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12月31日, 昨晚电视剧刚播到小新娘知道了拔掉鬼怪胸口的剑代表的含义, 收拾东西离家出走, 算是小虐一波。今天剧组就在拍更虐的。在鬼怪和阴曹使者的关系日渐缓和, 渐入佳境的情况下，两位就变成了生死仇敌，阴曹使者想起了自己的名字，王黎。同样想起来的，是他作为王时下达的处死还是将军时的鬼怪的命令。

    凌晨十一点多，剧组在寺庙拍两位男主角第一次正面对上的剧情，韩栖迟站在监视器后面望着镜头帅气里的男主角们，心里唯一的想法是，演员是真的不怕冷。

    美术导演是剧组很重要的职位，这个职位可不止弄弄什么周边, 服装、道具之类的活，他们还得负责项目整体画面的风格。换而言之，拍摄时美术导演是要在场的, 算是镇场子也行, 防止出了什么问题要联系他们找不到人。‘鬼怪’的项目比较特别，算是有两个美术导演, 因此韩栖迟一直没在剧组出现, 一是给尹河凛面子, 二是有尹河凛在她确实也没必要出现。何况剧组还有个李东旭在，让韩栖迟更不想去剧组了。

    但播出都过半了，十六集的电视剧都拍到十三集了, 韩栖迟忙活小一个月的玩偶就等着明天对外发售周边看效果了，她怎么也得出现表示一下。这也算是让尹河凛休息一下，从拍摄到现在一直都是尹河凛在跟组，轮也轮到她了。关键是，李东旭不是困扰了，韩栖迟对去剧组就没排斥了。

    说实话，昨晚尹河凛跟韩栖迟说她差不多要来剧组上工了，韩栖迟是有些犹豫的，距离李东旭说‘我们单纯做朋友’过去不到三天，她其实很怀疑李东旭那么说是以退为进的招数。类似于那位小哥哥发现用追求者的身份实在没未来，那就别攻势那么猛换个套路以朋友的名义迂回前进什么的。毕竟，李东旭真不是渣男款，虽然他们也没那么熟悉，但.......好吧，韩栖迟其实很纠结自己有没有自作多情。

    可尹河凛话都说出来了，还开玩笑的跟韩栖迟说，你别不来啊，你不来人家还以为我压着你不给你来呢，我可想你来了，知道我大夜连续几天了么，继续睡眠，你就当照顾一下老人家，赶紧的。尹河凛把话说到这份上，韩栖迟是不去也得去，要不然尹河凛该想歪了，觉得她是借着不去剧组这件事下他的面子。

    综上所述，韩栖迟还是出现在剧组了，以美术导演的身份，跟随拍摄，一拍就拍到现在。

    韩栖迟是早上八点到的，来了之后被发现今天换美术导演的工作人员打了一圈招呼，李东旭当然也来打过招呼。不过李东旭是跟着演员们一起过来的，有种随大流的意思，之后两人虽然看到对方，韩栖迟基本跟李应福在一起，肯定是能看到的，但没说上话。也不是谁故意避开谁，不特意找话聊的情况下，双方说不上话挺正常的，说到底两人只是艺人和美术导演的关系，同事。严格意义上来说，还不是一个部门的同事，基本搭不上。

    一早上除了睡眠不够的李应福脾气暴躁的吼声之外，拍摄算是顺利，起码没出需要韩栖迟出马解决的问题，其实这眼看还有三集就结束了，尹河凛早就把该解决的问题都解决了，韩栖迟就是过来当吉祥物的。作为吉祥物，韩栖迟算是忙碌的剧组里稍微有点闲工夫的人，但她也不能真的闲的浑水摸鱼，发呆也得发的很隐晦。

    人一闲就会想东想西的，韩栖迟就想搞不好她真的自作多情了也不一定，不是说李东旭就是真渣了，而是她想起第一次收到脱脂牛奶的隔天，金在恩冲她没大没小的说的那些话。什么李东旭对她的喜欢可能稍微有点意思的地步，要是从这个角度理解的话，那李东旭三天前说的那番‘做朋友’的话，就不是什么招呼，应该是李东旭真的这么想的？

    让韩栖迟有这个想法是因为吃午饭的时候李东旭是上车吃的。理论上她算是‘第一天’过来，赶拍摄呢，欢迎入伙是不可能了，但礼貌上大家会一起吃个饭，像是孔侑、金高银他们都过来了，李东旭那边却是孔侑跟她道歉说，他情绪不对，就不过来了，怕搞的大家都不开心。午饭前拍的正式李东旭的角色陷入回忆的剧情，韩栖迟算是来巧了，这两天集中在拍李东旭的戏份，到他的角色高|潮点了。

