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决不承认自己老, 只承认自己成熟的李东旭睡着了, 韩栖迟坐在边上给他当人形靠枕, 发呆中。
宾馆不是酒店, 一楼也没有什么会客大厅之类的,只有一个简易的休息区,有一张双人沙发和一个单人的。单人沙发上放着张在贤的包和李东旭的剧本,助理出去给据说饿了的艺人买吃的去了,因为宾馆只能提供泡面,大半夜的让李东旭吃泡面明天脸肿的就不能看了。单人沙发摆了东西,李东旭就跟韩栖迟坐在双人沙发上。
刚开始两人在闲扯,纠结老和成熟的区别,之后又开始研究助理跟的时间长了容易导致智商下降,这是韩栖迟说的, 她说要不是金在恩随时都跟着,她也不会忘记要带上包之类的,反正就在甩锅。跟李东旭不承认自己老就是成熟一样, 韩栖迟也不承认自己是忘了, 明明就是失去太小没有记忆点。
说着说着李东旭就倒了过去,韩栖迟被吓一跳, 怀里多了个脑袋谁都会被吓一跳, 差点把人丢出去, 转瞬看到李东旭的脸,往外推送的胳膊缩了回来,无语的发现李东旭睡着了。韩栖迟是真的很无语, 就李东旭困成这个样子,聊两句都能睡着,还说什么肚子饿想吃东西,还吃什么啊。
韩栖迟试探着推了推他的肩膀,想让他起来上楼去睡,不知道是不是她动作太小还是李东旭真的睡太死,反正人没醒。她也没硬弄,想起来张在贤不再,搞不好房卡在助理那,想着等张在贤回来再说。她想把李东旭弄起来给他让位子,自己去边上让他好好睡,拖着他的肩膀想把人扶起来,结果反倒被李东旭抱住了。他的脸埋在她的小腹,双手扣着她的腰,抱的死死的,两条胳膊都被他卡住,动惮不得。
韩栖迟更无语了,以为她是抱枕吗?
“喂。”韩栖迟反手拍他的胳膊,没把人弄醒反倒让人抱的更紧,声音大了一点“李东旭!”依旧没反应,声音更的一个‘李’字刚出口,趴在吧台边昏睡的前台小哥被惊醒,抬头望过来,韩栖迟迅速往后一倒,低头闭眼装睡着。就他们两的姿势要是被人看到脸,那才是说不清楚呢。
韩栖迟闭着眼睛想着等前台小哥再趴下去,等啊等,等的自己睡着了。以别扭的姿势,脑袋垂到胸前,弯着腰睡的很不安稳,不安稳的坐着说不上好坏的梦。
梦里的韩栖迟还不会说韩语,每天忙成狗,成天做着再赚一笔就找个海岛养老的美梦,还没等银行卡里的钱能在海岛买个房,她就先凉了。
身体猛的一颤骤然惊醒的韩栖迟瞪大双眼,梦里死亡的惊惧让她一时不知自己身在何地,差点以为自己又穿越了,眼前的那张近到她只要再往下低一点就能亲吻到的人,让她回神。
这人是谁来着?
睫毛真长啊......
心脏陡然一跳,胳膊大力一推,惊坐而起。
‘碰!’
李东旭整个人砸在地上瞬间,远处一声惊叫,脚步声急促冲过来,张在贤怒吼“呀!!”
韩栖迟傻了,甩下袋子冲过来的张在贤伸手就想推她,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撑着身体起来的李东旭一把攥住手,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暗哑,气压特别低“做什么!”
