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看!”
香香听了颊边梨涡浅浅,她站在梳妆台的铜镜前,细细端量这嫁衣,织金绣彩,团簇的牡丹花奢华又大气,宝蓝色的霞帔流光溢彩绚如彩霞。
香香垂头摸了摸霞帔上坠着的珍珠和玉石,杏眸弯成弯弯的月牙,抿唇笑得像个小狐狸,眸光流转间明艳不可方物。
倏尔,她抬眸朝着几位妆娘缓缓行礼尊敬道:“下面有劳几位师傅了。”
“应该的,能给倾城倾国之姿的小姐您梳妆,也是我等的荣幸。”妆娘含笑恭维道,态度恭谨。
她们这两日也听说了这说是嫡小姐其实原是个乡野丫头,可见到香香国色天香之貌她们打消了心底的轻视。
有此般容貌,以侯府嫡女之名嫁给卫将军,这未来可真不是她们能嘀咕的。
客套罢,妆娘便给香香绞面,然而,她拿着手中的麻绳迟迟下不了手,细细看来这姑娘肌肤胜雪,眉如青黛,眸如水杏,唇色娇润妍丽,根本无需她多此一举。
香香半垂着目,漫不经心得任几位妆娘在她面前身后忙来忙去,她把玩着手中的溢彩的霞帔思绪越飘越远,今日,她便要嫁作他人妇,可那人传说与东陵侯府有杀父之仇……
她的未来将要何去何从?离开里东陵侯府这个狼窝,她能够寻着一个依靠?
过了良久,妆娘发娘停手,笑呵呵唤香香。
香香抬眸不经意间望了一眼铜镜,也微微有些发愣,铜镜中女子妆容精致,艳若雨后花开正盛的山桃花,娇艳欲滴,美得她自己竟然也有些恍然。
“这原来便是新嫁娘。”香香轻喃,指尖轻颤,“啪嗒”一颗清泪落下,她前世并未见到自己的新娘妆容,也没人仔细为她上妆,一世浑浑噩噩烟消云散。
“新娘子莫要哭泣,妆花了可不好,不吉利,夫家见了也不喜欢。”妆娘怕香香哭花了妆面忙温声提点了句。
“嗯。”香香重重点头,忙擦了擦面上的泪珠,抬头娇笑。
她以前无父无母,没人叮嘱,现如今名义上有了父母,却还是无人叮嘱,此时听着妆娘提点两句,她心头热热得,轻声道:“谢谢夫人。”
待香香吃了口上轿饭,便听着了墙外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妆娘等了等东陵侯夫人还未至,她便咬牙帮香香盖上了牡丹绣金红盖头。
东陵侯夫人姗姗来迟,见香香盖上了红盖头也没说什么,站在香香身边耐着性子温言软语提点了两句。
“噼里啪啦——”外面响起鞭炮声,礼赞人高唱的“吉时到”隐隐约约。
香香被东陵侯的嫡长子背出了东陵侯府的大门。
门外,顾恩泽骑着高头大马,胸带红绣球,他肩宽腰窄,鬓若刀裁,面如冠玉,一袭正红绣金新郎服映衬下越发丰神俊秀,器宇轩昂。
他朝着东陵侯府人轻轻颔首,面色清冷疏离,并未下马,等香香上了花轿,他便颔首示意启程。
“起!”礼赞人站在花轿旁高唱三声,锣鼓声和鞭炮声震天响彻,吹吹打打,花轿缓缓被抬起。
“西进东出,不走回头路”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向东而行,其后,绵延数里的十里红妆红红火火亦是一道风景。
“砰!”锣鼓声渐远,正厅东陵侯“唰”得摔碎了厅里所有的茶盏摆件:“哗啦——咔——”
“砰——”东陵侯又砸了手边的钧瓷花瓶,气得咬牙切齿,胸口剧烈起伏:“顾恩泽,你真是好样的!”
今日,顾恩泽浩浩荡荡迎亲队伍给了新娘面子,却不下马,不入屋拜见,直接将他这岳父的脸面折得一点儿都不剩,让他生生被满城的人看了笑话!
