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贵妃真是胆大包天。”杏儿在司药局门外, 与几位宫女八卦着。几个人叽叽喳喳的声音,恰被刚出屋的苏霁听到。
“是啊,谁能想到,萧贵妃竟敢刺杀太子。”那宫女啧啧称道, “这还不算完呢, 慎刑司一查,拔出萝卜带出泥。二十年前皇后莫名去世, 也是萧贵妃的手笔,她宫内的太监在慎刑司受不住刑,全都招了。”
杏儿捂住了嘴, 不可思议地道:“天啊, 连皇后竟然都……”
苏霁与杏儿同款捂嘴表情, 难以置信地扑向那个宫女,声音激动地问:“你说什么?是萧贵妃害死了皇后?”
那宫女被唬了一跳, 拍着心脏道:“苏司药, 这几天你一直都在自己个儿屋里待着,还不知道呢吧。就是昨儿, 萧贵妃连夜被捉进了慎刑司, 然后就是一道废黜的圣旨,晓谕六宫。”
看来, 真的是萧贵妃杀死了皇后?
苏霁瞧瞧摸了摸手上的翡翠平安镯,在心底呼唤着系统,可是系统却不发一声。
没道理啊,她已经知道了皇后的死因, 【皇后之死】这任务已算完成了,怎么会这样?
“那现下太子岂不是很痛心?”杏儿叹息道,“方及冠成人,就知道了这样的噩耗。”
苏霁这才想起来——皇后是太子的生母,皇后死于非难,此刻最难受的定是太子了。
苏霁面色难看极了,欲立刻走出司药局,去东宫瞧瞧,却被杏儿一把拦了下来。
“姐姐,我有句话不知道当不当讲。”杏儿将她带到一处僻静之所,心事重重地道。
苏霁从未见过杏儿这般严肃,于是道:“没事,随便讲。”
“姐姐,莫要再招惹那楼女史了。”杏儿语重心长地道,“太子行完冠礼,便是成人了。之后,按照惯例,皇上必会立即为太子赐婚。而楼女史便是几位参考人选中可能性最大的。”
苏霁听此,倒是一愣,想谢她悉心为自己考量,心口却似有一块石头堵住一般。
“楼女史不是我们能招惹的。”杏儿道,“更何况是你,若是以后……你为侧,她为正,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你又如何自处呢?”
“放心罢,不会有这种情况的。”苏霁真诚地谢道。
开玩笑,她一个现代人,怎么可能去太子的内院争宠呢?把自己圈到小小一方天地,和其他古代女人一起扯头花,难道不可悲吗?
苏霁回内屋拿上了那柄剑,心中下定了决心,扭头便往东宫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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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心殿,殿内熏染着柔媚的香气。
“陛下,太子殿下求见。”王公公向成帝禀报,已在御前侍奉了半辈子,怎能看不出现下成帝心情不佳呢?
成帝眉头微蹙,迟疑了一下,终究道:“叫他进来。”
太子礼服尚且未换下,就匆匆进了殿,虽是进行了一天繁琐的大礼,眼中却是无比的清明。
“何事?”成帝问,声音却分明含了怒气。
“儿臣来向父皇寻求一个真相。”太子半跪着,抬眼看向座前的成帝,道,“关于皇后死因的真相。”
“是萧贵妃的不是。”成帝冷冷地道,“萧贵妃服侍了朕二十几年,赐死她一人,免去了诛九族。这样的刑罚,太子觉得仍是不够么?”
“真的是萧贵妃?”太子毫不畏惧地看向成帝,虽是问句,却是沉沉冷冷的。
成帝一瞬间怒不可遏,从龙椅上站了起来,冷冷地看着太子:“太子,你想说什么?此案,既有李太医的供词,又有萧贵妃宫人的口供,可谓证据确凿。”
太子不怒反笑,眼眸中满是伤感,道:“苏霁去问候郑妃、刘妃,郑妃、刘妃便恰好死了。在后宫中,能有这样强大的掌控力的,只有一个人。”
太子一双桃花眼紧紧地盯着成帝。
“你在怀疑朕?”成帝面上霎时狰狞了起来,他愤愤地道,“你好大的胆子!”
这个孩子哪里都好,只有两个缺点:一是心太软,二是太聪明。
太子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许久才道:“儿臣只是想为皇后寻一个真相。”
“真相,真相?”成帝气极,扬手对着太子的脸,就是一巴掌,“真相是最无用的东西。”
太子冷冷地拂去嘴角渗出的血,轻轻地笑了,道:“父皇这是默认么了?”
