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驾崩,谢子充谋夺皇位。
这便是给了天下想造反又心有余悸的人, 一个绝佳的借口, 包括兰陵萧氏在内, 霎时间江山烽烟四起,各个都打着为皇帝报仇,铲除奸佞的旗号揭竿起兵。
江山动荡, 大乱而大治。
得了萧伯绪的命令后,萧渊便与顾君辞一道在兰陵周边广招兵马,甚至与萧伯绪一道制定了进军的路线。
萧渊提议兵分两路,先拿下洛阳城, 等稳定住洛阳的旧朝势力, 再举兵直取长安。
长安原本就是前朝旧都,只不过皇帝当初为了洛阳的牡丹盛景,才迁都洛阳, 可前朝根基都在长安, 所以萧渊决定拿下洛阳之后,再取长安,如此两边照应,这中原大地的战祸要不了多久便能平定。
原本萧伯绪是打算让萧渊领兵前往的, 岂料这萧衍却道他是萧氏长子, 次次领兵皆是萧渊,觉得萧伯绪是小瞧了他的能力,更怕日子一久,这世人只知萧渊, 不知兰陵有萧衍了,故而请缨,带兵出征洛阳。
萧伯绪想来也是,萧衍是长子,好像是自己不曾给过他什么机会,也就同意了萧衍的请缨,甚至还将萧渊手下的霍司徒与杨君方都配给他,有他调遣。
然而,六月初十一过,洛阳那边便传来消息,萧衍错失良机,郑国公在萧衍出兵前夕,为了名正言顺的得到前朝的旧势力,便立即拥立皇帝年仅三岁的幼孙做了皇帝,而郑国公自己则自封为摄政王,总管朝政之事。
一场急雨,将池塘中的田田荷叶打碎了不少,娇嫩的花朵在风中摇曳着。
听风小筑上,萧渊的脸色极差,就连坐在他面前的顾君辞都感觉到了那股低迷的气势,另一边的萧瑜自然也只是垂首吃着点心,更不敢说话了。
顾君辞看着壶中的水沸腾开来,忙提着水添进茶壶里,为他斟上茶水:
“你也别太着急,如今这长安不是还有前朝旧臣守着嘛。”
“如今我们已经失了先机,没有洛阳做后盾,只怕将来统一中原会有不少波折。”萧渊神色凝重,“这萧衍也过于无用了些。”
顾君辞左右看了看,好在此处只有他们几个人,自然也不会怕这样的话传出去,忙宽慰道:“你也别这么说,他用兵方面的确不如你。”
“出兵洛阳之前,我就已经嘱咐过他了,这是我们兰陵萧氏的首次出兵,只能大胜,不能败,他既是长子,又主动请缨,父亲又向着他,我自然不好多说什么,可你瞧瞧他……”
萧渊难掩怒色,萧瑜也忙道:
“大哥向来少有实战的机会……”
萧渊轻哼:“少有机会,也该听人劝才是,只怕他是为了赌一时之气,觉得听了我的建议会抢了他的军功,故而才错失军机,失了洛阳。”
顾君辞听着外头的风雨声,轻声笑道:“这不明日萧大公子便会回兰陵了,届时国公大人自会问清楚原由。”
萧渊左思右想,也觉得此事他着急无用,得由萧伯绪出面才是最要紧的。
然而令萧渊想不到的是,萧衍回了兰陵后他才知道,萧伯绪配给他的霍司徒与杨君方,原本是做先锋的,结果就因为他们是萧渊的人,又因为几次建议萧衍出兵惹恼了他,这位萧大公子一怒之下,便将他们二人贬为马前卒。
遭了贬不说,甚至萧衍回来后,还将贻误军机的责任全数推到了霍杨两人身上,说他们不服管教,不听指挥,这才导致失去军机,丢了洛阳。
若非是萧渊求情,只怕萧伯绪一怒之下还会要了霍杨二人的性命了。
顾君辞的小院里,霍司徒与杨君方两个人神色不悦,眼中还含着怒意,十分不满:
“我可算见识到了什么颠倒黑白了!”
杨君方也道:“顾兄,你可是不知道这萧大公子在军营里是如何的颐指气使,每日行军不过十里便要一歇,说的是炎炎夏日,如此急行军会让将士中暑。”
“如此也就罢了,好歹是体恤将士,可那位萧大公子可好,兵围洛阳之时,竟然不出兵,只是写信让这洛阳城里的人开城投降。”霍司徒也忍不住了,“这洛阳王氏是傻的吗?他让人投降就投降,一副贪生怕死的模样,直叫人看了就生气。”
杨君方饮了酒,面颊绯红,接着道:“这到了第一日,不出兵也就罢了,到了晚上我与霍兄前去请命,要带兵夜袭洛阳城,他倒好,说我们擅做主张,贬我们做了马前卒,甚至还在国公大人面前颠倒是非黑白,我可真是见识到了。”
顾君辞伸手为他们斟了就,面容平和:“莫说你们了,就连萧二公子得知洛阳丢了,也都气的不行。”
霍司徒冷哼一声:“可又能怎么办呢,人家是堂堂的萧氏公子,出了事,自然由我们这些人担待着了。”
顾君辞道:“你们也别气,虽然此次丢了洛阳,但好歹也不全没好处,正所谓福祸相依嘛。”
杨君方不解的看着他:“这二公子可说过,得了洛阳,再取长安便是再顺当不过的事了。”
顾君辞含笑:“是啊,的确如此,可这萧衍错失了先机,日后领兵的事他便再也无法插手了,只要兵权掌握在萧二公子手里,这洛阳,迟早都会得到的。”
霍司徒与杨君方面面相觑,只觉得顾君辞的话有几分道理,却也觉得此次失了洛阳的先机有些划不来。
饮尽了杯中酒,霍司徒才反应过来道:“对了顾兄,明日是你生辰,及冠之日,该得好生庆贺才是,你想如何过,兄弟们都满足你。”
顾君辞端着酒杯,神色微凛,脑海中忽然闪过当初在金陵时,临阳王关切他的模样。
因为是他的及冠之年,临阳王送了他名将兵器,甚至为他取了字。
可如今到了生辰之日,却是物是人非了。
杨君方也问:“取字了么?”
