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想怎么样?
西蒙居高临下的看着葛亮,想着, 他想干的事多了。首先。
“这地方什么时候建的?”
葛亮倒是想要表现一下他的硬骨气, 架不住身后有一群猪队友。估计是从来没见过对向导都这么不假情面的哨兵, 几个药剂师争前恐后,七嘴八舌的开始漏葛亮的老底。
“我是四年前来的, 那时候这座实验室就已经在了, 人也比现在多的多。”这是不知道正确答案, 但是还是努力抢答,希望能够得分的。
“葛大师他也不是一开始就在这的,原先的负责人出了事,他才过来的。”这是元老级人物, 资历比葛亮还老。
“3738!星历3738年建的!”这是知道正确答案的。
不愿买西蒙账的葛亮登时被气了个半死, 想骂又不知道从何开口, 只得憋气的把不满咽回了肚子里。
西蒙又继续问了一些关于这座实验室的事,葛亮仍是不肯开口,但另外几个药剂师都会积极抢答, 把自己知道的那些, 包括曾经有所耳闻的, 全部都竹筒倒豆子一样说了个干净。他们几个平日里的分工也各有不同,几边综合下来, 将所有信息揉巴在一块,也能得出一份优秀的答卷。
听到某一项实验实验体死亡数过百,有实验体在改造失败,失去自主能力后转手卖给黑星, 针对战争爆发地进行有目的的救援,把人带回来当实验体等,西蒙眼底的寒霜越发深厚,但那几名药剂师还浑然不觉,还在搜肠刮肚的想着自己是否还有遗漏的信息,希望以此来讨好眼前的哨兵,避免自己丧命。
——作为从出生开始就备受周边哨兵们追捧的优秀向导,他们又如何会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将小命落到这么一尊杀神的手里。论体能,对方一根手指就能摁死他们,论精神力,他们身为向导,竟然输给了一个哨兵,这让他们还能怎么办?无话可说,人生艰难,只能苟且求生。
葛亮心底倒是隐隐有了猜想,觉得西蒙是上面派下来调查的,或是和他们实验室里曾经存在过的某个实验体有什么关系。别说,这离正确答案还挺接近了。
因为对西蒙的来意大概有了数,葛亮就更不可能会对西蒙有好脸色,心底也在嘲讽着那些快把自己老底都扒光的蠢货们,打定了主意不予理睬。他心里还是怕死的,但是他的骄傲自尊并不允许他做出一些让自己不耻的事情来,更不想在一名哨兵面前示弱。他自诩自己的大脑注定不同于凡人,只要让他活着,就能够实现更大的价值,所以已经默默的盘算起来,有什么筹码是能够打动眼前这名哨兵的。
事情的发展也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在将有关于这座实验室的情报套的七七八八之后,西蒙没有再理会那些药剂师,而是将葛亮拎出了房间。看来,正如他所想,这哨兵也并非是全无所求的,葛亮勉力打起精神来,准备好好应对。
他被西蒙一路拖着向外走,在经过一间大门敞开的房间时,见西蒙没有进去看看意思,葛亮不由的咳嗽了一声以做提醒,然而对方并没有理会他。葛亮拧了拧眉,在又经过几个房间依然不入,并瞧着这架势是要去到外面地面上后,他终于有些按捺不住,“喂,你想谈什么,在这里就行了,不会有其他人过来的。”这人既然不出声,那就由他来把话挑明吧。
然而西蒙依旧充耳不闻,葛亮心底的不安逐渐加重。他不明白有什么是不能在实验室里解决,而非要到外面的,难不成上面还有蹲守的哨兵存在?这些人是想将自己带走?诸多念头在葛亮的脑海中疯狂刷屏,开始分析起今天闯入的两名哨兵究竟是哪一方的。
通过通道回到地面,视野所及范围内并没有发现类似飞船或是飞行器的存在。葛亮没有掉以轻心。
跟拎一只小鸡仔似一样轻松的拎着他的这名哨兵实力很强,这一点葛亮心里很清楚,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做好了让自己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在风中凌乱的准备。西蒙的速度快到不可思议,X-11星上没那么多的风景,绝大多数都还是贫瘠的土地,于是葛亮只能顶着一张被狂风吹变形了的脸,感受着两边黄褐色的色带刷刷倒退,单薄寡淡的色彩,还有疾掠而过却又一成不变的画面,几乎让他以为自己眼瞎了。
就这么感受着狂风和颈部传来的窒息,在葛亮怀疑自己就要这么死于窒息的时候,西蒙终于停了下来,并甩开了手,葛亮重心不稳,一个天旋地转扑倒在地。粗粝的碎石让他常年养尊处优的双手在顷刻间达成重伤成就。
在心里把人骂的狗血淋头,但嘴上还是很明智的没有多说什么。缓了一会才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这个简单的动作完成起来并不顺利,经历了数次起身跌倒,跌倒爬起,继续跌倒这样的循环,葛亮终于把身板给直了起来。奇怪的是他折腾了这么久,也没见西蒙说什么。葛亮心中纳闷,想看看对方把自己带到了什么地方。
入眼是X-11星特产的荒芜,最亮堂的色彩就是头顶灰蓝的天空,他们现在所在的地势较高,是处断崖。葛亮走到崖边向下张望。稀稀拉拉的杂草上或趴或卧或晃悠着一些异兽,粗粗一数,约有三四十头。
葛亮顿时警觉起来,他们站的这断崖离下面也多多少远,撑死了也就十几二十米,相较于摔死,还是被异兽咬死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你想怎么样?”