“朕征伐五国,有着立世创国之功,你以为朕屑于对你说谎么?”成帝的眼神阴森得可怕,他冷冷地盯着太子,道,“你既想知道真相,那朕也不怕告诉你。”
“四十年前,朕刚成为成国国君,那时候,成国还只是个偏居西境的弹丸小国。为了巩固成国的地位,朕向南方滑国求娶了一位公主,也就是皇后。”成帝回忆着当年的峥嵘岁月,幽幽地道,“可后来,成国日益强大,滑国竟首鼠两端,明面上与成国交好,暗地却招兵买马,支持别的国家。”
“而朕,怎会坐以待毙?朕明面上宠爱皇后,和她生下了嫡长子,安抚着背后的滑国,背地里已做好了攻打滑国的准备。”成帝冷冷地道,“三年后,朕做好了准备,皇后便也该死了。”
太子不可置信地摇摇头,心头又愤又急,他狠狠地盯着成帝,断断续续地道:“原来……这就是真相,儿臣……知道了。”
“嘉儿她很美。”成帝心中不由得一痛,却又癫狂般地笑了,“只是怎敌朕大好河山之万一呢?”
太子沉痛地看向成帝,又道:“而儿臣,也只不过是父皇一念仁慈留下的。”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朕如何不明白这个道理呢?”成帝面色冷峻,“是太后硬是将你抱在怀里,日夜照看,不离寸步,朕实在是寻不出空隙出手,只能让你这样成人了。”
太子的心不由得更痛了。
原来父皇连这一点儿仁慈都不会留么?
是的,这才像他,父皇是从不仁慈的。
“你既知道了,便退下罢。”成帝双手握成拳,冷冷地道。
太子便失魂落魄地下去了。
成帝看太子出去,强撑着的身体立时倒下了。
“陛下,陛下!”王公公立时扶住成帝,叹息了声,道,“那年宫中大火,太子只才三岁。是陛下不顾危险,披了一条湿毯子,就奔去了火海里救下了太子。若是陛下存着半分心思要他死,太子哪里能活到现在呢?陛下现在对他说了这许多重话,难保不与太子生出嫌隙。”
“这世上最摧肠的感情,不是恨,而是愧疚与纠结。”成帝缓缓地起身,道,“朕宁愿他恨透了朕,却不想他陷入人伦纠结中。”
作为一个孝子,父杀母,如何才是孝呢?
倒不如让他恨透了父亲。
“这是朕欠嘉儿的,现在终于能还清了。”成帝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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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殿下怎么还不回来啊?”苏霁在东宫等着,茶已上了三五道,可太子还不见个人影儿。
“姑娘莫急,这个时辰,冠礼应是结束了。”一位太监道,“或是皇上留了太子,说了些子话,耽搁了。”
“没事没事,不着急。”苏霁嘴上这样说,却不时向外张望着,心急如焚。
每多一分钟,她不得不在脑子里预想一遍如何退还这剑,每这样想着,就多了一刻的煎熬。
只等到月下柳梢,才见太子走进了东宫,他一脸的失魂落魄,见到苏霁,眼神只是麻木的。
苏霁心中有数,这太子刚知道母亲遇害,心里头定然伤心。
可她没料到,太子竟会这么伤心。毕竟,先皇后已经仙逝了十几年了,太子从小未见过皇后,感情应该是不深啊。更何况,萧贵妃已经认罪伏法,大仇得报,应该觉得痛快才是。
苏霁这样想着,看太子来了,便迎了上去,先绝口不提自己还剑的事。
毕竟,前几日魏九才死,对于太子而言是first blood;接着,皇后被谋害的消息不胫而走,对于太子而言是double kill;然后,苏霁又要将剑还给太子,马上就要迎来Triple kill。
“太子殿下,节哀。”苏霁叹息了声,刚想要再冠冕堂皇地说些安慰的话来,却见太子殿下听此,眸中含泪,立时将苏霁抱在怀里。
“额……”苏霁不知所措地看着太子,怯怯地道,“太子殿下……”
“不要说话,不要动。”太子更加用力地抱紧苏霁,像是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中,“就这样让我抱一会儿。”
太子殿下把你抱在怀里,你感动吗?
苏霁:不敢动,不敢动。
此刻,苏霁感觉自己就像个人形布偶,任由太子搂着。太子的泪时不时蹭到这个人形布偶身上,甚至脸上。
如果她真的是人形布偶,下一刻就该去洗衣机里翻滚了。
苏霁叹了口气,太子素日爱洁,今日这般,该是伤心坏了。于是她在极为狭窄的空间中抽出自己的帕子,替太子拭去泪水,然后继续尽职尽责地装死,当着安抚人心的人形布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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