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 69 章

小说:朕甚心悦太傅 作者:喵晓镜
    谢淮在礼部当值, 却忽然听说宫中传来消息, 道小皇帝同两宫太后起了冲突, 顿时皱了眉, 只问, “她们又说了什么?”

    王总管叹口气, 道:“说要给您赐婚,要给陛下身侧进来得脸的温娘子寻人家。”

    谢淮一时默然。

    他知道她为什么忍不住了。

    顺义王妃柳郁青, 是她的心病, 当时她眼睁睁瞧着东宫太后把她送去和亲,心中恨极了她。

    那会儿是先帝新丧, 谢淮也恰巧回乡祭奠亡母,待得回来听说此事后, 柳郁青人已经出京了。

    那会儿,他才惊觉自己的小皇帝慢慢发生了变化。

    她眼里的光芒像是突然熄灭下去,分明最流光溢彩的一双眼眸, 却变得沉沉的,只能瞧出表面的情绪。

    他还记得,自己问她,“阿绿若是伤心,便是哭上一哭, 又何妨?”他那会儿当真心疼这个孩子, 以至于说出了这样逾矩的话。

    苏凝绿却摇摇头,在他面前笑得勉强。

    谢淮上完课,等到廊下想起来自己忘记带伞, 折返去取伞,才见到小皇帝一个人趴在案上,她眼睛睁得极大,瞧着像是有些凶狠,可慢慢眼里就蓄起泪水,大颗大颗地滑落下来。她用力地伸手抹去,却像是再也忍不住,埋头闷闷地哭起来。

    她哭了多久,谢淮就在门外站了多久。

    在谢淮未曾动心的那些时日里,他便是从那一刻开始,真正的恍觉自己身上的担子之重。先帝将幼帝交给他,将这样一个娇软的小娘子交给他,却要他将她辅佐成为一代帝王。她还这样小,丧父丧母,连一个亲近的玩伴都留不住,连哭都要背着人哭,这样惹他心疼。

    其后很多年,她渐渐长成锋利的爪牙,学会算计人心,甚至连他都不吝算计,他从未恼火,便是因为知道小皇帝身后并没有退路。

    权力这一条路,登顶便是一览众山小,若一时不慎,便会粉身碎骨。

    她不得不攀,他便陪着她,托着她,又有何妨。

    王总管瞧着忧心忡忡,道:“如今并非最好的摊牌时候,两宫太后在南衙府兵之中的权柄未曾收回,北衙禁军也不全然都是自己人,这……”

    谢淮莞尔道:“王总管多虑。陛下早有谋算,而今虽非摔杯为号,但却并非全无准备,两宫太后更无胆量做乱臣贼子,陛下此行,当是兵不刃血。”

    王总管虽是暗卫头子,但是本人辅佐女帝的时间并不久远,不像谢淮这样对女帝又盲目的信心,闻言只是叹口气,道:“那就承太傅吉言了。”

    谢淮略略颔首,道:“我这便进宫去,有几人劳烦王总管为我寻来。”

    王总管知道他有成算,忙道:“太傅请讲。”

    “一是楚王世子,先时米囊子之事,陛下不信任楚王,暗中将此事交予世子追查,如今许有眉目;二是原州刺史傅骈,自从河西回来后,陛下隐忍不发,将其软禁许久,而今许是用得上;再是不久前回京的徐将军,如今率右武卫驻扎南衙,请他安抚南衙诸军,军营之中虽有两宫太后亲信,但当日军士大多都被抽调出来随他远征河西,徐将军能镇住;最后是速速去寻裴清,他同北衙羽林军吴将军颇有交情,吴将军中立多年,请他代为交涉。”

    王总管听着,便笑了。

    小皇帝早早预备着今日,早就叮嘱过他这些,说的话竟是同谢淮所说一般无二。

    这两人……小皇帝瞧着心思深沉,谢太傅又哪里是个吃素的!这两人,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王总管亲自去请人了,谢淮这头便急急进宫。

    甫一进殿内,他便瞧见了跪在大殿之下的绪娘,她钗环散落,面色苍白,额头上印出深深的血痕,正被两个瞧着健壮的仆妇押着磕头。

    他心里一惊,没料到局面竟已剑拔弩张至此,赶紧去看苏凝绿,她站着,高声冷笑说:“母后今日,要用一条无辜性命来证明自己在我跟前的权威么?”

    隆懿太后眼睛隐隐发红,瞧着竟是什么都不管不顾了,她冷笑说:“陛下若为了这么一个低贱的婢子顶撞我,我自然是瞧不过去的,一条贱命而已,若我想要,当即将人诛杀,陛下又能奈我何?”

    她是在做一场豪赌,赌苏凝绿还是那个软弱可欺的小皇帝,赌她不敢当真违逆自己,赌她无所依靠,最后还是得回来求自己。

    苏凝绿隐隐动怒,扭头吩咐后头的内侍,“把绪娘带回来!”

