好的,去抽血化验,回来摁着针孔,揉会儿就开始写本子,两个人安安静静的就同平常一样谁也没搭理谁,就像什么也发生过。
夜半热度起得突然,在张云雷最初热一阵冷一阵哆嗦的时候一直没有困意坐着的杨九郎就注意到了,按了铃叫来护士,打了退烧针和镇定剂挂了盐水。不知怎么的,张云雷似乎怎么躺都难受,紧闭着眼不安分的乱动。杨九郎怕他把吊针挣掉了伤着自己只得摁住他手,自己坐床上去把人揽着舒舒服服让靠着怀里。打针扎吊针都没醒,这么一折腾张云雷反而是没有困意了,镇定剂打进去也没用,像惊弓之鸟似的绷直了身子,拳头攥得死紧,眼瞧着这吊针要被崩出来,杨九郎握住他滚烫的拳头使了点儿劲儿舒开,又拉好被子。
怀里的人没什么肉,烫的像个小火炉。
“快睡,明天还要做检查。”不提还好,这一提张云雷更睡不着了,头疼得厉害,意识又越发的清醒,后脑勺疼得一跳一跳的。
“你说说你多不讲理啊你,一门心思想赶我,说话从来不算数,非得要我狠了心才肯老老实实的。你说你欠不欠?”杨九郎拍拍贴着他的脑袋,说话是一点没留情面。“现在好了,又发烧,你是不是在报复我呢你,我杨九郎是不是欠你的嗯?”
张云雷带着鼻音哼哼一声算是作为回应。
杨九郎又叹一口气,低头亲一口张云雷的额头。“别再试图踩我的底线,我留在你身边从没为别的,我比李欧贪心,不止名利,我还想要你。”
“你想的到美。”张云雷抬起脑袋来看杨九郎,启唇声音有些沙哑,“我才不会让你如意。”
杨九郎低低笑了声,一手摁着张云雷的手腕一手抚上侧颈轻柔摩挲,激起张云雷一片鸡皮疙瘩,“乖乖的,我就还是你的九郎。”
张云雷有一种错觉,如果他敢说一个不字,下一秒杨九郎的手就会捏住他的脖子活生生掐死他。
像个□□控的傀儡,无措,可是无路可退。
委屈到极点还是撇嘴憋红眼眶,脸埋进杨九郎的胸膛,然后杨九郎觉得胸前的衣服一片湿热。
“九郎……九郎……”一声一声的低唤梦呓般的传出来。“别离开我,求求你行吗……”
“宝儿,宝儿?看看我。”杨九郎凑在他耳朵旁边一句又一句的念,蛊惑着张云雷抬起头,张云雷有些迷茫地看他,眼底透着惊惧,似乎陷在恐慌和无措里出不来。这副茫然无措的样子看得杨九郎心里一疼,低头封住张张合合念着他名字的唇。干柴烈火一点即燃,平常都是被动方的今天居然主动的有点着急了,纠缠间不知道是谁的贝齿磕破谁的唇,腥甜味漫开来才激得张云雷回了神。
一吻结束,缺氧加高烧。迷迷糊糊的贴着杨九郎阖上眼,安安静静得不一会儿便听见呼吸平稳绵长了。
盐水吊了两个半钟头,怀里的人热度退了点抱着还是烫手,摘吊针的时候都没醒,应该是镇定剂终于起药效了。杨九郎隔着止血胶带揉着针扣周围免得明天起乌青小孩儿叫疼,怀里的小孩儿感觉到疼轻哼一声贴他更紧了。
“你要不三天两头吊着我,我真不会用这招,我只是舍不得伤你。”怀里的人似听到一般一颤,杨九郎深知镇定剂威力而毫无怀疑,只当他是打寒颤。“他们本可以不出现的,养病这段日子你本可以过得舒舒坦坦,只能怪你自己知道吗,你先逼我的。”
凌晨四点,热度退下,五点又反复烧上去,退烧针又推一针进去。张云雷额上都是细细密密的冷汗,杨九郎给他拭去。
孟鹤堂和周九良难得调休来一趟,很不巧,这次没人陪小话唠唠嗑了。
“怎么回事,不是说恢复情况不错么。”孟鹤堂有些着急,用手背去试张云雷的热度,果不其然是烫手的,又转去探颈脉,向杨九郎:“你就是这么照顾他的?!”怕吵着张云雷音量不大,恼怒倒是通过语气一分不差的传出来。
就是这样,张云雷还是醒了,脑子像一团浆糊。“谁啊,别吵。”
杨九郎闷不吭地走近扶张云雷坐起来,张云雷似乎缩瑟了一下才就着杨九郎手喝水。孟鹤堂推推鼻梁上的平光眼镜干咳一声,瞥一眼周九良。
周宝宝,我觉得有点奇怪。
嗯,有问题。
“小哥哥,陪我聊聊天。”张云雷抬眼看杨九郎一眼,摆明了这意思就是除了孟鹤堂其他不相干的人一律滚蛋。他没敢说出来,杨九郎早从他那似是而非的眼神里看出来了。
得呗,二爷让滚咱就滚呗。
孟鹤堂目送杨九郎拉着周九良出去,“咔”落下锁,漫不经心问道:“发生什么了,你怎么好像,有点怕九郎?妻管严了?”