“啊!”瓷片乱溅,溅到了东陵侯夫人的面上,“哗”得划出一道血口子,她惊叫一声。
东陵侯夫人看着手指上的血迹,吓得花容失色,手指颤颤巍巍,不敢碰自己的脸颊,周身升起了一阵冷汗,险些昏厥。
她已是半老徐娘,府中还有东陵侯美艳的小妾,容颜是她的命根子,伤了脸她以后更别想留住东陵侯,她吓得“啊啊啊”大叫,兜兜转转在房里寻铜镜,她却忘了这不是寝殿哪来的镜子。
“叫什么叫!呲——”东陵侯心烦得跺脚,瓷片一下子却蓦得扎到了他的靴子上,痛得他龇牙咧嘴,冷汗淋漓得叫起来。
痛还未过,东陵侯看着地上七零八落的钧瓷花瓶,暗紫色渐变的花瓶一块一块散在地上,他神情一顿,倏得,蓦然一变。
他捂着心口更大声的叫了起来:“啊啊——”
“扑通!”他跪在地上,小心翼翼手拾起钧瓷的瓷片,双手颤颤巍巍对在一起,却开始“咔”又碎了开来。
“完了,完了……”东陵侯霎时面如土色,脸色青白,唇角哆哆嗦嗦,手掌被划破了伤口,鲜血染红了瓷片也浑然无觉。
这花瓶大有来头,是当今圣上御赐之物,他为了彰显荣誉摆在此处,而今却被自己打碎,这若万一被人知晓,可是大不逆之罪。
东陵侯想着当今圣上阴狠莫测的目光,想着那人狠厉嗜血的作风,身子也慢慢抖如糠筛,双腿颤颤巍巍,吓得老泪纵横。
香香与顾恩泽可不在意东陵侯,一个多时辰后,相隔几条街的卫将军府喜乐融融。
“请新贵人下轿。”礼赞人高唱。
听着三声高唱,香香坐在花轿中,捏着指尖丹蔻的手轻颤,心跳如雷,她不知此时是否就要下轿,可听说新娘子的脚面不能沾地。
“出来,我抱你下车。”帷幔被缓缓撩起,一只指节分明、修长干净的手掌伸在她的眼前,耳边响起清越磁性的声音。
香香悬着的心瞬间安了,一抹暖流漫上心头,她唇角缓缓漾起一抹清浅的笑容,抬手将自己温软细嫩的小手放入了那温热干燥的大掌中:这一世,再难也会比上一世好,她又有何惧!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
高堂上空空如许,只有两个排位,顾恩泽的父亲原卫将军半年前战死沙场,母亲在其后的一场大火中烟消云散,偌大的卫将军府只剩下孤零零的顾恩泽一人。
“三,夫妻对拜。”
香香双手紧张得拉着红绸,微微有些汗湿,躬身朝着对面一拜,透过盖头,她只看到一双黑色绣红的皂靴,却心中不由得一悸。
“礼成——”礼赞人高唱一声,悠长低缓,香香被两个丫鬟搀扶着送进了喜房。
香香本是拘谨得坐在喜床上,坐了一会儿,白嫩的小脸漫上一层羞赧的酡红,忍不住扭了扭身子。
偌大的房间异常安静,能听得到龙凤花烛灯芯燃烧的声音,香香歪头静听了一会儿,房间里应是没人,她长长舒了一口气,“唰”得一下将喜帕拿了下来。
她一屁股离开了喜床,一手拎着喜帕眨着圆溜溜、水润润的大眼睛打量这喜床,红流苏珍珠坠的纱帐挂着两旁,床上铺就一床流光溢彩华丽丽的百子千孙被。
被繁复精致的锦被闪了一下,香香歪了歪头,抬手摸了摸被子,滑溜溜的,手上像是摸着一层薄冰,香香忍不住“啧”了一声,她在乡下时可从未见过绣工如此精致的绣面和如此顺滑的锦被。
香香小手抚了抚栩栩如生的绣图,漫不经心得想:“这卫将军府应是比东陵侯有钱。”
欣赏完了锦被,香香抬手掀开了被子,小脸蓦得羞红了,眼眸也有些雾煞煞的,耳尖微微发烫。
她刚才就说有什么一直嗝屁股,嗝得她娇臀发酸,忍不住掀了盖头,只见被下覆着一层寓意“早生贵子”的花生桂圆莲子,各个籽粒饱满,整整铺就了整个床面。
香香面上有些羞红,她不知为何突然想起刚才下花轿时,她被顾恩泽抱在怀里,听着那“砰砰砰”一声又一声有力炽热、不属于她的心跳,烫得她身子都有些软了。
她长这么大,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外男,且以后这人将是她的夫君,虽没什么感情,香香也羞赧不已,面颊上火烫烫得,手悬着,不敢动,局促得差点摔倒。
“环住我。”耳边蓦然响起一声清冷的提点,让她醍醐灌顶,她双手小心翼翼环着那人的颈项,羞得面颊耳垂绯红,热气腾腾。
她透过朦朦胧胧的红盖头看到顾恩泽的下巴,轮廓流畅,精致不是十分硬朗的感觉,应是年岁不大,唇角抿成一抹直直的直线,却看出一定是位俊美的佳公子。
“哎——”香香又叹了一声,她挑了挑眉梢,鼓了鼓软腮,水眸滴溜溜得转,黛眉蹙在一起,又情不自禁叹了一口气。
“大婚的日子还抿着唇,看着就不是很欢喜。”香香推开了花生桂圆给自己腾了一个位置坐下,她靠着床柱低低轻喃,她还是还记得偷听的闲话:卫将军府与东陵侯府可是有杀父之仇,小卫将军顾恩泽暴戾、嗜血、不近女色。
如果……是真的,她可不就是出了狼窝又入了虎穴,香香忍不住剥了一颗桂圆,心不在焉嚼着。
半响,香香想明白了,再怎么样都比待在东陵侯府强,虎毒不食子,上世她可是被东陵侯府直接灌了药,浑浑噩噩。
弥留之际,是这个传说暴戾的人缓声道:“入了我的门便是我的妻,厚葬。”
他还抬手被她拽被角,为她轻柔整理鬓发,今日亦是护着她下轿,香香乱七八糟想着,突然觉得可能世人传错了话,那人应不会是个暴戾之人。
即使是了,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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