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楼下的内街上,十八骑的人护着靖边侯夫妇的尸身,一边突破士兵的重重包围。
有几人因为双拳难敌四手而负伤,却依旧在坚持着。
顾君辞的马蹄声由远至近,高呼着传陛下口谕后,厮杀的声音才停下来,所有人皆放下兵器跪地迎候,唯有十八骑的人直挺挺的站着,护着靖边侯夫妇的尸身。
顾君辞下马后直接朝着十八骑而去,站在他们面前,神色严肃道:
“陛下口谕,十八骑可以带回靖边侯夫妇的尸身安葬,但是你们十八个人得解甲归田,永远不能踏足中原一步。”
十八骑的人皆面面相觑,有些不敢相信。
顾君辞朝他们抱拳一礼,张嘴无声道:“许兄很安全,不用挂心。”
为首的那人读懂了顾君辞的唇形,旋即朝顾君辞揖礼深拜,然后挥手示意,身后护着尸身的人跟上他的脚步,在城门打开后,只是一阵马蹄声响起,随后便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中。
顾君辞颔首轻叹,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人可以为了一个人能够抛弃性命,哪怕是尸身也要舍命抢回去。
同为军人,顾君辞很懂能够遇到这样的属下该是多么荣幸的一件事。
只不过他刚刚转身,便迎上了谢绥云阴沉的脸:“如你所愿,该走的都走了。”
顾君辞摇头:“不,我所愿的是所有人都好好活着,靖边侯夫妇,不该死。”
谢绥云没有再与他对话,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从自己身边走过,上马,回去城外的军营。
谢绥云回头看着顾君辞离去的背影,紧握着拳头,喃喃道:“为何……为何你就是不能跟我在一处呢。”
函阳关一役后,皇帝便再也无心巡视边境了,只得下旨回洛阳,即日拔营,与兰陵萧氏的军营一道,离开函阳关。
又是涿州的那座战神庙,此刻已经驻扎了两队人马,篝火燃烧的十分旺盛,巡逻的士兵一刻也没停下。
战神庙外,顾君辞与萧渊并肩站着,抬首瞧着那浩瀚苍穹,些许星光点缀,在有着虫鸣鸟叫,伴着些许的萤火虫,十分惬意。
萧渊侧首望着身边的人道:“还去琅琊么?”
顾君辞点头:“嗯,义父已经差人先去琅琊接公主和卢兄他们回洛阳了。”
萧渊略微颔首,随后又问:“你,你喜欢什么?”
顾君辞有些不解:“什么喜欢什么。”
萧渊神情真挚,抿唇想了想随后摇头:“算了,没什么,我在想分日分道扬镳后,何时才能再见。”
顾君辞抱臂长叹一声:“有缘总会再见的,大不了日后我得空了,去兰陵找你。”
萧渊点头,旋即从腰间摘下了自己随身携带的玉佩递到顾君辞面前:“你送了我剑穗,我送你只玉佩,咱们,这就算扯平了。”
顾君辞结果玉佩仔细看了看,品鉴道:“这玉佩成色不错啊,我喜欢,归我了,你不许要回去了。”
萧渊略微扬唇,双眸凝视着收到礼物开心扬眉的的顾君辞,眸中温柔堪比夜色,传递的悄无声息。
随后,顾君辞似乎想到了什么似得连忙抬头看着萧渊,认真问道:“许……”
萧渊忙接话道:“他无事了,只是失去双亲对他来说,实在是难以抹去的伤痛。”
顾君辞朝着揖礼:“多谢你了。”
萧渊的视线落在他颈间被瓷瓶割伤的地方,眼下缠着纱布,看不见伤口,只是当时听说的时候,实在是担忧了一把。
“日后即便是作戏,也该保重自己才是。”萧渊说。
顾君辞有些不解,随后摸了摸颈间的纱布,这才笑道:“若我不受伤,谁又能相信呢,总之,平安度过就好了。”
萧渊眼中闪过的那瞬担忧,终究是没人能捕捉住,最后只能化作一句珍重。
在涿州与兰陵萧氏的军队分开后,顾君辞也就跟着临阳王他们直接回去了洛阳,文武百官在城门口迎接着皇帝回宫,而后又接受了百官朝拜,折腾完了,也就到了未时。
等着顾君辞与临阳王他们一行出宫的时候,还在老远就瞧见了守在宫门前的卢青玄,那一袭紫衣,身边守着随侍与马车,扎眼的很。
见到临阳王出来后,他才规规矩矩的朝着临阳王行礼,随后视线便落在了顾君辞身上,有些不可置信:
“顾兄,我听我父亲说,你做了临阳王的十三太保,原来是真的。”