张在贤被他弄的一愣,看看他再看看韩栖迟,发现自己好像搞错了状况,连忙抽回手冲韩栖迟道歉。韩栖迟干笑着说没关系,转头相冲李东旭说对不起。李东旭摆手让她别说了,按着后脑勺皱着眉,有点疼,肩膀也疼,尾巴骨也疼。
韩栖迟看他的动作更尴尬了,又不知道要怎么解释,李东旭不用他解释,转头先问两手空空的张在贤吃的呢。张在贤指着远处被丢在地上撒了一地的餐盒,再看李东旭的脸色,讪讪的说了一句,他再去买一份。没一会儿,张在贤拎着一袋子汤汤水水跑了,同样这边的动静惊醒的前台小哥拿着拖把出来清瓷砖,李东旭过去道歉,小哥抱怨了两句,他也好脾气的应着。
自认为搞出事情的是自己,道歉也应该自己上的韩栖迟被李东旭按在沙发上坐着,哥哥让她老实点别捣乱,她就很乖巧的不上去捣乱,主要是心虚。心虚的看着李东旭打发走张在贤,心虚的望着李东旭去跟人家道歉,心虚的在李东旭帮着前台小哥收拾好一切回来找她的时候,坐的特别乖巧,心里盘算着要怎么回答他的问题才能合理解释刚才的状况。
“他们还没回来?”
“谁?哦,没。”
李东旭看她又像个炸毛的猫一样浑身充满警戒,失笑望着她“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吗?干嘛一副害怕我会说什么的样子。”
迅速摇头否认的韩栖迟说“哪有。”
就她那张此地无银的脸,李东旭会信就怪了,也没追问,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才过去半个小时,那就是还要等一会儿。伸手招呼韩栖迟“走,出去抽根烟,精神一下。”
韩栖迟连忙跳起来跟着他,李东旭被她逗笑了,憋着笑往前走,余光看着小姑娘亦步亦趋的跟着自己,更想笑。他还是不知道什么情况,但大概能猜到,应该是自己睡熟了,至于是自己不小心摔在地上的还是韩栖迟把他丢在地上的倒是不确定,从韩栖迟那张心虚的小表情看,应该是被她丢出去的。
生气?那倒没有,有点意外是真的,睡着了靠一下没必要那么夸张...吧?
宾馆里休息区连个茶几都没有就别指望还能有烟灰缸了,两人出了门整齐的一抖,里面什么都没有,但是有暖气啊,外面寒风瑟瑟,可冷了。
寒风让颤抖的人对视一眼,都笑了。
笑出声的韩栖迟就放松了“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李东旭边掏烟边说没事,给她找理由“是不是睡懵了,突然醒来发现身边有个人反射性就推出去了,正常。”
讪笑接过烟盒抽了根烟出来的韩栖迟默认了这个答案,试图岔开话题“你那么困,上楼吧,等张在贤回来,我跟他说你先上去了。”
“等等吧,他们也差不多要回来了。”李东旭拿着打火机点烟,再把打火机地给她,状似随意的说“这个点让我把你一个人丢在这也不放心。”
韩栖迟微楞“不放心?”
“这个点,难道你放心一个小姑娘自己一个人?”李东旭让她别想太多,跟什么追求无关“哪怕不是你,或者也不是我,是孔侑和金在恩,哥也会等金在恩回房间再走,基本的礼貌啊。”
这次韩栖迟还真没想太多,开口道“我不是想说这个,你不是都说做朋友了么,我知道,我是想说宾馆有监控,我又不出去,你别想太多才是,这里哪有危险。”
自己解释自己没想法可以,但是她真的当自己没想法,李东旭就很憋屈“宾馆怎么就安全了,你又知道不会冒个什么醉汉出来,万一有人喝醉了闯进来呢,等你发现不安全的时候就晚了!”
不是很懂他突然气什么的韩栖迟放弃争论,这也没什么好争的,点头说知道了,反倒把李东旭弄的不上不下的,心里想着还不如争一下呢。
两人站在门口抽烟,冷风和尼古丁让困倦逐渐消散。韩栖迟看李东旭上下活动胳膊,以为他刚才摔伤了,问他疼不疼。疼当然是疼的,但李东旭没说,怕她会想太多,转移话题说起九龙村的事情,说之前跟孔侑聊天的时候聊起来,也没聊清楚,问她是什么情况。
韩栖迟叼着烟犹豫了一会儿,抽走烟夹在手上跟他说“简单来说就是金在恩认为自己应该帮忙,所以就找了个地方收容这些人。她找上孔侑是觉得可以借他的手,让那些人得到更多的帮助。但她跟孔侑都把事情想得太简单,里面的事情很复杂,我怕那两人什么都不知道就往前冲。”望着李东旭“你跟哥关系好的话,就帮忙劝劝。金在恩那边我能卡住,让她别做傻事,孔侑那边不行,那哥讲不通。”
李东旭想起孔侑跟他的区别‘待遇’,不自觉的有点酸“所以你就不停的给他发短信?”
