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驿：“传闻，鬼族的存在有助于灵气的生成, 具体原理我也没能研究出来。我曾经尝试从鬼族身上寻找线索, 但凡人死后, 灵魂若不修炼，是很难转化成鬼的，往往就那么消散了。修盟里那300多个鬼修又不愿意乖乖给我研究......我就只好去研究人类的死亡了。”
说到这里，他的话里透出了一丝委屈。
加西亚哑然失笑, 你当人家鬼修是太平间的尸体呐？乖乖任你研究。
“那你一个医生怎么会研究到高维上去？”
医学和物理学, 壁垒还是很有点厚的。
平流层里风平浪静, 下方的乌云如灰丝绒地毯般铺向远方，一眼望去近乎覆盖了好几个省市。
加西亚和他肩并肩飞着, 速度略微放缓。
白驿说：“最开始是因为, 人死后, 身体会失去一些重量。凡人发现这一点已经很久了，但他们无法解释，只能往神秘学上大胆猜测。但修道者都明白, 那是灵魂脱体以后, 身体磁场发生了变化，导致重量的观测排除了灵魂磁场的干扰，重新恢复到死物的状态所造成的观测偏差。”
加西亚听完第一反应是：“恐怕不是每个修道者都能说出磁场两个字吧？”
白驿脸色微窘，没有说话。
以凡人现在的科技水平, 不可能观察不到普通磁场干扰。除非是他们观测不到的——异能磁场。
比如魔力场和灵力场。
加西亚的目光飘向远方，想了想说：“鬼族并非纯灵魂体，他们能够直接接触、搬运物体, 可以修炼到和常人无异。所以躯壳一定也是由基本粒子构成的......我就当它也是一种灵魂的载体。但你怎么确定，这个载体的构成物质，不是来源于死亡的人类呢”
这样岂不是更能说得通，丢失的重量来自哪里吗？
白驿摇摇头：“我既无法测量灵魂的重量，也无法分析鬼族身体的构成。但凡我能够抓住的鬼族，要么逃、要么死，根本无法单纯地困住。但我很早就发现，鬼族湮灭的时候，是没有释放任何能量的。”
加西亚先是皱眉，而后点点头。
“是这样。”
她在边界上灭掉成千上万鬼族的时候就发现了，天地一片清朗，白茫茫一片干干净净。
当时她没有多想。
因为前世，人皇在专门研究灵魂的种族——蓝血族的灵魂实验室里，早就发现了，灵魂消亡时并无能量放出。
那个种族是天生的灵魂体，和鬼族极为肖似，但比鬼族更加纯粹。
他们的死亡，就是灵魂的直接死亡。
宇宙最精尖的灵魂实验室确保了观测的准确。
现在看来，确实有异常。
鬼族并不等同于灵魂。
鬼族不过是灵魂的另外一种存在形式。人类死亡后，灵魂脱离了碳基生物的躯壳，然后又披上了另外一个透明的壳子，这个壳子叫鬼族。
“载体消亡，为什么也没有能量释放呢？除非......”
“除非”白驿淡淡道：“它完全转化为了第三种形态，且没有一丝损耗。”
加西亚眉心一跳：
“你认为有一种人类完全不了解，也无法观测的灵魂本源形态存在？”
白驿说：“只能这么猜测，除非我们推翻能量守恒定律。”
他嘴唇动了动，想继续解释，却又停了下来。
加西亚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径自皱着眉，直觉有哪里不对。
她冥思苦想，这个直觉究竟来自哪里？
前世的一切她都记得清清楚楚，唯独人皇的进阶指南，她还没有学完就死了。
靠，死的太不是时候了！
加西亚思考的时候，飞行方向越来越偏。
白驿眼看着他们就要冲破T国的国界线，只好晃了晃被她拽着的手臂，打破她的沉思：
“西亚，飞歪了！”
“啊？哦！”加西亚立刻调整方向。
只是那久远的回忆，毛线团一样的抽丝剥茧又断了。
她把刚才的对话翻来覆去揉碎嚼了一遍，问：
“你刚才说，灵魂属于高纬度，鬼族是灵魂在3维空间的投影。是因为全息宇宙学说吗？”
她决定换个问题，寻求突破口。
宇宙全息理论在21世纪的现在就有，但2000年后才得到证实。
他们的一切，都是高维宇宙在低维的“类全息”投影，包括灵魂。
每一个细胞、每一个原子都包含整个宇宙的信息。所以才会出现远距离的成对电子，居然能够知道对方的信息，且超越光速的互相纠缠。
归根结底，我们的宇宙就是一张巨大的全息相片。
如此超前的理论，白驿是怎么知道的？
听到这个无比生僻的词语，白驿眼中闪过一丝激赏和兴奋：
“你竟知道宇宙全息理论？确实如此。唯有这样才能解释，失去的质量去了哪里，鬼族死亡为何没有能量损失，以及......灵魂为何能够转世！”
加西亚手一紧，眼中似有琉璃般光芒在流动。
