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过程中最想表现表现的何二郎居然愣是没找到说话的机会!
穆家的下人都是训练有素的,不论是仆妇还是老管家,都寂然无声的跟在主人身后,片刻后就走远了。这时李氏才怪声怪气的道:“大丫头可是真有本事!不声不响的就比你爷爷还有面子了!”
不挑拨会死啊!何贞心里吐槽,嘴里却道:“二婶,人家家里的太太跟我说了一句客气话罢了,什么是我比爷爷有面子?难不成要人家太太跟爷爷说话?”
就算是乡下,男女大防不像高门中那么严格,也没有尚算年轻的妇人主动跟外人家的男人搭茬聊天的道理。何贞的话一出,李氏还不等反驳,何老汉就哼了一声,背着手,佝偻着腰,也往回走了。
反倒是陈氏和何三郎夫妻俩若有所思的瞧着何贞。
三房夫妻俩是昨天晚上才回到村里的,回来就听说了大房已经被分出去的事情,尤其是在知道大房没有拿到什么银钱、甚至连粮食都没有多少的时候,陈氏居然奇异的看着大房的几个孩子都顺眼起来。所以今天她不光没生事,还主动的约束了明昊,让他不许在哥哥姐姐面前闹腾。
何贞其实不大在意他们怎么看待自己,没惹到她的弟妹头上,她当然不会找茬,像现在这样相安无事挺好。当然了,如果非要惹一惹,她也不留情面。
李氏会这么说,既是因为自家两口子连儿子们都没有在新来的大人物面前露脸说上话而心理不平衡,也是因为想要打听打听何贞是怎么跟人家攀上关系的——也不知是不是媒婆当久了,一天到晚盯着别人的事情,反正何贞就在心里吐槽了一句“八婆”。
两个多月的孩子已经开始有了一些抓握的简单动作,何贞确认过两个孩子都还包得好好的,就一边走一边逗弄着醒来的何慧。小姑娘长得很好,眼睛大大的,黑黢黢的眼珠格外纯净,小小的手指抓着何贞的食指,让人看着她,心里有再大的悲苦都要忘记了。
可是李氏并不甘心放弃,她干脆凑到何贞身边问:“大丫头,你是怎么认识那穆家人的?他们是因为什么回来的?那个小少爷是不是跟你格外熟悉?”
何贞晃晃妹妹的小手,看她有些困倦了,就压了压小薄被,防着她着凉,这才小声道:“二婶,您追过去问问呢?我一个小孩子哪里懂那么多?上回我去里正爷爷家时,里正奶奶还专门跟我说过,女孩子不能多嘴,难道她说得不对?”
不等李氏反应,陈氏就扑哧笑出来。她紧走一步,仿佛忘记了之前的种种不快,十分和善的拍拍何贞的肩膀,道:“大丫头说得对,里正太太说得自然是好话。二婶往后也是要当里正太太的人哩,自然也是要这样的。”
明白了,这是跟利益不相关的时候,三房乐得看二房吃瘪。何贞也是无语了,她们这妯娌之间又得合作又得较劲,真是有闲心。
其实她还是想得太少了,三房是利益至上的,且并没多少城府,从前看着他们是累赘,就作天作地的把他们赶出去,现在瞧着她似乎跟穆家人有几分熟悉,那她立刻就成了有用的人,自然连守孝的晦气都感觉不到,只顾上好好的捧着了。
只是三房之前对他们姐弟的做法太让人愤怒,那头羊的事大家都不提,不代表大家都忘了。就算何贞是个真正的小孩子,也不可能被这么一句话就收买了。而李氏夫妻背了那口黑锅,出了钱丢了脸,虽说是要跟童生老爷保持良好的关系,可心里也不是毫无芥蒂的。
所以李氏恶狠狠的瞪了陈氏一眼,完全不是早上出门时候的好妯娌模样。
然而她也就只能这样了,毕竟是“准里正太太”,真不好在村子外的路上就跟妯娌侄女拌嘴。
中午饭还是姐弟几个人单独开伙。
堂屋里陈氏问:“真不用叫他们几个过来吃点?”