完全没察觉这句话有什么不对的韩栖迟笑了“他是不是觉得我有点烦,没办法啊,金在恩没人帮的时候就已经不太正常了,多了一个孔侑帮忙还不更不怕死,那两人是真的在作死。项目赶工赶的人仰马翻的,也不知道哪来的精力,好好拍摄不行么。”
发现她根本没在意的李东旭低头笑笑,收敛心神顺着她的话往下说“要不然你先说说看具体是什么问题,说不定我能帮上忙呢?孔侑哥不是听不进去劝告的人,搞不好是因为你们看待事情是的角度不一样,有些事情你认为不适合介入,但他可能会觉得是能找到切入点的,两边想法不同所以就沟通不畅。”
韩栖迟想过这点,可是吧,她真心不认为是角度的问题,纯粹就是那两人作死。不过既然李东旭这么说了,她也就把事情告诉他“九龙村的那个收容所金在恩是院长你知道吧?”等他点头后继续说“刚开始是没有收容所这回事的,讲起来是拆迁安置的问题,追溯起来我都还没出生呢。”
“88年奥运之前,江南有很大一片都没有开发出来,金在恩他们家原来就住在九龙村附近,后来政府为了奥运会别让首尔太丢脸,市容么,就强制那一片搬迁开发。那时候是象征性的补偿款的,可不知道谁贪了,反正没到真正的居民手上。为了抵抗开发死了很多人,这个你知道么?”
李东旭迟疑着点头“好像有点印象。”
“金在恩的爷爷就死在那场事故里,人死了也没拿到赔偿款就这么被赶出来了,之后就没什么好说的,悲剧都差不多。”韩栖迟一笔带过,说重点“过了几年,金在恩的母亲怀孕了,没钱去医院是周围一帮之前一起抗争过又抱团求生的邻居们帮忙接生的,她活了,她母亲大出血过世了。”
李东旭一愣,夹着烟抽了一口,安静的听着。
“按理说人死灯灭,也就这样了,但她的父亲想不开,觉得要不是几年前他们被强制赶出来也不会落到这一步,至少不会让她的母亲连去医院生产都做不到。一气之下,给他妈,也就是金在恩的外婆留下一封信,说是自己要去找他们,找谁也不知道,反正人就这么走了,至今下落不明。金在恩就是她奶奶捡纸壳带大的。”
韩栖迟叹了口气,捡纸壳不过是捡垃圾的另一个说法,抽着烟接着说“她初中的时候,老太太身体扛不住,肺结核走了,太累,也没钱治。金在恩就东奔西跑的混日子,那些邻居们是想帮忙也有心无力。他们那群人住的是危楼,高中时,危楼要拆,邻居们四散,金在恩也就没了去处,一个无儿无女跟金在恩一样孤家寡人的老太太带着金在恩一起去了九龙村,那边便宜,纸壳都能搭个房子。”
“那个老太太算是金在恩的新奶奶,两人相依为命,老太太骨头硬,再怎么样也不让金在恩不上学,要不然金在恩搞不好就真的混去站街了。可是呢,好人多半不长命,老太太也走了,也是有病没钱走的,连什么病都不知道,检查不起。本来金在恩就只剩一个人了,可那位老太太走了她才知道,穷成那个鬼样子了,老太太还能从嘴里抠出东西来,给周围更穷的小孩子塞口吃的。”
“就为了那个老太太,金在恩一点点弄起了那个收容所。艰难困苦什么的,你去找找类似的电影就能知道,我就不说了。”韩栖迟吐着烟雾,笑了笑“我无法评价她的好心如何如何,但她自己给自己背了座大山,那山上都是靠着她活的人。那些人有的是真的感谢她,有的却会问她,你这件衣服真好看。”
