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矛盾茫然

    正厅里。

    香香正和东陵侯和东陵侯夫人嘘寒问暖,说着表面的客气话。

    春梨敲门时,顾恩泽与香香均在门前,下人忙飞奔禀报东陵侯,东陵侯朝中虽与顾恩泽不和,却因顾恩泽位居卫将军,手握实权,他不敢造次,便和东陵侯夫人衣着端正坐在了正厅等候。

    可谁知,左等,右等,整整喝了一盏茶,只等着了一个香香款步而来。

    香香见着东陵侯一直盯着她身后看,剪水明眸闪了闪,笑盈盈去挽东陵侯的手臂,眉睫扑闪闪娇声道:“爹爹,刚夫君让香香与您致歉,说他皇命在身,须赶去练兵。”

    东陵侯气得牙齿发颤,心口闷疼闷疼,目眦俱裂,顾恩泽大婚当日迎亲不拜见他,今日回门到了府们前,不入府。

    能站在府前温言交代香香,交代一盏茶以上时间,就是没有时间进府,哪怕和他打声招呼再走,这是分明看不起他!

    东陵侯心肝肺都要气炸了,顾恩泽前几日也是这样,在门口骑在马上等候,就是不入府拜见岳父,让他事后气得失手打碎了御赐的钧瓷花瓶,险些犯了大不敬之罪,想起此事,东陵侯心中更痛,同时亦惴惴不安,兴致全无。

    他兴致缺缺,却强作欢笑拍了拍香香的手低低应道,随口帮着顾恩泽解释一句:“卫将军做的对,国事为重。”

    香香水眸潋滟,孺慕得望着东陵侯,两颊梨涡像是盈了一汪清泉,她声音甜得像抹了蜂蜜道:“爹爹您真是大公无私,是香香心目中的大英雄。”

    “乖,爹爹的好闺女。”东陵侯面上的笑容有些僵,笑着应下香香的夸奖,忍下心中险要吐血的窝囊。

    他虚虚拍了拍香香的手背,眸光轻闪,换了一个话题,慈祥和煦得问道:“卫将军待你如何?”

    此话一出,香香的小脸瞬间羞红,绯红的团晕儿在她欺霜赛雪的娇颜上晕开,如水墨山水慢慢铺就,美得惊心动魄。

    她纤长卷翘浓密,像把小扇子一样的睫毛扑扑闪闪,水眸含烟带水,垂眸扭扭捏捏娇声道:“夫君待我很好,谢谢爹爹娘亲为我寻我的这门亲事。”

    “砰!”柳和薰腕上带着的翡翠镯子生生撞到了门框上,“咔—咔——”镯子破碎,从她手腕脱落下来,她无所知觉。

    她愣愣得看着香香,香香纤翘的眉睫每一次扑颤就仿佛一个锤子一下一下凿在她的心头,香香最后那句话更如同一把尖刀直直插到了她的心口,痛如刀绞。

    那……本是她的姻缘,她的夫君,如今却被人亲昵得唤着“夫君。”

    “小姐!”秋葵焦急得唤了一声,只见柳和薰细白的手腕上一道红痕,在她白皙的手腕异常刺眼。

    东陵侯夫人听着声响抬头去望,平淡无波的面容变得慌乱,她疾步上前,一把扶住柳和薰,目光担忧得上下打量,急声问道:“娘的熏熏,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柳和薰抿唇巧妙得挥开了东陵侯夫人的手,抬眸去望香香,低声道:“娘亲,这位姑娘是?”

    香香也眨着水灵灵的眸子看她,双眸清澈无辜,半响,她朝着东陵侯身边靠了靠,拉了拉东陵侯的衣角小声娇声问道:“爹爹,这是妹妹?”

    声音里带了些小心翼翼,又带了些欣喜,她水眸忍不住去瞥柳和薰,又孺慕信任得凝视着东陵侯,等待着东陵侯说话,一切以东陵侯话语为准。

    她这般态度让东陵侯心中软软得,像是有人端了一杯温茶暖着他的心扉,心中柔软温和,面上便止不住笑开了:“是。”

    “不!”柳和薰见东陵侯不紧不慢笑盈盈说了一字,周身颤栗,高声尖叫起来,目光凶狠得望着香香,一副要生吞活剥了香香的样子。

    “爹,爹爹。”香香怯生生垂下眸子,掩住了眼中的兴奋,小心翼翼挪到东陵侯身旁,青葱的指尖拉着东陵侯的袖角微微发颤,声音也带了些颤音,像是怕极了。

    东陵侯本来温柔含笑的面容猝然冷肃,他蓦得沉下脸,阴沉阴沉,厉眸瞪了一眼柳和薰,厉声斥道:“大惊小怪,像什么体统!”