    理由很合理，合理到午饭结束继续拍摄之前，李东旭特地过来找韩栖迟道了歉，神色带着明显的疲惫，公事公办的态度。说完了，也就走了，一直到晚饭前，双方跟上午一样，也没说上话。晚饭就更纠结了，李东旭一个人蹲在阴曹使者的房间里，把所有人都赶出去找情绪，他等下有个情绪爆发的戏，饭都不准备吃，张在贤唉声叹气但也不敢硬让他吃东西。

    拍了一天了，大家都累，中午那种饭局自然就没了，各自找地方吃饭。孔侑跟韩栖迟因为九龙村的事情熟了点，说起来他们联系的比韩栖迟同李东旭都要频繁。孔侑找韩栖迟一起吃饭，顺嘴跟韩栖迟说，他们都快到极限了，现在就看谁能撑的时间长点。熬夜赶工身体本来就很累，再加上拍的又是情绪波动比较大的戏，他现在都把红参当药喝，脸色还是糟糕的吓人。跟他们一起吃饭的李应福说，这样也挺好，妆都不用化了。

    这话说的一起吃饭的人都斜眼看他，李应福心虚的摆手道歉。开机的时候他是全场最大，但镜头关了，也没有真的把上下级分的那么清楚。感觉自己要被怼的李应福迅速把话题转移到韩栖迟身上，问她第一次来就要跟大夜的感觉如何。韩栖迟一脸懊悔的说被尹河凛坑了，早知道怎么都得等密集的大夜过去再来。按照现在的拍摄计划，这几天都是大夜。

    孔侑笑她没有拍电视剧的经验，电影有拍摄周期，除非拍摄时长拖了，或者剧组花费超支要没钱了，要不然不会赶工赶的那么凶。电视剧不一样，边拍边播，从开拍就在赶，越到最后越赶，就怕出问题耽误播出，那才是全组倒霉。关于这点韩栖迟还真没办法反驳，她真没接触过这种类型的剧组，这是第一次。不过她跟李应福说，这也算是经验了，以后知道要怎么避坑。

    这边嘻嘻哈哈的吃饭，棚内的李东旭好像是被遗忘了。吃完饭，B组带着孔侑先去寺庙的景拍前置，这边要拍李东旭。韩栖迟是跟着孔侑走的，这次不是因为李东旭的存在，而是B组那边是外景更需要人手，所以需要她过去。

    到此，韩栖迟已经基本把什么以退为进、套路、招数等想法都丢在脑后，因为李东旭是很敬业的艺人，他几乎一整天都沉浸在角色里，那她也就没什么好‘自作多情’的了。这个词这一天已经出现了太多次，没必要再出现了。

    这也代表，韩栖迟放下了，放下不知道要怎么跟李东旭相处的尴尬，就当同事，亦或者，朋友。

    而现在，韩栖迟真在李应福身后听着她的同事们商量，怎么表达作家剧本中死亡千年的王和将军的对峙，剧本是不会写那么细的，需要导演和演员自己按照剧情发挥，要不然还要动作导演干嘛。打架是不可能打的，鬼神打架太费钱，特效很贵的！只是用拳头打架也不合适，那叫什么鬼怪和阴曹使者，人设会崩。一群人研究半天弄出一个掐脖子，能展现气氛也不需要用到特效。

    韩栖迟抱臂站在一边，听着动作导演给出的掐脖子的想法没人反对后，同主摄像对视一眼，凑在一起讨论画面分配，从什么角度进入，要不要带庙宇外观，光线要怎么给，双方平衡角度要怎么切。每次到这种时候主导演李应福就‘很没用’，因为他的作用是在大家都讨论好A、B、C方案后，从中选最好的，或者都不满意打回要更好的。

    分镜不是提前会做好吗？做梦！拍摄赶成这样，还指望有分镜？这都拍到倒数第三集了，作家那边最后的大结局还没憋出来呢！

    这边商量好，架设灯光和拍摄拍摄轨道工作人员就迅速跟上，剧组本质上是每个人都是螺丝钉的大型机器，导演、演员这些存在必不可少，可工作人员跟不上剧组节奏也会拖慢整个项目的进程。

    武术导演给孔侑示范掐脖子，别小看这个动作，要帅气，要不能挡脸，要跟得上镜头，至于怎么表达情绪，那是演员要做的。李东旭就跟个人体道具一样，被孔侑虚虚的掐着脖子，主摄像在跟他们对角度，告诉李东旭等下机器在哪，1号机、2号机等等，如何拍，他的脸要往哪歪。助理们、化妆师们见缝插针的围着两个演员，给水、给暖宝宝、给补妆、给调整发型。