李东旭惊住,韩栖迟望着他笑“是你想的那个意思没错,好人不好做。她买件衣服都不行,而且那衣服还不是她买的,是我看她惨的不行了,送她的。所以你看,想要做好人,不能吃,不能穿,你得跟他们一样,他们才能心平气和的接受帮助。要不然你就是傻子,金在恩就是蠢货。”
“那蠢货脑子还不好,你跟她说,有些人值得帮你就帮,不值得的管他去死。人家跟你说,不是对方嫉妒,是人就这样,穷,没办法,眼皮子浅,不是不知道知恩图报而是管不了那么多了。人都要死了,只能活两天了,想着自己能穿件好一点衣服下葬。”韩栖迟嗤笑一声“这种话都说出来了,我还有什么跟她说的,搞的好像我冷血无情跟人家死人计较。”
韩栖迟很不爽,但又真的没办法“那就是坑,九龙村再怎么样少说也有千人,这怎么帮?那就是个无底深渊,穷她一生都未必能走出来的坑。她都不是顺手帮一把,她是倾其所有,这不是脑残吗。这个脑残还把孔侑忽悠进去了,孔侑也是智障,跟她说什么可以试试看申请政府补助。”
“补助个头啊,金在恩恨不得把所有能跑的部门都跑了,也没拉下来一毛钱补助啊,倒是有些被她缠的烦的不行的奇奇怪怪的宗教给了点钱。我给她挂了个幼儿园的牌子拿到的也不是真金白银的补助,是让她那个收容所能在明面上正规一点,拿到所谓的房屋补贴,也就是住房不要钱。可那地方本来也没有房租这一说,那两个家伙都有病!”
李东旭有些懵“这些都是金在恩跟你说的吗?”
“你怀疑我被金在恩骗了吗?”韩栖迟反问。
愣神的李东旭说不是“我只是没办法想象你说的是首尔在发生的事情。”
“啊,我理解,我一开始也不是很懂,这个被标注为发达国家的首都的地方,怎么还有个贫民窟。”韩栖迟说“不过想想美国也有破产的底特律就能理解了,光明和黑暗永远是共存的,繁荣和贫困也是如此。”
李东旭迟疑着开口“可我知道的是,你给他们找到了九龙村这个地方,还是金在恩说的。”这跟韩栖迟说的话不一样。
韩栖迟笑了“金在恩就那样,她还认为是我救了她的命呢,反正那家伙脑子有问题,恩情记的比谁都牢,还会自我夸张。”轮到坏事了,就跟失忆了一样。
“什么叫你救了她的命?”
“字面上的意思,其实是她救我。”
韩栖迟想起当初的事情就想笑,跟他说“我跟金在恩就是在九龙村认识的,那时候我在争取《国际市场》这个项目,九龙村很符合项目市场的布景,我去实地考察的。结果大概是穿的太好,也有可能是运气不好,我被人拦住抢劫,劫财倒是无所谓,他们还想劫色。小姐姐拼死反抗之后被打晕。”
“什么?!”李东旭脸色一沉。
韩栖迟笑着让他淡定“金在恩就在这个时候冒出来的,按照她的说法是我已经昏迷了,然后她报了警。具体什么情况我其实记不清了,我醒来的时候金在恩比我惨,躺在我隔壁床跟护士哭着想走,因为没钱交费。后来......”说起来她在新世界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金在恩,这算不算雏鸟情节?
“后来什么?”李东旭让她别发呆,继续说。
“后来就没有啦,我们就认识了,她觉得我给她交住院费就是救了她一命,可反过来说是她先救了我一命。”韩栖迟叼着烟望着夜空,救命之恩啊,转瞬又生气“那蠢货简直了,那种情况都敢往上冲,先跑才对!”可是吧,金在恩要是跑了,她也活不到这个全新的2017,更可能发生的是她还没使用上这具新身体,就跟原主人一起凉了。
李东旭上手就打了她一下“瞎说什么!”