她瞬间明白了白驿要表达的逻辑，“你用全息理论解释鬼族消失的能量？似乎说得通。”
听到“似乎”两个字，白驿的表达欲瞬间被激起，迫不及待说：
“人死亡后，灵魂离体，以鬼魂的形态存在，7天后自然消亡。这个消亡，我认为是转化为了本源的形态，投影到了另外的生灵身上。于是才有佛教的六道轮回，才有基督教等天启教派认定的天堂和地狱，才有古埃及神话中的冥界。所以......能量没有损耗！”
白驿平时冷静自持，又因常年待在太平间里，身上带着一股生人勿进的冷漠。
但一说起他的研究，整个人都仿佛在发着光。
加西亚笑着问：“这是修真界的普遍认知，还是你自己的猜想？”
她曾站在巨人的肩膀上，透过几千年的时光凝望宇宙深处的奥秘，自然看得深远。
但白驿是自己得出的这个结论。
真的，很了不起！
“......”白驿沉默片刻，轻声道：“只是我自己的猜想，会长他们都没学过物理。”
他似乎理解错了加西亚的意思，以为她在笑他连神话都能拿出来当证据，是在胡编乱造。
大概是这个场景已经重复了许多回，他无论怎样认真解释，所有人都会嘲笑他：凡人的学问如何能够解释修真？
他们笑他读书读傻了。
但这一次他述说的对象是加西亚，会不会不一样？
白驿的手心冒出了汗，认真却略显笨拙地解释道：
“就像一束灯光穿过一个悬空的球体，打在纸面上。你看到的只是纸面上投影的二维圆形。但随着那一束光线的角度变化，投影可能变成不同形状的椭圆。我们就是二维纸平面上的小纸人，看到千变万化，看到不同基本粒子组成不同物质，看到不同灵魂和个体......但那个球体，其实从来没有变过。”
加西亚的指尖搭在白驿手腕内侧，感受到了隐隐约约的汗意。
在心里“咦？”了一声，她立刻露出个灿若繁星的笑容：“很棒！”
白驿脸色微红，“咳咳，我对物理了解不深，可能解释得不是很准......”
“你说服我了。”加西亚截住他的话，举起他的手，喊口号一样举在空中晃了晃。很有些可爱。
“什么？”白驿怔怔，“你相信我说的？”
加西亚露出诧异的表情：“为什么不信？低维无法理解高维，大家都只能管中窥豹。你的假说能够完美解释现在的一切，为什么不可能就是那个究极的真理？”
白驿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无比复杂。加西亚看在眼里，渐渐了然。
可怜的哥白尼、伽利略、布鲁诺......
可怜的修真界科学传道者·白驿。
“要相信自己，别人怎么说，管他们去死~”
加西亚拽着他的胳膊挥了挥，挥斥方遒，烦恼尽抛却，还露出个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表情。
只是配上那张白瓷般的脸......看在白驿眼里，纯粹是善良的加西亚在鼓励他。
白驿在修盟里是个异类的存在。
他生于民国，富贵人家的小少爷，16岁以前接受传统国学教育，16岁以后才入道，天资卓越但师傅早亡，只好依旧住在烟火人间，靠自己的力量修炼。后来凡间战火重燃，因为修真者不得入世的规矩，他护着整个家族迁徙到国外，在那里彻底接受了全套的西方现代科学教育。
就这么走出了自己的医修路子。
也因此，和修盟里的传统修真者们格格不入。
虽然郑元筠欣赏他，培养他，但古今的差异、中西方的观念差异无法弥合。
他依旧独来独往，也从来不认为自己适合修盟会长的位置，只是不愿辜负那位老人的期待，才一直尽心尽力。
直到遇到加西亚。
乌云忽然消失，露出了脚下的万里画卷，一半是陆地，一半是海水。
几十年了，他第一次遇到聊得来的伴。
16年的国学教育告诉他要爱而敬，要考虑深远。后来几十年的西方教育又告诉他，要大胆追求灵感和激情。
心情一半是冰，一半是火。
被她紧拉着的那只手臂仿佛整个麻掉了。
“哎哎哎，虽然我赞同你的假说，但无法证明依旧是无法证明。你不能用‘高维投影’来解释质量丢失，又用质量丢失来证明‘高维投影’。这是循环论证，并不是铁证哦~”
加西亚笑着质问：“所以灵魂转世本身，你又要如何证明？”
司马沧那么笃定她是他的芽儿，为何？
修仙升天，从一个宇宙到另一个宇宙，又是如何实现的？
她迫切想知道答案。
白驿收回定在她脸上的视线，看向前方那座云雾缭绕的巨大山峰：
“转世之说由来已久，甚至传闻仙界有灵魂转世之法，可以精确定位到转世之人的身份、位置。但我没有见过，也没有办法证明。”
加西亚遗憾地点点头，回头再去问问司马沧吧，只是难免提到芽儿。