    韩栖迟正在跟李应福说今天的天气不好，月光太好，没有那种沉郁的气氛，打光要再如何调。说着话，她突然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抬头望过去，没看到是谁在看她，倒是看到了李东旭被孔侑掐着脖子，恰好，李东旭望过来了，两人视线对上，韩栖迟先笑了，李东旭跟着勾了下嘴角，笑容过后，视线自然分开，各自做事。

    这个在距离五分钟不到的场面拍了有三个多小时，李应福的一声‘过’，把困的快要睡着的韩栖迟给惊醒了。醒来听到李应福终于说收工了，人都是懵的，慢了几秒高兴才涌上来，紧接着就是疲惫。早上八点开始，现在都快天亮了，真的是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

    “不行，这活以后不能接。”

    “什么不能接？”

    坐在折叠椅上的韩栖迟仰头看过去，两个刚才还在掐脖子的男演员站在她面前，问话的是孔侑。举手伸了个大懒腰的韩栖迟打着哈欠起身，跟他们说，为了身体好，她决定赶紧找个负责电视剧部门的人接手以后电视剧的活，一想到明天还要熬这么晚，她辞职的心都有。

    孔侑被她逗笑了，那种累到不行的笑，笑她可以现在去找李应福辞职。韩栖迟让他闪开点，她现在去说，李应福能扒了她的皮。这话一说，三人都笑了。韩栖迟偏头看到李应福正在往他们这边走，撑着退边叹气边起身，等导演过来跟她说‘辛苦’，自己跟对方说‘您也辛苦了’，套路两句后，听到明早还是八点的说法，欲哭无泪。

    她要辞职！！！

    辞职是不可能辞职的，韩栖迟能做的是赶紧回宾馆睡觉，是的，她很悲催，这场戏是在仁川拍的，明天一天的行程也是在仁川，剧组要在仁川待三天。她一来，剧组就出首尔了，明明白天的时候还在首尔的棚里呢，晚上就出城了，家都回不去。

    收器材的工作人员还在做事，韩栖迟已经准备上车回宾馆，以今晚的状况来说，她这个PD唯一幸运的大概就是不用打杂。往停车场走的时候刚好碰到换好衣服出来的男主角们，这场戏就他们两在。孔侑问她怎么没看到她的助理，韩栖迟说金在恩盯着人偶兑换的事情呢。后天，也就是一月一号，元旦当天周边上线，买齐周边的人就能开始抽人偶了。

    李东旭随口问她“你在这边，那边照顾的到吗？”

    “金在恩盯着呢，都安排好了，真有问题她也会打电话给我，从这边回首尔也没多久。”韩栖迟困的要死，说话有气无力的“一想到回去还要卸妆，我明天都想戴口罩来。”这个鬼地方把女性化妆当基本礼貌，职场尤其是，简直有病！

    孔侑笑她知足吧，她回去卸妆才需要多久，他们两才是真的麻烦“我们不止要卸妆，洗漱，明天还要早起过来上妆，你们是八点，我们就是七点甚至更早。”

    同样也很累的李东旭声音有些暗哑，对韩栖迟说“你可以戴口罩啊，别人问起来，你就说感冒了不就好了。再戴个无框的眼镜或者是平光镜，化没化妆的，别人也看不出来了。”

    许久没熬到这么晚的韩栖迟脑子格外迟钝，听到这么简单的主意都觉得李东旭简直是个小机智，给他竖了个拇指表示赞赏。李东旭楞了，低头笑笑，腼腆的很。那装模作样的小表情让孔侑一乐，本来走在两人中间的，停下脚步说要打个电话让他们先走。

    李东旭挑眉看了他一眼，孔侑淡定的很，韩栖迟倒是什么都没出来，挥了挥手当道别，自顾自的往前走。

    孔侑给李东旭使了个眼色‘还不追。’

    李东旭瞟了他一眼‘差不多行了’。

    无声的交流一闪而逝，李东旭抬脚往前‘追’上去了，走到韩栖迟身边问她是跟李应福他们一辆车走还是跟剧组大巴走“你应该是跟导演们一起吧，大巴要等全部的人一起回去，有得等呢。”转瞬被姑娘抓住了手，整个人都惊了。

    韩栖迟双手攥着李东旭的手，可怜巴巴的看着他“我亲爱的朋友，考验我们友谊的时候到来了~”

    李东旭看看交缠在一起的手再看看她，沉默两秒“你忘记这回事了对吧。”

    “欧巴~~~~”

    “走开。”

    李东旭毫无人情味的把‘喜欢过’的姑娘推开“友谊的小船，翻了。”

    “欧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