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内侍,这宫宴宴请的都是皇亲贵胄,哪里是女官能混进来的?”萧贵妃面色带笑,口气却是严肃而带着警告意味的。
能混进来的,自然是您家表姐,萧司药啊!梁内侍心里默默想着,却是万万不敢宣之于口的。
若是真的说了出来,便是与萧贵妃公开为敌,他的安康日子还没过够,还不想早死。他已经为苏霁做得够多了,朋友情谊只能帮到这儿了,再多可就没了。
“是奴才多虑了。”梁内侍立时跪到地下,点头哈腰地给萧贵妃赔了罪。
却听演道真人张天师道:“天上每颗星辰,都在地下有着对应的方位。臣方才推演,火星此时对应的地下方位,正在这皇宫之中。待老夫再细细探索,方可知其准确位置。”
张天师一手拿着罗盘,一手拿着泛黄的风水古籍,口中念着艰难晦涩的语句,悠悠地走出殿外。
“跟上他!”皇上摆摆手,道,“移驾!”
整个大殿上人头攒动,都随着皇上的御辇缓缓前行,不知道张天师究竟会走向何处。
张天师好似闲庭信步,时不时停下来,略看看手中的罗盘和古书,又自向前走去,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张天师走入了久被废弃的坤宁宫。
这是先皇后的居所,自先皇后病故,这里虽然有人定期打扫,但也总少了些人气,在黑夜下,更显得阴森可怖了。好在皇上一行浩浩荡荡,带了许多人来,掌灯太监跟在张天师身后,灯火通明,人与人聚在一起,就没那么害怕了。
张天师在院中踱来踱去,忽而拿起尘拂,纵身起跳,在空中划了一圈后,摆出太极拳一般的姿势,收手,那尘拂落下,指向了桃树下一口井的方向。
“就是那里!这便是火星所对应的方位。”张天师指着那口井,看着天空上火烧一般通红的火星,道,“陛下,您不若命人将这口井中的东西挖上来,或许是里面有什么冲撞。”
皇上颔首,便找了几个太监将井中物什尽数打捞上来。可这井并不算深,里头也不过些石头与杂草,并无什么可算作“冲撞”之物。
梁内侍年纪轻、眼力好,看一堆乱石中,有一块菱形石头,颜色与别的略有差异,石头的样子也瞧着眼熟,便上前翻过来了那块菱形石头。
只见背面上书:“甲子年,丁丑月,甲寅日,甲子时;癸亥年,戊午月,壬午日,戊申时。二者佳偶天成,心意相通,相距不过百尺,成之可解国祸。”
“这……”张天师愣了一下,才道,“这是两人的生辰八字,须得寻出与这生辰八字合验的,还要二人相距不过百尺。这该有多难?”
成帝狐疑地看了看那石头,问张天师:“你确定这便是对应火星的地方?”
张天师汗如雨下,道:“正是,老道不敢撒谎。”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再说了,这也费不了几个银子,召户部侍郎,命他仔细查查便知。” 成帝又道,“这口井,实在不吉利,今日便将它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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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时三刻,苏霁便被叫起简单梳洗,匆匆忙忙地上了太子的轿辇,却看太子半阖着双眼,眼下微微青肿着,极疲倦地倚靠在长檐车的壁上。
“你来了?”太子见苏霁上车,微微睁开眼,眼白处布满了血丝,“事急从权,你便与我同乘一车,多有得罪了。”
“哦哦,没事。”苏霁打了个哈欠,问道,“怎么?殿下昨晚没睡好?”
“宫里情势不容乐观。”太子沉眸,冷静地分析道,“父皇已赐死了一批法师,还有一批被陨石砸到的宫女也要赐死,还牵连到了坤宁宫的头上,我心中总是不安。”
苏霁回想起书中所写,皇上杀了几批人,封锁了消息后,的确又去坤宁宫内填了一口井。至此,宫内对星象的处置便算了了。
苏霁便利用了这个消息,连夜寻了块差不多的石头,问了萧司药与她情郎的生辰八字,又把那生辰八字刻在了石头上,偷偷溜进坤宁宫丢进了那口井中。
但愿一切顺利,这是她唯一能做的了。她虽然知道整件事的细节,可是她终究没有能力叫天上的星星不再荧惑守心,也没有法子劝阻暴戾的成帝,去救那些枉死的宫人。
她能做的微不足道,只有利用这个事端,来为萧司药搏一个好出路,为自己在司药局谋求一些地位。
苏霁轻轻地叹了口气,抬眼望向沉沉睡去的太子,他安静地倚在角落,裹着长及膝的鹤裘,一动不动。
她人微言轻,不能为宫人们做些什么,但说不定太子可以。
苏霁与太子各坐在车的对角处,饶是离得这么远,她都闻到了很浓重的膏药味,里头掺着冰片与麝香的香气,倒不让人觉得难闻。
这个时代的人还不会用冰片麝香来制取膏药,像这种无铅无毒、冰片麝香制成的,必是苏霁所制。
苏霁凑近太子,想再确认下这膏药,却看太子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
苏霁觉得奇怪,太子不是睡着了吗?便屏住呼吸,细盯着太子的面庞,目不转睛。
太子的脸色从苍白沉郁,逐渐变得微微泛红,就连呼吸声也时而短,时而长。
昨晚上,他暗自下了决定,没查明苏霁的身份前,他都要端庄自持,与其保持距离。
他本是眯了眼躲清静的,却不期使自己陷入难堪。
思考良久,太子睁开眼,一双眼冷冷地看向苏霁,镇定自若地道:“你逾越了。”
“我没别的意思。”今日太子心情好像不太好,苏霁连忙摆摆手,道,“殿下,您贴了我的膏药?那膏药须贴在穴位上和患处,您要是没贴对,我可以给您贴正。”
太子沉吟半刻——他本是想对她冷淡些,可这个理由充分,他也难以拒绝。
天冷了,这条胳膊晚时便酸痛难忍,甚至于难以入眠。
苏霁观察太子神情,便知是准了,便轻轻解开太子的外衫,露出一条矫健匀称的臂膀来,苏霁捏了捏患处,面色疑惑:“殿下,这真的是不慎摔的?怎生这般严重?”
平常人摔倒,不过是扭伤筋骨;纵使骨折了,也不过是骨裂,不损根本。而太子的骨折,却是完全断了,又再接上去的,可能是接的及时,太医的手法也高超,竟愈合如初。
太子冷冷地道:“莫要多问。”
苏霁闻言称是,便将旧膏药轻柔地取下,再将患处与三处要紧穴位上贴了新的,安慰道:“没事的,殿下。这骨折处理得及时,今年或许会麻疼些,只是因为尚未长好。不会落下什么终身伤病的。”
太子闻言,心中不免感动,一双桃花眼纠结地看了苏霁一眼,终究撇过头去。
苏霁一边处理膏药的废料,一边试探地问:“那些宫女真的会赐死吗?”
“你放心,本宫保证,昨晚活下来的人就绝不会再死了。”太子淡淡地道。
苏霁点点头,想了想,又道:“殿下,其实我还有一件更逾越的事。”
“什么?”太子语带薄怒。这个苏霁,还想如何逾越礼教,来轻薄他?
“您能不能带我去面见圣上?”苏霁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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