    绪娘方才被强行押走,女帝身边的人不及反应,如今得了女帝的话,忙不迭地上前去,太后身边那两个身强体壮的嬷嬷却不好对付,一时扭打成了一团。

    谢淮大步上前,他难得失礼,佩剑进殿,剑未出鞘,却是隐隐生风,将几个嬷嬷抽打开去,他才提了绪娘的领子,把她放到苏凝绿身侧。

    绪娘方才虽只被押着磕了两下头,却因着太用力,嘴角额头都破了一大片,她眼眸含泪,像是被吓着了,颤声道:“陛下,奴……”

    “别怕。”苏凝绿把帕子递给她,让她捂住伤口,这才瞧向了谢淮。

    隆懿太后不料谢淮会突然出现,瞧着还是偏帮小皇帝的,不由有些气急败坏,“谢淮!你这是要当乱臣贼子吗?”

    她又冷冷回身,扫了一眼许久不出声的隆安太后,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地道:“好妹妹,你可要知道,咱俩现在是同舟共济,我一人倒霉,你以为你就逃得过去?你做的事情,我可都瞧在眼里呢。”

    隆安太后原想着坐山观虎斗,被她这么一说,也坐不住了,她更沉得住气一些,只是淡淡地道:“谢太傅持械面圣,可是忘了前车之鉴?”

    “那还劳烦两位娘娘宽恕。”谢淮却比她们更镇定,“如若是乱臣贼子当前,臣为护驾,难免要冲撞些。”

    他不动声色地把小皇帝护在了身后,苏凝绿却有些好笑地从他身后绕了出来,紧紧地牵着他的手。

    “你——竖子敢尔!”隆懿太后不料平日文静端方的谢淮一出口也是呛人,不由说,“你在说谁是乱臣贼子?”

    谢淮往外看了一眼,傅骈人已然被押解过来,他用眼神示意众人将他压在堂下,才慢慢地道:“太后娘娘,不妨问一问你的表弟,当初在河西,是得了谁的授意,想要一把火烧死陛下?”

    那傅骈自打得了谢淮的准话,便觉性命无虞,一路被女帝带回京城的路上还做着回京荣养的美梦,焉知人才到京城,就被严加看守起来,这两日吃了不少苦头,原先肥胖圆润的肚皮都瘪了不少。

    谢淮平静地道:“此人在陛下在河西之时,图谋不轨,想纵火行凶,幸得陛下当时不在。事后他以黄金千两、良田百亩贿赂于我,要我将他保下——一刺史耳,何来如此多的钱财,臣便使人查了查,发觉他名下的财产,乃是太后娘娘您使人转让的。如今人赃俱全,您还有什么话好说?”

    傅骈哭着磕头,磕得满脸都是血,“陛下,陛下,臣也是受人利用啊,臣是无辜的,是隆懿太后使人威逼利诱,臣才干了糊涂事的,陛下明鉴!”

    他一开始以为,小皇帝就如同隆懿太后在心里所说那样,软弱可欺,没有主见,自己只要笼络好了谢淮便不会有事。

    回京的一路上他都没有吃半点苦头,愈发觉得得意洋洋,哪里知道,自己送出朝京城去的信件,俱都被一一拦下,他……他甚至在信里头得意洋洋地同隆懿太后说虽然纵火刺杀失败,但是小皇帝并未察觉……!这些信件便成了他最好的罪证,同那些良田黄金一块儿,已是再也无法辩驳。

    隆懿太后身子发抖,已是站不住了,她抖着手指,指向傅骈,“你、你——你竟然……”

    “母后还想同朕争什么呢?”苏凝绿瞧着她,微微地笑,说,“这母子相残的案子一旦捅出去,您可别说摄政了,连太后都当不得呢。我听说,我母妃还在时,人人都说先帝偏宠于她,您便忍辱负重,装得贤良大度,唯恐被废,这么多年了,你不就是在争一个名头么?”

    隆懿太后扶着桌子,红着眼瞧向她,声音已是掩不住的刻毒,“你同你母妃,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皇后之位是我的,太后之位也只能是我的,你们休想夺走!”

    “既然如此,你便当好你的太后,”苏凝绿嗤笑一声,又意味深长地道,“也只能是太后了。”

    隆懿太后颓然倒地。

    楚王世子一进来就见到这样的一幕,不由颇感兴趣,笑道:“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皇姑姑,可多谢了你来邀我看这一场好戏。”

    苏凝绿道:“不用废话,你同西娘娘说一说,你查到了什么?”

    楚王世子“唔”了一声,快活地道:“陛下真是个急性子,平日不动则罢,一动就要都料理个干净。”

    隆安太后心知不妥,看了看已然瘫倒在地的隆懿,不由捏紧了拳头。

    平日就被这蠢女人压一头,如今苏凝绿好不容易把她给搞垮了,自己若是能立住,便是大周唯一的皇太后了。

    她微笑道:“隆懿太后既然失德,哀家虽唤她一声姐姐,却也不能不顾她这大逆不道的罪过,还想恳请陛下,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不能轻纵。”

    苏凝绿瞧着这急不可耐地上前踩东太后一脚的蠢女人,心中想的却是:都说她当初得宠靠的是生得肖似我母妃,如今瞧着,脸有两三分像,却也只有脸能看得过去了。

    掌权这么多年,竟连个“兔死狐悲”都不知道么?

    作者有话要说:我的天,我写完之后设置时间搞错了,本来是凌晨三点,结果设置成了明天哈哈哈,大家久等啦

    对峙还没完,明天再继续。

    咳咳,大家自己辛苦一下,扒拉一下糖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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