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探清水河(十五)

    二十三,糖瓜粘。大封箱那天正是小年,王蕙几天前就拎着郭麒麟喊来烧饼搞完了家里的卫生。小年那天一大早奔出门去买回甘蔗﹑马蹄,还有一堆祭灶的糖果。

    祭灶,是小年这一天重要的活动,除了供奉糖瓜、糕点,还要换灶神画像。把旧的灶神画像揭下的同时,家家户户也都要\"请\"回来一帧新的灶王像。民间传说,每年小年这天灶王爷都要上天向玉皇大帝禀报这家人的善恶,让玉皇大帝赏罚。因此送灶时,人们在灶王像前的桌案上供放糖果、清水、料豆、秣草;其中,后三样是为灶王升天的坐骑备料。

    民间有“男不拜月,女不祭灶”的习俗,因此祭灶王爷,只限于男子。王蕙从家里的三个男人中留了行动不便的那个,反正时间也还早,主要是因为这位爷买一送二:张云雷歇着,杨九郎跟董九涵这俩劳动力顶四个郭麒麟。

    天色渐暗,红烛摇曳。

    厨房里没开灯,灶王爷一张慈祥的脸在灶头上被烛火映得阴森。张云雷无端打了个寒战。杨九郎搬了张椅子垫脚,董九涵拿线香沾了点儿糖水递给杨九郎,杨九郎嘴里念叨着“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抹在灶王旧像的嘴上。厨房里气氛肃穆,四个人安安静静盯着香案,轻烟袅袅直上忽而散入空气。

    一炷香快烧到尽头,王蕙让杨九郎揭掉灶王像同董九涵到院子里与金银元宝一齐放进炉子烧掉。张云雷埋头“吭哧吭哧”啃甘蔗,他什么都不用操心,安安分分呆着就好。

    “往年祭灶都要等到六点多钟的。”王蕙“啪”打开了厨房里的灯。“我印象里你好像很少跟着祭灶,你小时候最爱凑热闹来着。”

    “小时候又不是没凑过。”张云雷吐出一口甘蔗渣,口齿清晰了一些,“我不是老不吃饭浪费粮食上学逃课不写作业嘛。外婆就说一个人做的事情无论好坏,都是有数的,灶爷爷每年都会记得仔仔细细上天庭汇报。好人受奖赏,坏人遭惩罚。”

    “打那以后我就再没有凑过这热闹,瘆得慌。”张云雷颇有些忌惮似的把轮椅往客厅挪了两步,“可是后来,我看那些苦命的好人并没有因此衣食无忧,那些荣华富贵的坏人并不受报应,渐渐就觉得,这可能都是命,灶王爷报与不报,没什么差别。”

    “可你不能否认,因果皆有报应,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今天就是该上报的日子了。”王蕙透过玄关看了一眼院子里被熏得疯狂飙泪的两人突然笑了一声。

    “嗯?”张云雷疑惑抬头,与王蕙目光相交,“嗯。”

    “结束了,走吧,那边要赶不及了。”

    ……

    “喂你哪儿呢?你哥哥我跟你侄儿要冻死了OK?”孟鹤堂一揣袖子跟郭麒麟有些狼狈的蹲在吹着穿堂风的过道吸鼻涕给张云雷打电话。

    各个路过的师兄弟纷纷喜笑颜开,乐呵呵喊一声:“少爷好!”

    孟鹤堂跟郭麒麟面面相觑突然觉得这个画面有点眼熟,并且丢人丢的驾轻就熟。

    “您的好友还有两分钟到达停车场,预计一分钟到达战场。”张云雷看了眼窗外捏出Siri音效。

    “嗯到了。”郭麒麟靠在门边揣着袖子,看孟鹤堂热脸贴冷屁股凑过去想接过轮椅推。结果意料之中,被嫌弃了。

    “快走吧,都等着您呢!”

    还真别说封箱的后台是热闹,一大堆师兄弟围在师父身旁嗑瓜子,一副其乐融融的做派。他进去,还没张嘴,就有人喊他师哥。

    “师哥回来了!”