韩栖迟烟差点被打掉,诧异的看着他,李东旭掩饰的咳嗽一声“你碰到那样的情况....”顿住,伸手按住她的肩膀,弯腰直视她的眼睛,认真的说“你记住你说的话,碰到那种情况,先跑,报警也等你安全了再报警,知道吗。”
韩栖迟一乐,刚要说话,李东旭手指用力扣住她“我没开玩笑,一定要先保证自己的安全!”
“是~”韩栖迟笑眯眯的说“我肯定跑,百分之百!”这要是她,根本就不会去九龙村那样的地方。身体的原主人脑子也是有坑的!
李东旭还是不放心,缓慢的缩回手,嘟囔着“不是让你不要去帮忙,而是见义勇为也要先考虑自己,报警也是一种帮忙,到安全的地方叫人也是......”
“你放心,我懂。”韩栖迟打断他“我们说金在恩呢,那种蠢事就金在恩会做,我一定躲的远远的。”转而好奇“你不会觉得我太凉薄吗?跟金在恩比,我就是冷血无情的代表。”
“不是。”李东旭立刻反驳“先照顾自己没什么不对,金在恩很好,很值得敬佩,但你也很好,你也一直在想办法帮忙,你更理智,但那不代表冷血。你要是真的冷血完全可以不管金在恩,她如何活,要做什么,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但你帮忙了,你帮了,这就已经比很多人要强了。”
韩栖迟挑眉,李东旭以为她不信,连忙说“我不是在给你找理由,是真的那么想。你看,照你说的,金在恩人是很好没错,但她可能什么都不会,我们这行她肯定没接触过。你带她入行,你让她做你的助理,你没有限制她工作就好好工作,你也没有让她不要浪费时间在工作之外的事情上。你给了她一条生路,那是比给多少钱都重要的事情。”
“我不清楚金在恩原本的经济来源,但能入行,能成为你的助理,她的履历就不一样了。哪怕有一天,她不跟着你了,有这张履历她也不是没地方去。这是你在帮她,你帮了她大忙了。要不然她一直在原地挣扎,那个无底深渊她很可能永远也出不来,反倒会越陷越深。”
“你已经做了很多了,别人家的助理怎么做事我不清楚,但没有助理做的像金在恩那样轻松的。就说张在贤,他几乎是寸步不离的跟着我,起的比我早,睡的比我晚,我这边的事情忙着还要跟金胜大学东西,给金胜大跑腿,他要为以后带其他艺人做准备。他几乎是没有假期的,虽然说我休息的时候他也可以休息,但他要跟着金胜大,他也从来不敢跟我说,他好长时间没休息了,因为我也没休息,我也很累。”
“别的我不知道,可我没看过你让金在恩帮你挡酒,一次都没见过,不管什么场合。也从没见过你让金在恩去做得罪人的事情,同样一次都没见过。她是你的助理,她应该要时时跟着你才对,但她在处理很多不像是助理要做的,反倒是管理的事物。那是你在教她做事,是你在......”
长篇大论被韩栖迟的笑声打断,李东旭愣住,韩栖迟笑的不行“我是很谢谢你那么说,不过差不多就行了,我几斤几两我还是很清楚的。对金在恩也说不上好还是坏,只是习惯了。我刚醒,就是在医院刚醒过来的时候有一个多礼拜不在状态,忘了很多事情,是她帮忙的,所以后来对她的信任度比较高。她又正好没什么正经工作,我就让她跟着我试试。”
李东旭皱眉想说话,韩栖迟拍了拍他的手臂,笑道“我懂你要说什么,谢谢。”丢下烟头踩灭,抬起胳膊伸了个懒腰,长出一口气放下胳膊“我很清楚我什么样,我成不了金在恩那种人,但我也不是个坏人,谈不上自私自利也做不到大公无私,如此就行了。”
“别妄自菲薄。”李东旭丢下烟低头不看她,柔声说“你很好。”
韩栖迟笑了“我当然很好。”
李东旭抬头望过去,也笑了“是啊,你当然很好。”
很好的韩栖迟问他“故事听完了,能帮忙让孔侑哥别掺和吗?”
