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067

    祭拜过了临阳王,顾君辞的身体也已经有些支撑不住了。

    站在王府门前, 目送着丧葬的队伍越走越远, 那飘荡着的白幡与漫天飞舞的纸钱, 皆牵动着顾君辞的心。

    萧渊伸手扶住虚弱到快要倒下的顾君辞,忙道:“回去吧。”

    顾君辞侧眸看着萧渊,眼中含泪:“你也知道, 义父是被我的破月所杀,是么?”

    萧渊凝眸,认真的点头:“我知道你不会的,甚至我觉得临阳王的死还有蹊跷。”

    热泪滚落顾君辞的眼眶, 随后一口热血再次喷出, 他拽紧了萧渊的衣裳,便倒在了他的身上。

    原本顾君辞身上就带着伤,尤其是刚醒来不久, 又被临阳王手下的那八位太保出手打伤, 外伤又添内伤,眼下也是危在旦夕。

    萧渊更是几天几夜不曾阖眼,一直守在顾君辞身边,知道大夫稳定住他的伤势, 不会再有危险时, 萧渊这才松了口气,随后便招呼了人马,带着顾君辞便回去了兰陵。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

    萧渊的院子里, 顾君辞总算能够下地行走,瞧着外头的天色不错,他才在阿春的陪同下出了屋,在院子里搭了凳子,晒着太阳。

    阿春为顾君辞盖上了毯子,又摆上了茶水,絮叨着:

    “这二公子一直担心公子你的伤,尤其是公子养伤这段时日,睡着的时间可比醒着的时间多,所以你不知道,二公子每日回来都要陪着公子你待会儿,才会去处理自己的事呢。”

    顾君辞神色清冷,只是轻应着,也不做过多的回应。

    阿春又道:“公子,这得了天下第一武状元的头衔,你怎么看着不高兴啊。”

    顾君辞自嘲一笑:“这有什么好高兴的,失去的,远比得到的多多了。”

    阿春不解的看着他,心中满腹疑惑却又不知该怎么问,直到萧渊出现在院门口,原本来阴郁的神色,瞧见醒来的顾君辞时,便立即换上笑脸。

    “醒了?”萧渊走近,俯身扶着摇椅两边的扶手,温柔的问询着,“大夫说你的伤好的差不多了,内伤还需要调养些时日,不用着急,很快就会好的。”

    “金陵……”顾君辞望着他的双眸,轻声问道。

    萧渊敛眸起身,垂眸半晌后才道:“临阳王的爵位,是因为曾经临阳王上疏过,由三太保霍清灵承袭,其他几位太保,分别调往各处镇守。”

    “谢子充呢?”顾君辞问。

    萧渊叹息一声:“二月二过后,陛下便再也不问国事,全权交由谢丞相处置,眼下的金陵可以说是谢丞相的天下,王元敬死在了擂台下,谢丞相为了平复郑国公的质问,借陛下的手颁下甚至,说临阳王私自埋下火雷,才导致了王公子的意外。”

    “咳咳咳。”顾君辞捂嘴猛烈的咳嗽着,萧渊忙斟了热茶递到他的嘴边:

    “我知道你心里怀着恨,可眼下也得养好身体才是。”

    顾君辞摆摆手,认真道:“我不会有事的,我也会好好养身体的,放心吧。”

    曾经的顾君辞不知道何时会回去璇玑国,所以过一日算一日,总觉得说不定第二天醒来就回璇玑国了。

    而现在不一样,临阳王为了救他而死,如今又替谢子充背上了黑锅,他如何能不为他报仇。

    萧渊望着顾君辞的模样,他的眼里曾经是清澈明净,笑意灿然,如今却是阴森怀恨,他总觉得顾君辞好像是变了一个人,却又没有任何立场去指责顾君辞应该放下仇恨,回到从前。

    他伸手抚上顾君辞的脸,有些担忧道:“这受了伤,人都瘦了一圈儿,想吃什么,我让人给你做。”

    顾君辞凝眸望着他:“我没什么胃口,不用麻烦,在你家里养伤已经是打扰了。”

    萧渊:“若你不在我眼皮底下养伤,我不放心,我得一天天看着你好起来才行。”

    顾君辞望着萧渊关切的模样,只觉得喉咙略紧,霎时便红了眼眶:“义父对我有知遇之恩,一声义父,他便是我的父亲,萧渊,你说,我要放过他们么?”