“吃什么?他们不能吃肉,叫过来也是吃饼子,在哪都一样。”李氏一边没好气的说着,一边往自己的两个儿子碗里夹肉。
乡下人节省,上完坟,作为祭品的菜蔬点心都是要拿回来吃掉的,一来不浪费东西——毕竟乡下人一年到头也难得吃鸡吃肉,二来也有个祖宗庇佑后人的意思。可是何贞几个守孝,不吃荤的,上完坟就把鸡跟肉给了王氏,自己只拿了豆腐回去,王氏虽说糊涂无能,却也心疼两个大孙子,就把摆盘的两盘子点心给了他们,叫明辉明义拿着吃。
这样自然是何贞有些吃亏的,不过她并不在这些小节上计较,回家就切了白菜出来炒豆腐。她这里正翻着锅,五婶就过来了,站在院门口叫了明义过去,给了一把葱,说是开了春长出来的头一茬,让他们炒菜吃。
明义从小就被张氏教导过,又加上何贞的言传身教,并不占人便宜,但也不十分拘泥,就道了谢,拿进来。
何贞想了想,干脆打了几个鸡蛋,就着大葱摊了,又热了馒头,姐弟几个围拢着,正经吃了顿饭。
吃饭的时候明辉感慨了一句:“总算又能跟弟弟和大姐一起吃中饭了。”却得到了姐姐的一个白眼和弟弟的偷笑。
过了清明,天气就真正的暖和起来了。何贞把两个房间的炭盆都撤了,又叫两个弟弟趁着下午无事都在家好好洗个澡,她关上门,出去拣柴火。
在洗澡这件事上,何贞还是尽可能保留着现代人的习惯,即使冬日天冷,她也让弟弟们每隔五六天都要洗一洗,尤其是头发,彻底洗干净,便是费些炭火也不在乎,他们自己拣柴烧水,屋里取暖的炭也是爹娘留下的,李氏确实会议论两句,可是连何老汉都不管,她也不过是过过嘴瘾罢了。
拉了一大堆树枝子进门,何贞往厨房的大灶地下塞了根粗壮的木头,就又拎着两个木桶出门去挑水了。走出胡同的时候,正好碰见两个挎着篮子的中年妇人,在犹豫的商量着什么。那两人一个看上去三十多岁,另一个却大些,似乎有接近五十岁的样子,但是也不十分苍老,打扮得都十分朴素,可是浆洗得很干净,何贞一眼就看得出,这两人应该是穆家的仆妇。
她不太认识穆家的下人,不过穆家的人可都认识她。瞧见她出门走近,那个年长些的妇人眼前一亮,拉着同伴朝她走过来,嘴里招呼道:“何大姑娘,出门担水?”
头一次被人这么称呼,何贞还挺不适应的,她点头,又摇头:“大娘,您别这么叫我,叫何贞就行,或者像我家长辈一样,叫我贞丫头或者大丫头都行。您这是要上哪去?”
眼看着这是迷路了。果然,那妇人就晃了晃胳膊,道:“我们听说村子当街有碾,想着推点豆子熬稀饭,却仿佛走岔了道,你能给我们指指怎么走吗?哦,我姓刘,你叫我刘嬷嬷就是,这是穆家的。”
“刘嬷嬷,穆婶子。”何贞叫了人,却也不打听她们在穆家是做什么的,而是重新挑起了担子,“您两位跟着我走吧,井也在当街呢,离碾不远,咱们顺路,您走一回往后就记住啦。”
“小姑娘,你这么点大就挑水啊?”那位穆家的有些惊奇,毕竟她原来的认识里,这种活计都是小厮们干的,这小姑娘这么点儿,在府上也不过是做些跑腿传话的活,毕竟还是个孩子呢。
何贞倒没觉得她这样问有什么不妥,只是实话实说:“我不小啦,能干多少就干多少,挑不了满桶,就是半桶半桶的挑,多跑几趟,总是能挑够水的。”
“你家大人呢?”穆家的问完,一下子想起了刚听来的这家人的情况,顿时有些尴尬,急着描补,“不是,我是说你家长辈就没有身强力壮的?叫你个小女娃娃来担水?”
何贞摇头:“不是的,家里叔叔婶婶自然担水,只是我跟弟妹要洗澡,总不能还让叔叔替我们担洗澡水呀。我担不动了弟弟会帮我的。”
穆家的就扭头看着身边的刘嬷嬷。
刘嬷嬷点点头,看着何贞的眼光越发温和:“咱们太太说得对,你是好孩子。”
何贞觉得她们肯定是说客气话。毕竟她们对自己并不熟悉,怎么就知道自己是好孩子了?所以她神色泰然:“真是过奖了。喏,那边就是碾台了,你们……会推碾吧?”
刘嬷嬷却笑起来:“小丫头可是看不起人啦,老婆子没进府里当差的时候也是乡下的丫头,哪里就不会推碾了,就是我家少爷,原来在庄子上也是玩过这些的。小丫头放心去忙你的,咱们推得了。”
何贞就告辞去挑水。估计穆家终究是大户人家,太太不可能抛头露面的做活,还是有仆妇出来的,不过这倒是跟她没什么关系,反正她也不会跟二婶那样贴上去。
三月初六,春风已经褪去了坚硬冷厉的壳子,变得暖意融融,何贞又搭着何四叔家的驴车去赶集,照例做了三斤炒糖豆和三十个蛋卷。然而这次,她的生意遇到了挑战——镇上的点心铺子也开始卖炒糖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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