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霁按照现代习惯,扣了三声门,便道:“萧司药,今儿是除夕,小厨房做了年夜饭,我给你端来了啊。”
然后苏霁就用钥匙打开了门锁,推门进去——只见萧司药正欲起身,好像是藏着什么东西,见苏霁推门,唬了一跳。
“哎哟!”
苏霁从未见过萧司药大惊失色成这个模样,于是凑近问道:“怎么了?”
萧司药十分惶恐地后退了一步,腰间系着的一枚玉佩不慎摔落,恰巧落在苏霁正前。
苏霁手脚麻利地拾起了那玉佩,那上头画了一条鱼和一只鸟儿,交缠在一起也不知道在干什么,苏霁左右仔细地看了一眼,道:“放心好了,没摔坏。”
苏霁将玉佩原封不动地递给了萧司药,却见萧司药脸色煞白,用微微颤抖的手接过玉佩。
“萧司药,我还想问问你关于咱们司药局账本的事。”苏霁面色如常,这才说起正事,也是她此行的目的。
“我已经多年不理账目了,我什么都不知道!”萧司药气结,迅速将玉佩收拢到自己荷包处,冷冷地道,“放肆!再如何落魄,我的榻房也不是能任由你乱闯的!退下!”
苏霁被吓得一激灵,放下了年夜饭便退了出去。只是心里奇怪得很,萧司药为何突然发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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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国人极为重视春节,为了庆祝这最重要的世俗节日,从除夕开始,无论是怎样要紧的事都会留到元宵后再处理,阖家团圆,一起贴春联、写福字,一如现代的春节。
苏霁一双拙手好容易剪完了窗花,托杏儿给她贴在窗上,便拎着厚厚一沓宣纸去了东宫。
就算全世界停摆,太子这个严师都会让她完成规定的字。
苏霁像往常一样进了东宫就往太子书房走,书房中早已候了婆子丫鬟替她填茶温墨,待遇一同太子。
苏霁下笔写了几个字,许是自己趁着这几日假日得闲,把前几日应付写的地方重写了一遍,这回竟不觉难以下笔,写得异常顺畅。苏霁写了好一会子没停,刚想要歇歇手腕的时候,恍然抬头,发觉太子殿下不知何时竟来到了书房,一双桃花眼柔柔地凝视着她。
无论或喜或嗔,太子的一双桃花眼都像含情一般,温柔地注视着所有人。温柔随和是太子的本性,也是他惯常的伪装。苏霁永远也忘不了,黎侍郎血溅乾清宫时,太子也是用这样温柔的笑意注视着他。
苏霁将手在太子眼前挥了挥。
一瞬间,太子目色骤冷,雪一样冷白的面皮微微泛起了红色,他语带愠怒,道:“不许偷懒。”
苏霁乖巧地拿起笔继续写,眼神却不住瞟向太子身上的墨绿色长衫。
太子平日里多是穿件紫公服,腰间竖着通犀金玉带,怎么今天换成一身绿的了呢?
苏霁正想着,却见太子收拾了一个轻便的行囊,用绛色粗布包着,揽在肩上便欲走。
苏霁终是忍不住探出脑袋,问道:“太子殿下,您今儿这是要做什么?”
太子瞧了一眼自己身上这件,道:“我今晚要出去,所以换了件不引人注意的。”
出宫?
听此,苏霁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嘿嘿一笑,道:“殿下,你能不能带我……”
“你还要留在这写字呢。”太子凝视着苏霁,正色道。
苏霁黯然,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太子在外边游山玩水,自己却只能在书房里苦哈哈地写字?这也太惨无人道了吧?
“写字什么时候都可以,但是出去玩儿的机会只有这一次。”苏霁立刻搁下笔,双手合十,可怜巴巴地哀求道,“除了祈桃节和除夕,宫内每天都施行宵禁,严格得很。这是我唯一能出宫透透气的时候了。太子殿下……”
太子方才不过是逗逗苏霁,其实早就给苏霁也预备好了一身行头,他转身背对着苏霁,压低了嗓音,冷冷地道:“既如此,那便勉为其难让你来罢。”
海棠色的薄唇却忍不住微微上扬,一双桃花眼中俱是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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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十三庙,每个庙都有固定办法事的日子。上香者络绎不绝,小商贩们便在寺庙附近摆摊,久而久之,便形成了庙会。
而除夕这日的迎神庙会,更是人声鼎沸、摩肩接踵。苏霁与太子随着人流向前走着,道路极宽阔,两边摆着琳琅满目的货物。
“成公子,你看这风筝怎么样?”苏霁一手托了个兔子爷,另一手举着冰糖葫芦,停在一摊卖风筝的商贩那里,问太子。
杏儿成天跟她念叨着开春了,要放风筝。可恨她们两个都不是手巧的,自己制风筝难度系数极高,正巧她逮着机会来上清观庙会了,何不多买几个?
太子瞧了苏霁手上挂满了东西,道:“今日我没带太监,你买了这么多东西,咱们还怎么去上清观进香?”
“你进你的香,我就在槛外坐着,吃我的糖葫芦串儿。”即使对着宏伟的建筑、空灵的上清教乐,苏霁也生不出一丝崇敬之心,“不过,冰壶姑娘怎么没跟咱们一起来上香啊?”
那冰壶姑娘活脱脱跟太子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行事作风全都相似极了。同样作为上清教的虔诚信仰者,怎么今天这样的大日子,却不见她来上香呢?
“冰壶姑娘明年出嫁,循旧例,这一年都不许出去见人的。”太子答道。
“原来如此。”苏霁似有顿悟,忽然心生疑惑,问,“这讲不通啊,那你不算外人?还是其实未婚夫就是你?”
“你在想什么?”太子睨了苏霁一眼,道,“此事说来话长,不好与你讲明。”
宫内生存法则,不该知道的一定不能问。
苏霁想着梁内侍告诉她的,立刻绝口不提。便挑了几只风筝拿在手中,付了钱,不期看向旁边的摊子,却是卖不值钱的玉石玩意儿的。
宫人最爱这些小玩意儿,也没几个钱,苏霁本想多买几个,留着赏人用,却看到几块玉佩,虽然成色差了许多,总有些浑浊不清的斑点儿,但佩上雕刻的花纹却与那日萧司药不慎坠落的相似极了。
于是苏霁豪迈地道:“这类玉佩,给我来上五个。”
太子行囊已被塞得鼓鼓的,见她还要买便凑上去,准备劝她,却只看了一眼那玉佩形制,面色绯红,双颊红涨了起来。
太子恐她不知此玉佩之春意,拉住苏霁的袖子,拦着她,道:“苏霁,别买了!”
苏霁一头雾水,反问道:“怎么了?”
那小贩见来了这么个大买卖,正乐不可支,便说了几句吉祥话儿,道:“这龙凤呈祥玉佩,上面刻画着龙与凤媾和的场景,郎君你何不为夫人买一块,取个琴瑟和谐的彩头?”
龙凤呈祥?相互媾和?苏霁看着手中的玉佩——这画面实在是太抽象、太写意了,实在是怪不得她看不出来!
不对,问题的重点好像并不在这里。
苏霁一愣,为何常年守寡的萧司药手里会有一块龙凤媾和的玉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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