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第 102 章

    成帝听此, 倒吸了一口冷气,问向侧边跪着的十九皇子:“老十九,你呢?”

    “儿臣不懂朝政。”十九皇子微微阖着眼,拱手道。

    “朕又不是要你去西北领将带兵, 不过是让你说出个意见罢了, 这也不懂?”成帝冷冷地问道。

    “儿臣觉得,二位兄弟说得对。”十九皇子继续拱手道。

    成帝见问也问不出什么, 只得放了他,坐在九龙金座上轻轻叹息,道:“漠北乃是天险, 若是拿下了它, 西域之国便不敢丝毫进犯。朕有生之年若能攻下它, 便可坐拥天下、享誉四海,我大成千秋大业可成!这将是怎样的千古功绩, 难道你们见此, 都无动于衷么?”

    底下三人皆沉默不语,片刻后, 太子沉眸, 终究道:“父皇已经创了不世之功,五国子民皆俯首系颈, 拜倒在您的威势之下,难道这还不够么?”

    “不够,远远不够!”成帝立时呵斥道,阴沉着眸子, 冷冷地道,“一个合格的皇帝,最好什么都学会,却永远也学不会满足。论朕如今的功绩,是成国三十代帝王中的佼佼者,可是同历史长河中数不尽的君主相比,朕的功绩又是那么平庸。”说罢,成帝的胡须轻轻颤动,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儿臣以为,即便要打,亦要静时以待,徐徐图之。”太子仍劝道,“如今上下未稳,国库空虚,并非是最好的时机。”

    成帝听此,抚摸着花白的胡须,沉沉地叹息了一声——他未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他年事已高,若是再拖延下去,便再也没有这个心力了。

    不能再等了。他不喜欢等待,却喜欢赌。他是这世间上最狂浪的赌徒,却在大多数时间内赢得盆满钵满。

    十九皇子跪在侧面,悄悄地打了个哈欠,只觉时间过得实在是太慢了。正想着反正父皇只同太子谈论,不如携着梁王一同请安告退。

    那厢成帝似是看透了十九皇子的想法,挥了挥明黄色衣袖,道:“你们两个先退下罢,朕还有一些话儿要告与太子。”

    梁王与十九皇子连忙称是,倒退着便离开了乾清宫。

    “太子,你是未来的君主,不是个空净高洁的道士。”成帝见那二人离去,冷了面孔,道,“作为储君,你的野心还远远不够。”

    “父皇教训得是。”太子迟疑了一下,终是不咸不淡地道。

    “你不能只守着成国现在这一点儿疆域,更要思量为大成开疆拓土;也不能满足于苏霁一个女人,你合该有三宫六院,无数的女人为你争风吃醋。”

    太子微微叹息了声,不情不愿地称了一声“是”。

    成国已经吞并五国,疆域已是从未有过的辽阔,除却开疆拓土,他更希望这片辽阔疆域上的子民能安居乐业;相比坐拥三宫六院,他更希望能与人携手一辈子。

    -

    十九皇子携着梁王,方走出乾清宫的大门,里头一声“作为储君,你的野心远远不够”飘到了十九皇子的耳朵内。

    十九皇子讽刺地一笑,内心思忖道:若是太子的野心真的足够,父皇早就不能容他了。

    做父皇的太子,还想有足够的野心,岂不是笑话?

    “十九弟,你又在想什么,这么入神?”梁王轻拍了十九皇子的背,道,“本王方才叫你许多声,你愣是听不见、”

    十九皇子回过神来,连忙收敛了面色,道:“我是想着,那小道姑子如今身怀六甲,生下了孩子也不得加封,只能长伴青灯古佛,命实在是太苦了。”

    梁王听此,亦不由得叹气,道:“可惜了她,若是不在太后的丧期内,她就此一步登天也说不准,只怪这可恨的时机。”

    十九皇子听此,不好在面上表露,心中却是一团怒火。

    那位小道姑子的悲剧,真的是太后丧期的缘故么?明明是……

    十九皇子的眸间满是怒火,只能微微低垂着头,不让别人看到他这副神色,道:“希望这孩子命好些……”

    十九皇子想到了苏霁交代给他的事儿,便整理了心绪,抬起头来,笑对梁王:“听闻嫂子仿佛不大希望这孩子过来,应该不是真的罢?”

