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霁气恼地欲甩开太子的手, 可那双纤长的手却死不松手。
“你不是要学轻功吗?”太子紧握着苏霁的手,道,“今日本宫教你步法,过时不候。”
苏霁冷哼, 别以为教她步法, 她就能原谅了。不过身体还是很诚实地随着太子向前走。
走了百十几步,至一片竹林处。翠绿的竹叶随着微风轻轻摇动, 就连空气中都满含着竹子特有的清新气息。
太子立于苏霁面前三步处,道:“看好了。”
太子足尖轻点,一跃而起, 身子侧斜过来, 左脚踏着就近的一根竹枝, 借力向另一根踏去,如此循环往复, 竹林微微抖动, 发出刷拉刷拉的声响,再去瞧太子, 已经离着苏霁丈许了。
“轻功之奥, 在于借力打力,即使自身力量微弱, 亦可借助强者的力量。”太子停下,立于竹前,朗声道,“很适合你。”
苏霁细品了品太子的话, 不由得蹙眉:“太子殿下,你这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啊?”
这不就是嫌弃她太菜了吗?
太子的唇角不由得上扬,指着苏霁旁边的主子,道:“你试试看,方才的步法应是看清楚了罢。”
苏霁点点头,步法看上去并不难,只是在竹与竹间保持平衡最困难。
苏霁一提脚,照着太子方才示范的那样,单足顶在了竹枝上,身子飞快地跳跃着,只觉得这副身体灵活而柔韧,不待苏霁想,身子便能自动做出下一个动作来。
苏霁轻点着一枝又一枝竹,飞速向前,却不知道该如何让自己停下来,心中慌乱,但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地继续凭着竹枝向前。
“倒还不错。”太子瞧着苏霁熟练的步法,道,“走得够远了,停下罢。”
“怎么停下来?”苏霁抬头去寻找太子的身影,精神稍有松懈,便踩了个空,从平滑的竹枝上划了下来。
“啊——”苏霁惨叫一声,马上就要横倒在地上,却被身后的太子稳稳接住。
“别怕,我一直在身后。”太子说这话时,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温柔,他一双纤白的手从腋下环着苏霁,以免她掉到地上,“想要停下,就用另一只脚踏在前一只脚的地方,身子侧过来,仍旧维持平衡,前一只脚点地。”
苏霁听此,点了点头,便又尝试了下,果真便可停下。
“那我这轻功便算学成了?”苏霁问。
“大致算是,不过轻功本就不难。”太子道。
“那这也太简单了吧?岂不是可以在民间推广,批量生产轻功大侠?”苏霁疑问道。
“怎会简单?”太子无奈地摇了摇头,道,“你觉着简单,只因你的身体练了童子功,身体里的内力也不曾损耗半分,身手敏捷。”
“原来如此。”苏霁了然道,面色徒然变冷,冷冷地道,“既然学完了,那我就先走了。以后太子殿下不召我如入东宫,我便不会再来了。”
太子颇有些不平地看着苏霁,问道:“学完了就过河拆桥?”
“反正太子殿下不信任我,互相不来往了也好,免得咱们相看两生厌。”苏霁看向太子,气鼓鼓地道。
太子气不打一处来,却又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许久,那一双桃花眼定定地望着苏霁,无比认真地道:“我信你,可你也不能让我失望。”
苏霁问道:“太子殿下这就瞧不起人了,我什么时候让殿下失望过?”
太子闻言,沉沉地叹了口气,眼中万千情绪交织在一起,终究无言。
这一刻,他多么希望自己从未见过她,那些肮脏不堪的旧事,也从未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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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雩台事件后,成帝命人彻查了宫中奴婢,撵走了许多来历不明的宫女太监,萧贵妃在宫中经营多年的眼线被拔了许多,威势大降。成帝虽未明面上处罚萧贵妃,但也已久不传召萧贵妃,宫中人都精明得很,怎生嗅不到其中意味呢?
“这阿胶平日分三份送过去,这几日怎么只分两份?”一日苏霁到下面巡查,看到小宫女分了几类珍贵些的药材,不由得奇怪。
“往常分三份,是给太后、萧贵妃、赵贵人三人,现下萧贵妃也不合用这些了,我们几个宫女就合计着,将贵妃这份省出来,多给太后和赵贵人送些。”那小宫女继续包扎着,笑对苏霁道。
“什么叫‘不合用这些了’?”苏霁看那宫女,道,“这么势力,真的好吗?何况,按照定例,妃位之上就是该送燕窝的。”
“那郑妃,刘妃都在妃位上,何曾给她们发过燕窝?而赵贵人也未到妃位,我们司药局不也忙不迭地送过去,万不敢怠慢了么?”那宫女劝道,“苏司药,我知您是一片好心,可这都是宫中不成文的惯例了。”
“做人留一面,日后好相见,咱们司药局缺那几两燕窝不成?”苏霁道,“不过,你说的郑妃,刘妃都是谁?我入宫半年多,怎么从未听说过她们?”