“不行。”李东旭双手插在口袋里,忍住想要碰触的动作,笑看着问他‘为什么’的姑娘,告诉她“因为听完故事的我,也想帮忙。”
韩栖迟好悬没翻白眼,李东旭咬着下唇憋笑,说出口的话却不免带着笑意“你先听我说,你的担忧我能理解,但你也误会了孔侑。我们是演员,捐财捐物的慈善对我们来说是每年必备的行程。所谓大众责任感就是这么回事,总要对社会做出贡献的。贡献给别人也是贡献,贡献给你们也是贡献。”
“而且哥想做的应该不止是捐钱那么简单,他也不可能像金在恩一样,捐的连一件好衣服都穿不了。孔侑对九龙村的那些人背后的故事感兴趣,那可以作为一个项目,如同他当初看到《熔炉》的本子,为了那个本子奔忙一样。都是看到了,自然要做点什么的想法。我也一样,没看到,不知道,那是一回事。看到了,听到了,知道了,那自然要做点什么。”
韩栖迟很无奈“我发现你根本没听懂,我没有让你们别帮忙,量力而行做点善事很好,太棒了,这个我干嘛阻止。我不想让孔侑弄个项目出来就是因为项目弄不起来,你当我不知道金在恩拿什么故事去忽悠孔侑的么。悲惨的故事九龙村那帮人随便找一个人就是苦难电影的主角,可关键点不在于人有多惨,多可怜,能不能帮忙。点在于,你们的善心会被滥用。”
“金在恩到现在还没吃过大亏就是因为她穷,能力有限,她能帮的最多就是给口饭吃,还是勉强能填饱肚子的那种。可一旦孔侑介入,那帮人知道了他们被大众媒体所知,知道自己可以拿到一大笔钱,那事情就不可控了。会变得非常,非常,非常麻烦,你根本想象不到的麻烦。”
双手抱臂的韩栖迟让李东旭听清楚了,别发散思维“如果只是一两个艺人能解决的事情,我早找人帮忙了,何必等到现在让金在恩去找孔侑,我认识的艺人不比金在恩多?从我知道有那么回事我就想着怎么解决了,找媒体扩散寻求爱心捐助这么直白的一条路你当我没想过?我当然想过的。”
李东旭不懂“这个方法不行?”
“完全不行。”韩栖迟给他打开新世界,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的传奇世界“九龙村又不是存在一天两天了,那边是二三十年的贫民窟,在首尔生活的久一点就没有不知道的。对那个地方感兴趣的媒体何止一家两家,人人都知道那边有新闻点,你当大家没报道过么。”
“不但各种网媒报道过,在网络媒体还没兴盛的时候,纸媒和官媒都报道过。捐钱捐物,你想得到的想不到的,各种方式外界都给与过帮助。乱七八糟的宗教进去传过教,给钱给东西,人家钱也收东西也要,今天答应信这个教明天答应信那个教,折腾的邪教都放弃了,多厉害啊。大选的时候,为了刷存在感,候选人也是给钱给东西,还承诺要介绍工作,也确实有企业愿意接收。结果呢,钱拿了东西收了,工作也确实去了,结果你猜怎么样,人家嫌累,不干了!”
李东旭很傻眼,韩栖迟认真的表示自己没有在编故事“我刚开始不懂,我以为那个地方没人关注才会那么惨。可我去找了中央日报的一个副主编,人家给我拿出一叠资料告诉我,不是没人帮忙是那帮人真的扶不起来。他们就像金在恩说的,只看得到眼前,你没办法跟他们讲未来。他们听不懂,也不想听。”
“《熔炉》是个什么情况我不清楚,那就不提。但我可以跟你保证,但凡孔侑介入说要给谁谁拍摄什么,那等着他的就两个结局。一个是被当事人缠上,金在恩就被那些人缠上了,像吸血虫一样撕都撕不下来。你想抽身,觉得自己帮的够多了,反倒会被骂,骂你们为富不仁,他们都那么惨了,你们居然不管,太不是人了。”
“另一个就是作品出来后,他们借着作品到处招摇撞骗,就他们那个脑子,迟早会被发现。发现了,孔侑就得背锅,哪怕大家都知道孔侑是出于好心又有什么用?媒体会怎么写你们能控制吗?到时候孔侑怎么脱身?孔侑如果无法脱身,金在恩又成什么了?金在恩是我的助理,我成什么了?”
