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有所不知, 其实牵手就会怀孕哦。”苏霁轻轻地提起太子的袖口,将他的右手向上拽到了自己的面前,狡黠地看着太子,眉眼中俱是笑意。
太子面色绯红, 知晓苏霁是在戏弄他, 便甩开了苏霁的手,便匆匆地走出了门外。
苏霁无奈地笑看太子离去, 寻了双箸,夹了块乳酪,浓郁的奶香在口中蔓延开来, 带着半分微甜。苏霁咽下唾沫, 犹豫了半分, 终于用手撕了半块酱牛肉,在口中慢慢嚼着, 牛肉的特殊香味刺激着苏霁的味蕾。
自那日后, 每日早晚两顿,都会有专人给苏霁送来小灶, 主食一般是粳米与白面, 菜色也是轮换着来的,用得都是时令蔬菜, 做得格外精致,倒不算难吃。
如果苏霁不是某日无事,自去了厨房领菜,她或许永远不知道这份小灶是太子殿下的份例, 后厨在船出海前,就专门准备了一人份的食材,专为太子一人开的。
苏霁郁郁地从后厨回来,从后厨里拿了今日的份例,看着手中食盒里的饭菜,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吃了太子的菜,那太子吃什么呀?
苏霁就这样信步而走,不知不觉便走到了甲板上。苏霁极目远眺,双手放在眉毛上,遮挡着刺眼的阳光,只见甲板上视线很好,一览无余的碧波上,海天一色,在远远的一个点,仿佛是另一片大陆。
“我们快到了么?”苏霁不禁欣喜,问着掌舵的老者,“前面就是闵地么?”
那老者只是摇摇头,道:“这是赤水岸,停靠在这里,不过是为了采买些补给。按照水程,还有大概五日才能到闵地。”
苏霁应了一声,只看向对岸,可本该摩肩接踵、人声鼎沸的码头,却不见一个人影,前方石阶前,竟已生了淡淡的青苔。
“这赤水岸旁也没人啊。”苏霁问,“我们去哪儿采买补给呢?”
老者亦向前望去,不由得皱皱眉,几位水性好的接二连三地跳下了水中,如浪里白条般,试探着抛出的锚是否牢固。其中一个人做了个手势,另一批人便搭了梯子下去。
“掌舵的,码头上空无一人,只立了个牌子,上面写了几句话。俺们哪识得这些,便徒手画了出来。”其中一人给掌舵的汇报,并递给了一块麻布,上面用炭笔描了几个字。
掌舵的老者将麻布看了看,便道:“去寻个识文断字的来。”
苏霁踮着脚,脖子使劲往前凑,终于看到了那张麻布的边角,便顺口念了出来:“因时疫,码头暂闭。”
时疫已经这么严重了么?就连迎接官船的人也无?
“果然是宫里出来的,姑娘竟识字?”掌舵的老者听了苏霁所念,沉吟半晌,又道,“事出反常,咱们还是不要在此逗留了。你们莫再下去了,洒家去同太子商量。”
“不用商议了,我们一行人,现在就下船。”背后一阵沉稳的声音传来,“码头关锁,地方官无暇拜谒本宫,那城中定是已然混乱失序。本宫下去,也可从中料理事务,再骑快马奔向闵地。”
苏霁这才回头,不知何时,太子已经站到了苏霁身后,他眸中俱是严肃与担忧。
“而你,留在这艘船上。”太子转眸看向苏霁,道,“随着这批物资去往闵地,然后迅速返航。”
苏霁立时摇头,道:“不行,不行。”
可任苏霁说再多,太子佯装未闻,只是回房中拿了个包袱,挎在背上,此时太子的几名贴身近卫已搭着梯子下船而去。、
苏霁欲顺着梯子下去,只是附近守卫着许多人,绝不许她靠近。
太子最后下了船,他双手双脚并用,一眨眼只能探见半个头,苏霁不甘心地望着太子,跑向不远处的桅杆,向太子高呼:“我也想去!”
太子一瞥苏霁,只是沉沉地道:“保重!”便如一溜烟般窜下了船。
苏霁站在甲板的边缘,看着船到海底的距离大概只有四五米,心一横,跳出了栏杆,一跃而下。
如果按照重力作用,那么她一定是会被摔成烂泥;但是按照轻功的心法口诀,只要踏对了第一步,她就能顺着水流上到岸上去。
苏霁竭力保持着平衡,双手迎风展开,一脚踏上了水面,那水面激出了半寸水花,轻轻地摇曳了下,便又归于平静。只见苏霁双腿疾速倒换着踏在水上,脚步越发轻盈,而水面上的痕迹亦越来越轻,五六步便走到了岸上。
“这……这还是女人嘛?”甲板上一位年轻汉子看了,不由得惊了。
“你懂什么,这是太子身边的女人,怎是你我能想象的?”掌舵的老者道,“咱们只求个温顺孝悌的媳妇儿,便是上清垂怜了。可是你也不瞧瞧太子是什么身份?”