    “师哥这俩月受苦了啊!好好养养,怎么还来了呢!”

    “师哥好师哥好,杨师弟辛苦!”

    张云雷笑眯眯一一回应,由着杨九郎跟郭麒麟把他推到郭德纲身边,郭德纲拍拍他的脑袋,“去吧,捯饬捯饬。”

    张云雷行动不方便,换大褂得有人帮他,孟鹤堂主动领了郭麒麟拎包包的职位跟着去了。

    “小哥哥,你帮我换叭。九郎,你在外面等我。”张云雷如是说,仰头却没看杨九郎。孟鹤堂朝杨九郎笑了笑,杨九郎竟然从中嗅出一丝挑衅的味道来,从他手里接过了轮椅。

    杨九郎在心里低低骂了一句,但面上却什么都没表现,只叮嘱一句,“慢点儿。”

    张云雷骚里骚气的朝他抛了一个媚眼儿算作回应。

    “今晚大概还会有好戏看?我记得歪唱可不是你拿手的,我觉得你怎么着也该上一个精简版的九艺。”孟鹤堂垂眼给张云雷系大褂扣子,张云雷手撑着墙站着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原先这个节目,是大师兄的,他最拿手。”张云雷闷闷的说,“本来也想着要换一个,可是,有什么是比替了自己的人演自己的拿手好戏更令人生气的呢?”他突然抬头看向孟鹤堂,眼里灼灼闪着异样的光。

    是啊,能有什么比这更让人生气。本来那是属于他的舞台,本来那是他的拿手好戏,本来欢呼和掌声都该属于他,却被一个毛头小子轻而易举取代。能甘心吗?不甘心。可是又能怎么样呢?

    “我回来了,打今儿起,这个舞台属于我。或许有人会问我:张云雷啊,你凭什么。不过我想他们在问这个问题之前啊,一定是忘了,丑小鸭变成白天鹅,并不只是它有多努力,而是它的父母就是白天鹅。我凭什么,凭我这一腔对舞台的热爱吗?那也…太虚伪了。”张云雷嗤笑,孟鹤堂波澜不惊替他扣上最后一个扣子,拉齐他的衣襟,“他们也忘了,我的靠山啊,比他们都硬。”

    “杨九郎一定不认识你。”孟鹤堂笑得很温柔,低声贴在张云雷耳边说话,“只要你需要,我永远都帮着你。”

    “他迟早会认识。”张云雷顺势靠上孟鹤堂的肩头,轻轻的朝他耳朵吹气,饶有兴趣地看孟鹤堂上下滚动的喉结,用他一惯常用的撒娇的语气,“我跟你说个有趣的事儿。”

    “我记得很久以前有人问我你相信患难见真情么。”张云雷眯上了眼睛,卸了力气,他似乎有些站累了。

    “你回答了什么?”孟鹤堂扶着他腰,任他借力靠着。

    “我?我说啊,我不相信,我只相信钱这个玩意能让两个敌人握手,也能让两个好朋友互扇嘴巴子。所以,你帮我,有要求也别客气,尽管提,只要我有。”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几乎是需要孟鹤堂屏息才能听见他的低喃。他似乎回忆起什么,顷刻落寞复又莫名欢喜起来,“你回去好好想想。但现在,我们该出去了,九郎在外面该等急了。”

    “我想要的,你有,但给不了我。”

    “给不了你的估计就我这两颗金贵的肾了,或者你要□□之类的?”张云雷在胡搅蛮缠。

    孟鹤堂轻轻勾起嘴角,看张云雷转身扶着墙推门出去,“九郎,走吧。”故意朝杨九郎嚷嚷。

    杨九郎搀着张云雷,一步一步走得缓慢。张云雷全然不看杨九郎一眼,于是杨九郎便朝后扭头扫视孟鹤堂。

    “辫儿,你本不必如此受制于人。”孟鹤堂喊他。

    张云雷脚步不停,反而稍稍加快了些许。

    “孟哥,你本不该如此逾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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