    萧渊拭去他脸上的泪痕,轻声宽慰:“我说过的,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看所为之事的意义罢了,临阳王待你有恩,你要为他报仇,没有人能置喙,你就是你,不是活在别人嘴里的。”

    顾君辞道:“可义父……义父是死在破月枪下的……”

    终于,他还是没有忍住,握住了萧渊的手,将脸藏在他的掌心哭了出来。

    萧渊闻声,似乎是放松了一下,他知道顾君辞一直在介怀这件事,可他不把事说破,萧渊就是有再多的注意,也帮不了他。

    好在眼下他肯将自己的情绪对萧渊释放出来,这让萧渊也倍感欣慰,站在顾君辞身边,将他抱进自己的怀里,轻抚着他的头柔声道:

    “世事无常,此事也并非你所愿,你也不是故意的,不是么。”

    顾君辞道:“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你说,我是不是应该负起责任。”

    萧渊按在顾君辞的脑后,贴在自己怀里,他神色凝重,只是一遍又一遍轻抚着顾君辞的脑袋,最后才道:

    “顾君辞,振作一些,这不该是你应有的模样,你若是想报仇,我理解你,可你要将这所有的责任都怪在你的身上,那绝不是临阳王的本意。”

    顾君辞埋首在他怀着,放缓了呼吸:“他们都说……是我杀了义父。”

    “众口铄金,你难免会想的有所偏差,可他们到底不是你,不曾经历爆炸时的场景,他们也不过只是听信了一面之词,明白么?你是顾君辞,不是他们说什么便会听信什么的人,明白么?”萧渊说:

    “我许你颓丧,许你难受,许你怀恨在心,但绝不许你责怪自己,因为这一切,本就与你无关。”

    顾君辞抬头看着眼前的这个少年,他的模样与神色,足以让顾君辞安心下来,伸手圈住他的腰,静静地靠在他的怀里:

    “阿渊,有你真好。”

    萧渊微愣,终究还是松了口气,轻抚着他的脑袋,柔声:“我说过,我值得你信任,这世上没有人会比我们更亲。”

    顾君辞似懂非懂,却还是认真的应了一句,便再无他话。

    时至五月中旬,顾君辞的内伤也好的差不多了,在养伤期间,多亏送了不少好的药材,加上又有萧瑜缠着他一起练武,才能让他恢复的如此快,身体甚至比从前更强健。

    阿春在认真的收拾着顾君辞的行装,转头时却瞧着顾君辞一直望着锦盒里的银枪出神,不由疑惑道:

    “公子,今日不是要跟二公子辞行,回咱们家去嘛。”

    顾君辞回神点头,收起了银枪盖上盒子,交给阿春:“嗯,你拿着行装先出去,我去见国公大人与二公子,一会儿就出来。”

    阿春应着,接过锦盒后,带着装着衣裳的包袱便走出了院落。

    眼下萧瑜正在后院学着功课,顾君辞也就不好去打扰他,只是直接去了萧伯绪的书房,预备辞行。

    不过刚到院前,便便瞧见了萧渊与郝文政匆匆而来,两个人的脸色十分阴沉,似乎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一般。

    萧渊望着顾君辞,眉宇间还带着几分担忧:“身体刚好,怎么不歇着,出来做什么。”

    顾君辞浅笑道:“这不是伤好了嘛,想着再住在国公府有些不像话,所以前来辞行。”

    萧渊凝视着他半晌,随后敛眸叹息,片刻后才道:“只怕你走不了了。”

    顾君辞有些不解,萧渊连忙伸手握上了顾君辞的手腕,带着一道往书房走去。

    此刻书房内的萧衍与萧珏已经早早的来了,两个人神色凝重,皆垂眸颔首,就连萧伯绪的神色也愈发难看,屋内的气氛也压抑到了极点。

    顾君辞有些不太明白他养伤的这段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萧渊揖礼问道:“父亲,这钦差大人究竟带来了什么旨意?”

    萧伯绪呼吸沉重,手中握着钦差大臣送来的一卷黄帛,一拳锤在了桌上道:“这谢子充也太目中无人了,他竟然敢下圣旨让各世家俯首称臣,圣旨让那些反王各自为政,各自为皇,互不干涉。”

    如此重大的消息,听到在场所有人皆是一脸惊愕,十分震惊。

    顾君辞忙问:“为什么是谢子充下圣旨,陛下呢?”

    此言一出,屋中的气氛便愈发的沉重了,萧珏嘲讽道:

    “临阳王一死,十三太保也就孤苦无依了,就连这朝中的风向都不知道了。”

    “阿珏。”萧伯绪连忙出声制止,然后才抬眸看着顾君辞,眼神中竟然也带了几分悲恸,“谢子充这个乱臣贼子,借着陛下病故便篡权夺位,自立为皇,定都金陵,还要一众世家俯首称臣不说,甚至还要缴纳岁贡。”

    “欺人太甚!”萧渊怒道。

    顾君辞却是神色严峻,听着郝文政与萧衍在一旁跟着骂两句谢子充以外,忽然朝着萧伯绪郑重其事的揖礼深拜道:

    “国公大人,眼下乱臣贼子篡权夺位,国公大人身为柱国大将军,手握重兵,就该出兵讨伐谢子充。”

    萧衍嘲讽道:“顾君辞,眼下兰陵萧氏都自顾不暇,没空帮你起兵对付谢子充,为临阳王报仇。”

    顾君辞只是冷眸望着他,唯有萧渊与郝文政忽然明白过来顾君辞的意思,也连忙揖礼深拜,郑重其事的开口道:

    “谢子充阴谋篡权夺位,还请父亲出兵勤王,为陛下报仇。”

    萧伯绪有些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场景,忽然也明白过来,瞬间燃起斗志,起身道:“好!二郎,你贴出招兵告示去,我兰陵萧氏正式起兵讨伐乱臣贼子谢子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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