那位年轻汉子只是道:“将来俺也想寻个这般俊亮的女子!”
“这样的女子,嫁给你一身武功也没了用处。”掌舵的老者道,便又吩咐着收了梯子,预备着过几个时辰便再启航,往闵地去。
而岸上,太子无可奈何地看着苏霁用轻功直接飞了下去,他欲向前托住苏霁,却见苏霁自踩到了岸上,稳稳地站着,只是身后的裙摆已是湿透的。
“本宫教你轻功,就是为了让你在此刻不听本宫的命令?”太子站在码头上,沉沉地叹了口气,道。
“我一定不会拖累你们的。”苏霁亦道,“而且,我可是很有用的。”
太子复杂地看了眼苏霁,猛地将她直接抱起,想直接把她带回到甲板上,却见苏霁用尽全身力气挣扎,趁太子一个不备,挣脱了他的怀抱,疾退了五六步,才道:“我有办法能治愈此时疫。”
“你莫不是又在戏弄本宫罢?”太子狐疑地看着苏霁,满脸写着不相信。
又?苏霁皱眉,她什么时候戏弄过太子?
忽然又想到,前几日她向太子打趣,说“牵手就能怀孕”云云。
那不过是她一句戏言,不过就是逗他玩玩罢了,何必当真呢?
苏霁这样想着,神思飞到了九天外,却见太子终是叹了口气,道:“你既愿意,便跟在本宫后头,不许乱走。”
苏霁惊异地看了太子一眼,这就是同意了?于是立即殷勤地跟在太子身后,道:“我绝不会添乱的。”
太子无声地叹了口气,心中却委实不安。南方疫病竟已到了如此严重的地步,可是京中收到的奏章皆是虚浮之言,避重就轻,此行可谓凶多吉少。
一行人便走了一日一夜没有停歇,直奔赤水县城内。只见里头人群熙熙攘攘,只是偶有几个衙役站在县衙的二楼,从高处抛了一簸箕的粗面窝窝头,底下的人蜂拥而至,互相抢夺着。
那群饥民面黄肌瘦,身上挂不住半分多余的肉,瘦得露出了肋骨来,头在骨瘦如柴的身体反衬下,显得不合比例地大。
“县衙已经被堵得水泄不通,我们可怎么进去?”苏霁一边从包袱中拿了自制的口罩,一边问太子。
“走后门。”太子直盯着那群饥民,眸中闪过难以察觉的复杂神色。
苏霁自戴上了口罩,又给太子与随行侍卫一人拿了一个。几个人匆匆地绕着县衙转了一圈儿,终于找到了县衙的后门,直敲了许久,可是守门的绝不开门。
太子便将自己的令牌放在门缝处,递到了里面,冷冷地道:“你们家老爷见此物必会开门的。”
直等了许久,苏霁环顾四周,只觉得不时有流民用打量的眼神看着他们几个,只是因为他们人多势众,才不敢出手。
门终是颤巍巍地开了,来迎的人正是赤水县丞,他身长不过五寸,一身整洁而又破旧的九品官府,乌靴上还用同色的布打了几个补丁。
“微臣迎迟。”赤水县丞连忙将几位接进了府内,一边领着他们往堂内走,一边叹息道,“城中瘟疫渐有抬头之势,微臣实是无法,只得封锁了码头。而太子船驾只不过来此地补给,五日水程,想是不妨事的,微臣便自作主张……”
“无事,本宫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太子步履匆匆地向前,又道,“城中瘟疫如何了?”
“月前,便有商贾来我赤水,只听人中有带着花子的,微臣便将染了病的扣下,可谁料这瘟疫还是防不胜防……”赤水县丞道,“如今,染了花子的人数激增,城中米粮价钱更是一日翻了数倍,微臣便去本地米商那里赊了些,发给城中百姓。”
太子呵斥道:“发粮本是好意,只是用这种方式,未免会造成哄抢。”
“是啊,而且人与人这样密切接触,难保不会染上时疫。”苏霁插了一句。
只见那县丞好奇地抬眼看了苏霁,便又莫不作声了,只是首先迈入了堂内的门槛,右手向后,道了一声:“请!”
太子进了堂内,便摘下了口罩,坐在了最上首,看着赤水县丞处理到一半的奏折,道:“这都过了多少日,你请求开仓与调粮的信件,还没送出去?”
赤水县丞立即跪在了地上,道:“殿下容禀,微臣这封信一日前便写好了,只是外头实在太乱,光是维持秩序的人手都不够。”
“直接开仓罢。”太子举起了手中的令牌,道,“见本宫,如同见我父皇,一应粮草药材,皆可略过直批。”
赤水县丞迟疑了下,见那令牌,终是放心下来,欣喜地道了个是,便自去开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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