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唱礼太监尖声道:“太子殿下到!”
萧贵妃微微一笑,明艳的双眸微微睨向旁边的皇上,道:“这太子倒是好福气,昨儿提前离了席,什么都没赶上。”
昨日宴席上仅有太子不在,且那祸星好巧不巧,正对应在坤宁宫内。皇上眉头紧皱,虽是狐疑,仍辩解了一句:“太子不爱热闹,这种宴席从来都是早退的。”
正说着话,厚厚的天鹅绒门帘被掀开,太子从容地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个苏霁。太子拱手,行礼道:“父皇,贵妃。”
皇上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问:“事情办得如何了?”
“儿臣在东华门、西华门、神武门、午门各增派了百名守卫;东西两市的巡逻日夜不间,平康坊等几个闹市坊也暗插了人手进去,防止有人趁机生变。”太子逐条答道。
“你做事向来稳妥。”皇上听了,满意地一笑,又睨了眼站在太子旁边的苏霁,问,“你又是来做什么的?”
苏霁瞧了眼端坐在侧、贵气逼人的萧贵妃,拱手道:“宫中二十四司,之所以一司设二位司正,就是为了相互督查、相互检举。臣女斗胆,检举萧贵妃之表姐,萧司药。”
殿中人俱是一惊,就连太子都不由得回头,用探究的目光望着苏霁。
皇上暗中瞧着太子的神态,转问:“检举什么?”
“萧司药与人有私。”苏霁将那块龙凤呈祥玉佩递给皇上,道,“臣女无意中发现了这个,此玉佩正面刻的东西想必不用多说,背面刻的正是萧司药与那男子的生辰八字。”
这块龙凤呈祥玉佩乃是上等的羊脂玉制成,触手生温,上面还有一层厚而润泽的包浆,一看就是上了年头的。皇上细看了看,便递给萧贵妃,道:“看看。”
萧贵妃难堪地拿起那玉佩,看了几眼——包浆不像是假的,刻字也绝不是新刻出来的,铁证如山,无从抵赖。萧贵妃待将玉佩翻过来,看那生辰八字时,却总觉着这几个字熟悉得很。
“妾身不识字,不过瞧这几个字儿熟悉得紧。”萧贵妃将玉佩放在光亮处,叫皇上细看。
皇上眯着眼睛,细看那玉佩上的生辰八字,疑惑地“咦”了一声,道:“这不是昨儿……”
萧贵妃与皇上对视,原本僵了的脸漾出笑意来,朱红色的唇轻轻地道:“皇上,这可是无巧不成书。”
皇上若有所思地放下玉佩,冷冷地看向苏霁,问:“你所说可属实?”
“自然属实。”苏霁正色道,“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皇上如若您不信,大可去司药局查查。”
皇上当下便命人去查萧司药和李月生的生辰八字,与玉佩上的两相比对,最终看向贵妃,道:“既然这二人两相倾心,朕为何不成人之美?”
皇上当时便拿起御笔,拟写了道赐婚旨意,传晓六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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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司药,这几日怎地都没见你?”苏霁正往回司药局的路上走着,不意竟碰上了楼女史。
“好容易过年了,我便偷闲了几日。”在这宫中几旬,苏霁也能从容应对这些客套了,便笑着含糊过去,问,“楼女史,几日不见,身体可还好?”
“自然是极好的。”楼女史亦含笑,一双杏眼中满是羞意,与苏霁凑得十分近,才悄悄道,“那萧司药更好,皇上赐旨,元宵便从宫中风光大嫁了。”
苏霁一脸愤恨,瞧楼女史的反应,道:“怎是这么个情况,这根本于理不合!”
楼女史轻笑,道:“谁说不是?可恨咱们没个贵妃表妹。”
苏霁长叹了一口气,咬牙切齿地道:“真是太遗憾了。”说罢,便不再理会楼女史,自走回去了司药局。
真是太遗憾了呢,苏霁心里笑开了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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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五,正是元宵佳节。萧贵妃准备的十里红妆,直将东华门挤满了,还有许多为讨好贵妃来巴巴送礼的,为了不逾越礼制,萧司药只得婉拒了许多。
苏霁在旁边送行,也带了件薄礼来。如果按照正常的人生轨迹,她和苏司药便再也见不到了。
萧司药一身大红嫁衣,上面用金线绣着繁复的花纹。她见了苏霁,红了眼眶,哽咽着接过苏霁的礼盒。
苏霁笑脸相迎,用手揩去她的泪水,道:“你可是新娘子,怎么能哭呢?”
“我这有件体己,求姑娘务必收下。”萧司药摇摇头,只从怀中拿出一件玉壶,郑重地交到苏霁手中,道,“这是二十年前萧家给置备的嫁妆,还是百年前兰陵王御用的。一片冰心在玉壶,就请姑娘收下它罢。”
苏霁也不客气,直接收下了。
唢呐鸣礼的声音结束了,这意味着吉时已到,萧司药走向满是红绸的车辇。嬷嬷欲将大红盖头披在她的头上,却见萧司药拒绝了。
萧司药缓缓地跪下,向着苏霁的方向磕了三个响头,才缓缓起身,道:“这份大恩,我永远也还不起了。只等来生,结草衔环来报。”说罢,她转身,将大红盖头盖在头上,被宫女扶上了车。
苏霁拼命抑制住自己的泪腺,右手不顾严寒,在风中挥舞着,向萧司药说着再见。
九重宫阙上,有一人俯瞰东华门,默默注视着发生的一切。他一身雪白的狐白裘,面白如雪,立在上头,犹如仙人般,一双桃花眼中仿佛有千万种情绪,凝视着苏霁挥动的手。
“从前,你不赶尽杀绝是绝不肯罢休的;而现在,却这般怀柔。”太子喃喃自语,失魂落魄地道,“苏霁,你怎么可以伪装得这样好,连我也忍不住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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