“我不是说那地方没有好人,金在恩就是个好人,可那地方我就见到一个金在恩,金在恩还是个弱智。那边真的是社会的底层,最底层,那里是你随便看到一个人搞不好身上就有案底的地方。就连金在恩也为了生存偷过东西,我无法苛责他们什么,可想要帮助他们,绝对不能给大笔钱财,甚至一个人超过一万都不行。他们把不劳而获当夸奖你懂吗,你无法跟他们谈尊严,要是他们知道卖惨能来钱,分分钟能在你面前捅自己一刀,再把伤口就这么敞开来摊在你面前,告诉你他有多惨。”
“思想上的愚昧无法用金钱弥补,你不行,孔侑不行,我也不行。金在恩以为她可以,以为他们只是穷,只要有钱了一切都会不一样,不是,从来都不是!金在恩到现在都有个极其糟糕的坏习惯,她不知道什么钱不能碰,一点边界感都没有,特别没分寸。她能做出为一点钱,满口撒谎,骗财务厂商的报价,再骗厂商我们这边出多少,就为了省一点她认为没必要的钱。她还觉得自己是赚了。”
“道具组签了赞助合约的布景她都敢给我弄仿制品,我们跟品牌签合约的,要是作品上出现盗版,我光是打官司就能疯。可她不觉得这有问题,她还觉得正品卖了换成仿制品,那笔钱能让收容所的那帮人吃一个礼拜的饭。我都不知道要怎么骂她,你以为她不懂吗,她懂,她就是心存侥幸,觉得我发现不了,认为品牌方也不会发现。”
韩栖迟想起来就生气“我花了两年多也只是做到了在她做小动作的时候我能看出来她心虚,这就是我盯她盯那么紧的原因。很多时候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的是坏事。她没概念,什么懂不懂法,别扯了。我刚穿越......”卡住,迅速换词“我刚找回记忆,她认为我好了,不惜要她了,就嚷嚷着要跟我一起出院。就在出院当天,她说她要帮一个朋友送点东西去给另一个人。你知道什么吗,毒|品,冰|毒!那家伙根本不觉得有问题,她就是帮忙送个东西,我真的是...”想说脏话!
“你能说是我教导无方还是她是个坏人?都不是,我尽我所能的教了,她也很努力的学,可有些东西是无意识的,她不觉得那有问题,这是最大的障碍。没有人是坏人,我不是,金在恩更不是,九龙村的很多人都不是坏人。她没有恶意,她找孔侑更没有,可世上最可怕的不就是我没有恶意,我是无心之失吗。怀抱恶意的人你能反击,金在恩这种你拿她有什么办法?”
韩栖迟按着眉心叹气,放下手看向哑然无语的李东旭“我不是不懂孔侑想要帮忙的心,但我也没办法把这些掰开来跟他说,我们没那么熟。你如果想帮忙的话,那我拜托你,别想着怎么利用你明星的身份,只要帮忙劝劝孔侑,那就是帮了我最大的忙了。”
李东旭沉默良久,缓慢的开口“如果他们不值得你那么做,那你为什么要帮忙,仅仅是因为金在恩的救命之恩?”
韩栖迟猛地抬头,眼神如剑刺过去。
李东旭坦然的看着她,同她对视。
一个呼吸的时间,韩栖迟偏头避开了他的视线,李东旭勾了勾嘴角。
“你看,我说了你很好。”
你不是因为金在恩,也不是因为什么好人坏人,你只是看到了,自然要帮忙。
“废话。”
李东旭望着口是心非的小朋友,忍不住拍了拍她的脑袋,在她的怒视下,不怕死的说“真可爱。”
韩栖迟一巴掌拍开他的爪子“神经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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