    梁王面色一僵,道:“哪里的事?她亦将有孩子,哪里不能理解呢?”

    “我就说嘛,嫂子贤良淑德,更何况这孩子与她也并无利益关系,等长大了,自然会去宫中养着,也并不会占用府上钱银,嫂子怎么可能容不下呢?”十九皇子恍然大悟。

    梁王听此,尴尬地不知说什么是好,只是敷衍地应了几声,心下却在思索:楼氏连与她并无利害冲突的孩子都容不下,那他的庶子又当如何?

    十九皇子一脸良善,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只怪那流言汹涌,愚弟都差点儿误解了嫂子。”

    听十九皇子说起流言,梁王不由得更加害怕了——满京城都在流传着楼氏害子的故事,就算楼氏打杀了府中几个嚼舌根的奴婢,可那流言却仍旧镇压不住。

    “哥哥,你知道御花园假山后的桃花儿么?开得着实漂亮极了,你要不要去瞜一眼?”十九皇子轻拍了梁王的肩膀,轻叹道,“方才是弟弟瞎说的,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梁王听此,哪儿有闲心去看花儿?于是推辞道:“咱们大成遍地植桃,赏桃花儿哪里不好?非得去御花园那么远的地方赏花儿。”

    “那你是不知道那棵桃树的妙处来,那棵桃树本是西边儿的品种,不同于咱们这儿的桃花花色白中透粉,花瓣润泽肥硕,御花园那棵的桃花却完全不一样,红如滴血,尖如细针。”十九皇子一边形容着,一边拉着梁王往假山处走,道,“错过了这场花期,再看这么精彩的花儿可就没时候了。”

    梁王满是迟疑,但他本就酷爱这些花花草草,便想着自己今日无事,索性做一回富贵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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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子,这使得么?”梁王府的婢女胆子小些,略问了问,“这花儿在御花园中,按理说也是御用之物,随意偷种可是……”

    “我们王妃尚未发话,你在这儿说什么?”楼氏的陪嫁婢女盛气凌人,立时出声训斥道,“照顾主子是你的本分,除却了本分之外的事,还且莫要插嘴。”

    那婢女被训得一声不敢吭,只是默默退立在侧。

    楼女史挑选了一阵,用锋利的刀切了桃树的一处枝干,递给了旁边的婢女,双手扶着后腰,挺着愈发大了的肚子,道:“殿下他最喜欢桃花了,这棵品种极为独特,开出来的花朵红似火焰。若是这枝能扦插到王府内,成活了的话,殿下他便能日夜看到这花儿了。”

    “是,待王妃肚子里的小殿下成人了,便能在院子里看到与他同岁的桃树了。”那婢女顺着夸赞道。

    楼女史面色上难得浮现出了慈爱的神情,她轻轻地抚摸着肚子,微微一笑。

    只要为了这个孩子,要她做什么都行,凡是挡了她与孩子路的下作东西,都该死。

    楼女史想起了那染上天花的五个下作东西,没过两天便都死干净了。也有婢女劝她慢慢来,一个一个收拾,可她实在是等不及了,她丈夫的庶子,她看一眼都会觉得恶心。更何况,那些吸血敲髓的孩子多花了一分钱银,自己腹中的孩儿便少了一分可继承。

    楼女史正一边想着,一边去赏娇艳的花儿,更是心情愉悦,恍惚之间,却发现旁边的假山处,仿佛有个熟悉的面孔。

    刘侧妃,她怎生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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