    “我……”东陵侯面上风雨欲来,冰冷得掉渣,柳和薰被他厉眸瞪了一眼,话音堵在了嗓子口。

    东陵侯侧身慈祥得看着香香,唇角笑意盈盈,温柔得介绍道:“香香这是你妹妹,柳和薰,前些日子她身子不好去了城郊养病,你没见到。”

    “和薰,过来见过你嫡姐。”说罢,他转身朝着柳和薰淡声道,眸光隐含机锋。

    柳和薰咬着粉唇,眼眸通红通红,眸光发颤,不可置信得望着东陵侯。

    这还是她的爹爹,自小娇宠着她的爹爹?

    “吁——”城门外,刚出了城的顾恩泽拉住了缰绳,膘肥健壮的白马长长“吁”了一声,稳稳停住了马步。

    顾恩泽俊脸紧绷,薄唇抿成一条直直得弧线,垂眸思索,目光晦涩不明,俊逸的英眉拧成一团。

    良久,良久,他垂眸眼神没有焦距,像是有些茫然,像是在承受巨大的矛盾。

    “吁——”终于,他似是想通了,抬手拉着缰绳后退,夹着马背飞快得朝着来时的路奔去,“哒,哒——”马蹄声强健有力,掩盖了顾恩泽“砰砰砰”的心跳声。

    他放不下刚才那个娇娇软软的姑娘,控制不住担心她,虽然只相处了两三日,疏疏离离,虽然她知晓她口中娇甜的表白没几分真话,她情意绵绵的目光也藏了不少虚妄,性子更是机灵鬼怪,一般人占不了她的便宜。

    他还是心中不安,连最爱的练兵都心浮气躁,怕她受了委屈,怕她明眸含泪。

    “哒——哒——”骏马奔驰,路上扬起一团尘埃,烈风阵阵做响,马背上那人白衣胜雪,衣袂飘飘,英姿飒爽。

    正厅里,柳和薰在东陵侯的怒视下珊珊落泪,却抿着小嘴不言不语,东陵侯夫人担忧得拉了拉她的袖子,她红着眼睛簌簌落泪。

    “和薰!”东陵侯安抚得望了一眼香香,面容板硬冷肃得瞪着柳和薰,扬声叫了声,声音淡漠。

    香香隐在东陵侯背后耸了耸肩,正思量着要不要做个好人,温柔软语试探劝两句,虽然不一定顶用,也算给柳和薰一个台阶?

    “侯爷,卫将军到了,马上来正厅。”一个下人匆匆跑来,看不清场上的形势便急急报道。

    “顾郎?”柳和薰双眸乍然亮了起来,低低唤了声,陡然擦了擦眸子,转身回头。

    “哎?”香香看着激动的柳和薰蹙了蹙眉,剪水明瞳里闪过幽光,诡橘莫测。

    顾恩泽面色清冷,大步流星,携卷着一阵凉风疾步走来。

    柳和薰目光痴楞,眼里心里满都是这人,一眼万年,一见钟情,这一袭白衣早就刻在了心中,没想到今日能够再见。

    她心口“砰砰砰”乱跳,脸颊酡红,低低娇娇轻唤一声:“顾郎。”

    顾恩泽健步如飞,直直从柳和薰身边擦肩而过,没有任何停顿和迟疑,只见到香香才驻足,面上的霜冷少了些,眉目瞬间柔和下来。

    他不知他翩飞的衣摆擦过柳和薰,衣袂轻柔若雪,柳和薰却如受重创,身子顺着衣袂的弧度一个踉跄,被东陵侯府人扶着才堪堪没有摔倒。

    她一手抓着东陵侯夫人的手,一手抓着自己心口的衣襟,热泪盈眶,是心痛,心如刀绞,他原是她的夫君,却如今与她形同陌路……

    “侯爷。”顾恩泽朝着东陵侯轻轻颔首,淡声道。

    而后,不待东陵侯回礼,他朝香香伸出了手掌,语气温和轻道:“香香,过来。”

    “顾郎!”香香还未有动作,门旁的柳和薰突然急急唤了声,打断了香香,她抬手直接拉住了顾恩泽翩飞的衣袂。

    顾恩泽眉头一蹙,轻轻转身,衣袂随着他的动作从柳和薰手中滑落,柳和薰极力地去握,却仍两手空空,踉踉跄跄直接摔在了地上。

    “扑通!”她直直跪在地上,冰冷的青石地砖,重重有些清脆的声响听着就让人牙疼,骇得东陵侯夫人疾步去扶她。

    “薰薰,膝盖有没有磕到?”东陵侯夫人弯腰挽着她的胳膊,急声问道,目光盛满了心疼和担忧,又温声道:“地上凉,快起来。”

    柳和薰淡淡拂去了东陵侯夫人的搀扶,她就这么跌跪在地上,双眸含泪,目光痴痴缠缠得望着顾恩泽,情意深深又唤了声:“顾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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