顾君辞点头:“取了,我义父取的,知言。”
霍司徒嘴里喃喃着知言二字,随后才不好意思的笑道:“我是个大老粗,就觉得这字好听,倒也品不出是何意思了。”
顾君辞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缓缓道:“义父说,君辞之意为君子之言,君子不做虚妄之言,知道什么说什么,便是知言。”
提及临阳王,霍杨二人也都知道戳中了顾君辞的伤心事,也就没有再提,而后岔开话题,商议着明日的及冠生辰宴该如何办,甚至打算出钱去酒楼办上一桌,大肆庆贺。
这一夜,顾君辞辗转难眠,听着屋外的风雨声,瞪着眼睛到了天亮。
纵眼观天下,这一众反王与世家,唯有萧渊是他最信任的人,也只有萧渊有能力助他完成报仇的计划。
唯有让兰陵萧氏的势力强大起来,他才有机会领兵前往金陵,将陷害临阳王的罪魁祸首斩于马下,用于祭奠临阳王的英灵。
翌日一早天刚亮,顾君辞还在穿着衣裳,便听得这洒扫院子的阿春开了门,听着他的惊呼,顾君辞这才推了窗朝院中望去。
竟然瞧见萧渊手里捧着一只锦盒径直走了进来,刚询问阿春顾君辞可有起身,便瞧见了立在窗前的顾君辞,忙扬唇一笑:
“起了?”
顾君辞点头,一边穿着衣裳,一边朝门口走去,见着萧渊推门进来,便问道:
“你怎么来的这样早,我都怀疑你昨夜就在外头等着了。”
“嗯。”萧渊也不反驳,只是直勾勾的望着散了头发的顾君辞,笑意温柔,“今日是你及冠的大礼,只不过是在战时,恐怕没办法为你举行冠礼了。”
顾君辞笑道:“无妨,我又无亲人在身边,这冠礼举不举行也无甚关系,中午霍兄还邀了我去酒楼,说要给我过生辰。”
“昨日他们在你这儿饮酒?”萧渊走到铜镜前,搁下了手中的锦盒问道。
顾君辞也没有瞒他,点头应着:“说了好些你哥的话。”
萧渊笑了笑,见着顾君辞穿好了衣裳,朝他招招手:“不介意的话,不如我为你梳头。”
顾君辞有些不解。
萧渊道:“谁说你没有亲人在身边,我不就是你最亲的人么?你说没有亲人,置我于何地。”
顾君辞颔首一笑:“你还捉我字眼来数落我呀。”
萧渊耸耸肩:“坐过来,我为你束发,算是庆贺你的及冠之礼。”
顾君辞愣了愣,只觉得心口跳动的十分厉害,却还是无奈一笑,坐到了铜镜前,瞧着身后的萧渊,不由打趣道:“你既然承担了这个责任,可得好好梳。”
萧渊点头笑着,握着梳子小心翼翼的为顾君辞梳顺头发,梳齿穿过顾君辞柔亮乌黑的头发,就连萧渊都格外珍惜似得,梳的也十分缓慢。
因着是成年之礼,故而这成年后便是再也不能披头散发的,所以就得绾成发髻,束上发冠来固定发髻。
而这束发的发冠也是萧渊带来的,一支银制的发冠,冠簪略短,却能很好的固定着发髻。
萧渊束发的手艺十分娴熟,顾君辞从镜子里瞧着萧渊认真束发的模样,不由打趣:
“阿渊,你这是跟谁学的,练了许久吧。”
萧渊手上的动作微顿,没有正式回答他的话,只是簪上冠簪后才道:“起身瞧瞧。”
顾君辞依言起身,束起了发髻后整个人都看着精神了许多,曾经披散头发时是鲜衣怒马的少年,如今束上发髻,倒是衬得他十分英挺潇洒。
他朝着萧渊揖礼道:“多谢萧兄送的贺礼,我很喜欢。”
萧渊也认真道:“能为你束发,陪你过成年生辰,对我来说,是很幸运的一件事。”
顾君辞望着萧渊温柔似水的眸子,有些读不懂他眼中所蕴含的情绪,但他却知道自己在那一刻心动不已。
作者有话要说:最浪漫的事,就是你及冠当天,他为你梳头,真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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