“玩儿栽了。”孟鹤堂不愧是玲珑心,三个字立马给点透了,张云雷一说,他就立马露出了然的神色。
几个星期前郭麒麟回宿舍住,大晚上的钻他被窝里塞两封喜帖给他就问他怎么办。打开看见女方名字孟鹤堂就觉得自己眼角一抽,肯定没好事儿。张云雷,杨九郎亲启。有张云雷就算了,还有杨九郎的份儿。张云雷那个性子孟鹤堂知道,杨九郎这可就拿不准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非得拿这大做文章。
没想到事情过去大半个月赶着张云雷要出院了才点了□□引燃,这小眼八叉的可真能忍。
这算什么,一朝跌落谷底得攀着什么才能起来。
越想越恼,孟鹤堂简直想攥了拳头出去跟杨九郎打一架。
“小妖精,哥哥也是对不起你,这个郎配我拉错了。”孟鹤堂揉揉张云雷的脑袋,有些自责的神色。
“没用的,你不替我说,我也会说,我们都不说,他会先说,最后都会是这样的。”张云雷摇摇头。结局是已定的,时间有他的修正性,或许选择不同,最后结果都是一样的。“最起码我还知道他没想着用完就丢,还能把我捧心尖上。”
打一开头,张云雷就是被算计的那一个。计划实施过程中有些不可操控的因素,好在推波助澜,任务提前圆满完成,对于这个结局,杨九郎显然是满意的。
“那么高的人偏被你攥手里了,九郎好本事。”周九良翘着腿跟杨九郎并排坐在门口的排凳上,有意无意地话里有话。
杨九郎笑一声,“没本事哪儿能抱上二爷大腿。”
周九良拍拍自己日渐圆滚的肚子若有所思,“哎呀,我少吃点儿多琢磨琢磨,这会儿孟哥儿可能也就好好跟我在一块儿了。”
“我看你俩挺好的,哪像我跟辫儿。这小兔崽子天天心里也不知道惦记谁呢。”杨九郎嗤笑一声,就觉得周九良是变相在跟他秀恩爱。
九良问得凉凉的,“师哥现在还敢惦记别人么。”
九郎也回答得凉凉的,“他不敢。”
能攀上二爷的果然都是人精。
周九良只能啧啧感叹自叹不如,学是学不来了,还是好好的吃饭睡觉盼下班儿吧。
“九郎,你家爷找你呢。”孟鹤堂从房间里探出个脑袋来,臭着个脸没好脸色。
看着九郎进门,周九良拽拽他孟哥衣袖:“算了先生,他要想害师哥不至于等到现在,我们也拦不住。”
“我就是生气,那可是咱那么多人一起宠起来的宝贝疙瘩。”孟鹤堂咬牙切齿斜一眼那小眼八叉的。
“瞧您,跟嫁闺女似的。”周九良突然“嗤”一声笑出来,“整整三年压着性子把人纵着宠着,就为师哥念旧的性子让那人渣好好的从咱家大门走出去了,他薅师兄弟头发都没这么留情面,八队那皇亲国戚能玩得过他么如果他真不想调班的话。”
真是一语道破梦中人,孟鹤堂看杨九郎的眼神更复杂了点儿。
这趟来还特意把郭麒麟扔他那儿的喜帖带来了,现在也不知道该不该拿出来。
“还是还给他们吧,总放在我们这儿,不是事儿。”周九良从孟鹤堂手里拽出两张卡片,拍在杨九郎肩膀上。杨九郎坐床边看都没看就接过来,“嘶”,是硬质卡纸碎裂摩擦的声音,一下一下一声一声,每个动作都被张云雷尽收眼底。
眼睫微颤,面无表情。
“诶你,这是小妖精的东西!说撕就撕你也没问他!”孟鹤堂看一眼张云雷,那小孩儿眼底已经满是强忍难过了。
“它们本就不该留到现在的。”杨九郎起身将一堆碎卡纸扔进垃圾桶。瞥着小几下放着那把扇子,张云雷说不要但杨九郎一直没扔。他拎起来,在手里转一圈儿“啪”开扇。“这还要么。二爷?”
张云雷狠狠抽了一口气,没应。
杨九郎又问,“这还要么。二爷。”降调,没有第三遍了。
“不要。不要了。”
连同盒子,还有那一袋儿喜糖。磕在塑料壁上的声音清脆,终于再不能激起涟漪。
“累了,睡吧。”收拾完垃圾杨九郎哄着张云雷夹了温度计躺下,五分钟后抽出来,温度达到新高。
孟鹤堂瞥着温度计的示数火气没由来的又腾起来,“水也挂了针肯定你也叫打了,抗生素滥用会造成药物依赖,我看这就是心病!”
“是啊,如果磕头有用的话,趁着没旁人你试试吧。”周九良出去接了冷水拧了毛巾递给孟鹤堂,孟鹤堂叠好敷在张云雷额上。
稍低的温度终于让人睡得没那么难受。
梦里好像有人在叫他。
“小辫儿。”
“辫儿。”
“师哥。”
“二师兄。”
“小张老师。”
“二爷。”
“磊磊。”
“宝儿。”
声音很熟悉,听起来是一个人。
“你是谁?”
“杨九郎。”
杨……九郎?哦,杨九郎。
“该见光了。”
“只要你还想上台,他就会是你永远的阻碍。”
我见到了。
姐姐,他不是阻碍,他才是,我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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