她一直避免再谈到这个横在她和司马沧之间，导致他们现在这个古怪关系的名字。
因为她怕，怕罗西亚真的和司马沧有什么关系，而她的到来，间接造成了芽儿转世的死亡。
她夺城用计骗他算不上什么仇，真论起来帮他挣脱了桎梏，还可以算是个恩情。
但占了芽儿的身体就等于结了死仇。
哎。
两人各自纠结，鹿吴山转眼即到。
一层不可见的能量波动笼罩了整座山峰，加西亚拿出修盟令牌，朝白驿所指的那一点飞去。修盟令牌一闪，如清风拂面突破了一扇薄薄的屏障，露出背后的仙山宫殿。
“到了。”白驿示意加西亚降落在修盟广场上。
放眼望去，雄浑壮丽，层台累榭罗布，回廊曲折约有400多间殿宇厅堂。
“修盟不是才500多年历史？这建筑怎么像是隋唐风格。”
加西亚惊讶落地，深吸了一口气，灵气浓度大约是外面的2倍。
落地时，她的手随之松开。
白驿僵硬的胳膊终于恢复了知觉，顿了顿，缓缓收于身侧。
“修盟确实只有500多年历史，但这地方可是唐玄宗修的，有一千多年了。”
一位独臂老妪从一座大殿中缓缓走来，几秒功夫就到了他们跟前。
“甄太君。”白驿抱拳弯腰行礼。
加西亚想起来，自己是见过这老太太的，便也准备弯腰，出于晚辈对长辈的尊敬。
不料行到一半，被老妪死死抬住了胳膊。
“不敢不敢，老身见过虚空前辈。”竟然缓缓俯身。
加西亚：“......”
夭寿哦，这老太都一百多岁了吧？
“咳。我记得，幻仙镜长右山外是我们初次见面，感谢您当时出手相救。”
加西亚准备先客气寒暄几句。
“折煞老身了！！！要不是您灭掉边境鬼族，我丢了左臂，还得丢掉右臂。”
一声饱含深情厚谊的感激，叫加西亚摸不着头脑。
这位甄太君就是那个毅然撕下自己手臂逃走的老人。
说来，甄太君心中后悔万分。
当时，只要再等上几分钟就能等到加西亚到来。帮他们脱困，还能治好她被入侵的手臂。
她的断臂和逃跑，反而让她丢失了这份机缘。
之后几天，甄太君看着空荡荡的手臂饱受心灵煎熬，如同烈火焚心般难以平复，险些走火入魔。
最后，还是徒弟打开电视逼着她看。
看虚空宗主恐怖的“领域”法术吸纳近千万人的尸体，看对方在海边7天7夜，灵力耗空多次，全然不顾丹田损伤。
那种寂静无声的张力，如同佛宗苦修的强大毅力，让甄太君彻底看到了自己的软弱。
从那以后，她就放下了。
命中当有这一劫。
想到这里，甄太君再次深深拜了下去。
加西亚：“......”
她满头问号地和白驿对视了一眼，两人都很懵。
“......您刚才说这是唐玄宗修的？为何修在这里？”
加西亚决定终止这无休无止的礼节。
老妪起身恭敬道：“这里的主殿是唐玄宗思念东渡R国的杨贵妃所修。后来贵妃病逝他乡，唐玄宗命陈安将军带去两尊佛像，但将军在R国没能找到贵妃之墓，只好摆在了R国的清凉寺里。修盟主殿里同样有两座一模一样的佛像，和R国隔海相望，这里就成了唐玄宗晚年居所，虽路途遥远，但足以遥寄相思。”
加西亚惊讶：“什么？杨贵妃...不是死在马嵬坡下吗？唐玄宗不是被囚禁死的吗？”
她背的史书难道是假的？
老妪摇摇头，“根据老身门派祖师爷留下的古籍，他还是个学徒时，亲眼目睹过安史之乱，贵妃是被人瞒天过海替换了。”
“至于唐玄宗”老妪顿了顿，似乎有些羞愧。
作者有话要说：“是被我祖师爷救了，他受过唐玄宗的恩，才不顾修真界的规矩，救了人间帝王。最后唐玄宗在这个大殿里度过了余生，死后，这里就被我祖师爷封起来了，成了我们门派驻地。可惜门派人丁凋零，500多年前，我的师傅和初代盟主邹衍交好，这里就被贡献了出来，成了修盟驻地。”
加西亚满脸新奇，“这里竟然曾经是私人所有？您的师傅真是有大魄力之人。您可知资料室在何处？”
老妪躬身点头，“跟我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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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我的攻和受似乎反过来了......
不对，BG为什么会有攻受关系？！！
为什么？！！
作者已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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