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姑娘, 您怎生去了那么久?”那婆子左等右等不见人影,终于见到了苏霁,不由得一问。
“这王府中太大了,我一时不慎, 迷了路。”苏霁匆匆赶来, 屏住了呼吸,笑道。
“姑娘快些去罢, 殿下与夫人都在等您呢。”那婆子指着正厅方向,道。
苏霁应了一声,便独自去了正堂门外, 从两扇门间漏出的细缝中去瞧——只见梁内侍已立在下头, 低眉顺眼地回道:“梁王殿下, 您再问一千遍,奴才都是这个回答。”
梁王与楼氏相视, 交换了个眼神, 两人却不发一语。
“殿下,那孩子来了府中, 若是出了什么闪失, 便全是妾身的责任。殿下为了讨太子的好,全然不顾妾身的死活么?”还是楼氏终是忍不住, 出声说道,又用手绢拭了拭眼眶,道,“妾身自嫁入王府, 日夜兢兢业业,只怕行差踏错,可还是有外头的人来乱嚼舌根,说妾身是个妒妇。妾身不怕别人怎么说,只怕在殿下心里生了嫌隙,可原来殿下是巴望着叫妾身去死呢!”
“没有的事,本王从来都是信你的。”梁王听楼氏如此说,连忙劝道,“本王答应此事,也不是为了讨太子的好,只是看那孩子可怜。便想了想,宗室中这几年也未有几个家中妻妾有妊在身的,若是咱们不留下它,那孩子真就无处可去了。”
这一切都被苏霁看在了眼里,她泰然自若地推开了门扉,打了个哈欠,看着那柱香已完全燃尽,化成了灰白的香灰。便似闲庭信步一般走到了梁内侍旁边,与梁内侍并排立着,询问道:“梁王殿下,不知道您考虑好了没有?”
梁王沉重地叹了口气,用手指轻揉着太阳穴,偷偷睨看楼氏的脸色,似是同谁赌气般,直接道:“本王决定了,将这孩子接回来——亦不用吾妻照料,直接到书房内,本王与乳母亲自照料他。”
苏霁已经习惯了梁王大事小情犹豫逡巡,这倒是头一次梁王如此笃定。见到梁王有所决断,比见到六月飞雪还要稀奇。
“既如此,苏霁告退。”苏霁见梁王已经同意,而几位小郡王之死也有了些眉目,便告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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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书房内,横着摆了量两只椅子,各坐了太子与十九皇子,二人的视线无意间撞到了一切,两人不约而同地厌恶着撇过头去。
而苏霁在书房内一边走来走去,一边说着她此去梁王府的收获。
“那襁褓,未曾漂染,却仿佛洗过很多次,绝不是王府中物。以我的判断,或许是楼氏寻了个贫民家患病的孩儿,将它身上的襁褓解下来,给小郡王们穿上了。然后小郡王们染病,一传十,十传百,那整个一排木屋内的姬妾孩儿都染上了病。”苏霁左手拿着太子的配剑,右手拿着十九皇子的折扇,说着自己的推测。
“世上竟有此人伦悲剧……”太子俊眉紧蹙,微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
“是啊,梁王要是早知如此,还不如像太子一样,孑然一身。纳那么多姬妾有何用?最后还不是被一锅端了。”十九皇子啧啧叹道,又问,“不过,你这些都是推测,又有什么证据吗?”
“京城中,根本就没几家孩儿染病,只要拿着这块儿襁褓,一户一户去找,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寻出来。就算不是这块儿襁褓,也定是别的什么东西。”苏霁思索了一阵,站定在二人面前,道,“不过,这根本不重要。因为依我看,就算把确凿的证据放到梁王面前,只要那楼氏一哭再解释,他便又纠结了。像这种逃避型人格,不把惨痛的事实往他脸上拍,他绝不会清醒。”
“那楼氏能将梁王迷得五迷三道,也是个厉害角色,不定早就将证据损毁。此事再想搜寻铁证,难如登天。”太子听苏霁如此道,略一分析便知不可行,又问,“再者,什么是逃避型人格?”
“对了,我也想问。”十九皇子亦探出了好奇的目光。
“逃避型人格就是……这不重要。”苏霁欲想为他们解释,却又思及他们对现代世界的理解趋于零,解释了一个词,还要解释另外衍生派发出来的更多词汇,更何况她也不是专门学心理学的,哪儿知道具体定义呢?
于是苏霁佯装未闻,继续道:“如果我们没有证据,我们可以让楼氏自己说出来。没有什么能比听到凶手自己说出来更加令人震撼,也只有如此,梁王才能知道楼氏面目。”
“你说得倒是轻巧,若我是楼氏,我定把此事埋到肚子里去,绝不与人说出来。”十九皇子双手叉腰,极为不忿地道,“苏霁,你何时将扇子还给我?还给我了,我就要走了。”
“有些秘密不会对人宣之于口,可未必不会对自己所信仰的神保密。楼氏极为笃信上清教,就连正堂内都常年点着香。若是她在恐惧害怕的时候,能不透露出些什么吗?”苏霁道。
“你是说……”太子骤然想到了那日的离魂阵法,百十年来,成国人将其捧得如此离奇,终究不过是利用了人的恐惧心理,几十年来竟然没有失手过,只是被苏霁拆穿了。
“没错!”苏霁与太子对了个眼神,微微一笑道。
“你们在说什么?”十九皇子一头雾水,却看太子眉间得意之色,心中默无声息燃起了怒火,又问,“苏霁,你今日叫我们兄弟俩来此,究竟是何意思?还把我们的剑与扇都扣在了手中,究竟是要我们做什么?”
“三人成虎,你们听说过吗?”苏霁神秘地一笑,道,“梁王殿下的耳根子软得很,也不能只听楼氏的枕边风不是?你们俩只要去梁王殿下面前吹吹风,再从暗中协助我,剩下的什么都不用管。”
说罢,苏霁一手还了扇子,一手还了配剑,却无意间弄错了二人的位置。将折扇递到了太子手中,将配剑插在了十九皇子腰间。
太子十分气恼地夺过了配剑,将剑身从剑鞘中取出,一道寒光自剑上摄出,照耀在太子一双桃花眼上,太子冷冷地斜视十九皇子,眸间的光冷到彻骨,不逊于剑身寒光。
十九皇子见此,亦翻了一个白眼,将折扇从太子手中取走,勾唇一笑,道:“太子,这柄剑倒还算锋利,什么时候与你比试一场,也让为兄我开开眼。”
太子冷冷地道:“随时恭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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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宫内,皇上又在发脾气了,他呷了口茶,便将茶盏打碎在地。侍奉的太监早已见怪不怪,王公公扬了扬手,那太监便去清理了。
王公公自端着一盏新茶,放在了成帝身边,轻轻地道:“陛下,怒气伤身,气坏了身子可就不好了。”
太子、梁王、十九皇子都在地下并排跪着,只见太子拱手,道:“漠北之战,前些时日已讨论良久,儿臣亦早就表明了态度,今日来此,亦未曾改弦易辙。”
“好,好!”成帝不怒反笑,讥讽道,“你们一个个儿的,都是些窝囊,却没有一点儿男子气概!朝臣们一个个瞻前顾后,就连朕的好儿子们也来反对朕!”
梁王亦道:“儿臣久未理事,只听太子方才说了许多,亦觉征战漠北,多有不妥。那漠北之人,风俗、语言与汉人大有不同,儿臣觉得,就算征战无往不利,大胜漠北,亦有诸多不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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