“她们都是皇上早年的宠妃,只是如今年老色衰,不再得宠了,也没有子嗣,便在自己宫室内待着,无诏是不得出的。”那宫女回道。
苏霁倒是懵了,她一直以为宫中高位妃嫔只有萧贵妃一位,没想到还有存在感这么低的两位妃。
“苏司药,您刚来宫中,不知道也属正常。”那宫女继续道,“这两位只剩下个位份撑着,尊荣尚不如那些有所出的贵人主子。”
“燕窝这事儿,你先搁着。”苏霁思忖了一阵,道,“反正是这个月发的,缓个一两天倒没妨碍,今儿我还要出去一趟,没空闲理这事,待明日得空了再同你细说。”
那宫女放下了燕窝,称是后便退下了。
苏霁携了把团扇,推开司药局的门,便自去往太医院。
“苏司药,怎么是您?”仍旧是那个小太监,乐呵着招呼苏霁,“您又来库房翻诊脉记录了?这次要寻谁的?”
苏霁问道:“你可知,在你之前是谁守着这库房?”
小太监略思索了一阵,才迟疑道:“我记着,他叫康公公,年事已高,不能再伺候主子了,便去了庙里养老。”
苏霁问:“哪个庙?”
“是福寿庙。我们这些奴才,一生也没个儿女,大家伙儿便合钱起来,一齐办了个庙,年轻时候往庙里捐些香火钱,到老便也有个住所,互相依靠着养老。”那小太监道。
苏霁又道:“我今日来,本是来看太子脉案的,可想问问,太子小时候是由谁诊病的?”
“这奴才可就不清楚了。”那太监道,“都是些陈年旧事了,十几年过去了,谁还记得这些?”
苏霁又问了几位太医,可他们都同那小太监一样,一问三不知。
这可就奇了,作为一个医者,最重要的就是经验,难道没人看过这份脉案,甚至都没人对此有印象么?
苏霁心下怀疑,但也不敢再细问,直觉告诉她,这后面的事情仿佛并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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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门外,苏霁腆着一张厚脸皮去敲门,守门的太监见是她,便顺利让她进了门。
苏霁直奔书房,扒着门缝去瞧里面情形——太子果然在书房内。
只瞧太子端坐在书桌上,手中拿着一本书册,朗声读着什么“君子以德,譬如北辰”之类的生涩文言文。
苏霁文言文读得不多,虽不懂是什么意思,但听他字正腔圆地念出来,倒算是朗朗上口,见他念了一首,略停了下来,便敲了三声门,艰难地开口道:“太子殿下。”
太子望向门外,又将视线重新放在了书上,口气冷冷地道:“你不是说,不会再来东宫了么?怎的刚一天过去,就反悔了?”
可能就连太子也没注意到,自己的嘴角微微上扬,眉眼下弯,俱是笑意。
苏霁见那门也没上锁,索性脸皮再厚一点,直接开了门进去,灿烂地一笑,道:“太子殿下,早啊!”
太子佯装未见,只是看向自己眼前的《论语》,将苏霁晾在一边。
苏霁道:“太子殿下,您能不能带我出宫?”
“出宫?”太子奇道,自苏霁打开门,其实书册上的内容他是一眼都没看进去,“你要出宫做什么?”
“当然是上香啊。”苏霁道。
“上香?”太子更加奇了,这苏霁向来是对上清诸神半分信仰都没有,这不年不节地,苏霁竟然要去上香?
“不用您跟着去,不会打扰您多长时间的。”苏霁立时道,“只要您去跟宫门口的守卫说一声,给我个能证明身份的令牌就行了。”
“本宫不跟着,到时候你拿着本宫的令牌,去招摇撞骗可如何是好?”太子瞧着苏霁,倒想知道这次她的葫芦儿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说罢,他放下早已背得滚瓜烂熟的书册——反正他除了些无关紧要的请安折子,什么事也没有,这个太子当得清闲得很。
“你去换身衣服,本宫随你一起去。”太子站了起来,又添了一句,“不许再穿得像上次那般招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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