这是葛亮第二次问这个问题。
第一次,西蒙没有回答,这一次,他有了反应。
“你上面的接头人是谁?”
葛亮一愣,“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就是这所实验室的负责人。”他努力让自己的态度自然,余光中的警惕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真实想法。他看见西蒙不知道从哪摸出个注射筒来,里面还填充着满满的浅青色液体。作为一个药剂大师的基本素养,他的脑中瞬间就冒出了不下三十种三十种颜色是浅青色的药剂。
”这座实验室我全权负责,一些成品药剂也会通过流入一些中间人通过黑星流入市场,如果你指的是这些的话。“突然出现的注射筒给了葛亮紧张感,他不动声色的刻意模糊了西蒙这个问题的概念。为表真实性,他甚至还说出了两个中间人的名字。
其中有一个听着耳熟的还是某一个星盗团的小头目的名字。
但这糊弄不了西蒙,他没有选择废话,而是抓过葛亮的一条手臂,动作利索的将针头扎进他的手臂,并且把推动器一推到底。葛亮冷不防被扎了一针,扎针的那个全无技术可言,疼的脸都扭曲了,但他已经顾不上疼不疼,只想知道这针管里本来装的是什么东西。
没有让他疑惑太久,大脑中传来的异样就明明白白的告诉了他,注射进来的药剂是针对什么的。撕心裂肺,痛彻心扉,生不如死,这种形容极度痛苦的词语都无法表达他此刻的感受。痛到了极致连声音都发不出来,这点葛亮很清楚,因为曾经有许多实验体就是在他手下经历过这些,但那时候视实验体为消耗品的他绝对想不到,有一天,这种滋味也会轮到自己身上。
才短短几秒,葛亮整个人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大量的汗水将他的衣服紧紧吸附在肌肤上,又冷又热。他的眼睛已经看不清东西,只有一片又一片的苍白,喉咙上下滑动,单薄的嘴唇开开合合,发不出声音,就像是一条脱水的鱼。
明明时间才过了十分钟,葛亮却感觉自己已经疼了整整十个世纪。他甚至痛恨自己为什么没有痛晕过去,这种就不用面对残酷的现实,他的身体已经濒临报废的边缘,他的意识却从未有过的清晰,他常自得自己的大脑,现在却又是如此痛恨自己的精神力。
还有什么是比让一个人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精神力一点一点被摧毁更可怕的?有。每一个细节,每一次冲撞,每一点吞噬,你全部都能感觉的到,你明知道再这样下去,你的意识云会崩溃,你引以为傲的精神力将不会存在,你的骄傲被人轻而易举的击碎,但你毫无办法。
你毫无办法。
药效会过去,但存在过的伤害不会消失。
这个道理他比谁都明了。
葛亮双手死死抱着头跪在地上。
他想问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做,想问对方怎么敢这么做,他有太多的疑问,也有太多的愤怒,但最了最后,除了深入骨髓的疲惫,什么都没有在他的脑中留下。
从一名受人景仰的药剂大师,到一个精神力被清零的废物,原来只需要十分钟。
他脱力的倒在地上,像一条死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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