顾君辞抿唇阖眸,郑重其事朝着卢青玄点头,惹得卢青玄十分高兴,却又碍于身份,只能将喜悦藏于心底。
好在一旁的临阳王拍了拍顾君辞的肩,嘱咐道:“想是这卢公子还有话要与你说,你去吧,晚些时候回王府,我介绍其他的兄长给你认识。”
顾君辞忙与卢青玄朝着临阳王揖礼,随后目送着他们离开后,卢青玄才欢喜的拉着顾君辞上了马车,直奔洛阳城中的国色天香园。
国色天香园,顾名思义,此处是除了皇宫西苑外,种植牡丹花最多的地方。此处是城中大户人家开设的赏玩的地方,种植了各种名贵品种的牡丹花,以供学子及世家公子观赏。
在国色天香园中,还有一处酒楼,这天下最好的厨子在宫里,除此之外最好的便在国色天香园中。
所以此处更是那些富贵人家平常休闲最好的去处,尤其眼下是牡丹花会,这外头再好的牡丹花,都比不上在国色天香园中欣赏。
好在卢青玄顶着魏国公世子的名头,在得知顾君辞他们要回来洛阳时,好说歹说才在这里订下了一处雅座,设在二楼,正巧还能欣赏园中牡丹,十分值得。
落座后的顾君辞视线一直吵着园中的牡丹望去,各色的牡丹因为品种不一,所开的花朵呈现的姿态也各不相同,那样高贵典雅的身姿,值得人瞩目。
卢青玄亲自为顾君辞斟上茶水,笑着道:“怎么样,这里好看吧。”
顾君辞连连点头:“曾有诗云:庭前芍药妖无格,池上芙蕖净少情。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从前我还无甚感想,时至今日看着满园牡丹竞相开放,我才能体会这诗中所描绘的盛景。”
卢青玄十分附和的点头:“这是自然,洛阳的牡丹盛景可是名扬天下的,所以我才在这里定的位置,庆贺顾兄入仕为官,还做了临阳王的十三太保,日后啊,定能节节高升。”
顾君辞对于卢青玄的恭维,笑着举起了茶杯与他轻碰了碰,一饮而尽:“以茶代酒,敬你。”
卢青玄喝完了茶,随后才道:“说起来,这靖边侯一家,也太可惜了。”
顾君辞沉默不语,只是将视线停留在院中的牡丹,及花间飞舞的蝴蝶上,感受着穿堂的清风,抚平了心中的愤懑。
卢青玄:“我父亲常说,能得遇一位治世明君,真的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顾君辞连忙四下看了看,忙道:“你不怕隔墙有耳啊。”
卢青玄的笑中带着几分无奈:“顾兄莫怕,我父亲反正在朝中也不得势,若非有个魏国公的名号,恐怕没人能将他看在眼里,他常说他有一腔治世才能,却无半点发挥余地,实在可惜啊。”
顾君辞端坐了身姿,抬眸往这儿眼前的卢青玄,安慰道:“无妨,日后等我发达了,我罩着你。”
卢青玄直视着顾君辞,凑近认真道:“我可当真了,日后我就抱着你的大腿不撒手,你可得罩全乎了。”
顾君辞神秘一笑,亲自为卢青玄斟上了茶水:“没问题,保准给你罩的结结实实的。”
卢青玄笑容中的阴霾一扫而过,随后才道:“话说回来,这谢绥云也得了品阶,怎么瞧着他好像不高兴啊,是不是因为风头都被你抢去了。”
顾君辞略想了想:“大概是没看到公主吧。”
卢青玄:“不见得,上次在琅琊花神庙的时候,他被公主的一番话气走了,后来又回来后,好像就不那么在意公主了。”
顾君辞面露愁容,十分想不通的挠挠头:“那他怎么还那么针对我呢,从前在宫里,我是公主的挡箭牌,他针对我我还能理解,可你说,我跟萧二公子亲近又碍着他什么事了,我始终都想不明白。”
卢青玄也无奈耸肩,表示自己也没懂,不过却在侧首间,便瞧见了花园中走来的几个人。
最前面昂首阔步走着的,不是谢绥云又是谁,而跟在他身后,表现的十分殷勤的竟然是郑国公世子王元敬,他似乎是在为谢绥云介绍着什么似得。
可谢绥云却停下了脚步,抬首朝着周边的阁楼望了过来。
正巧与卢青玄来了个对视,吓得卢青玄立马回头坐正了身姿。
抓了点心往嘴里塞的顾君辞瞧着卢青玄的模样,不由疑惑道:“你看着什么了,吓成这样。”
话音刚落他也侧首朝花园望了过去,正好对上谢绥云那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一时间他咬着点心也不知该做如何动作,考虑着要不要跟谢绥云打招呼,万一打完招呼他上来了怎么办,卢青玄本来就怕他。
可不跟他打招呼的话,这谢绥云会不会记仇,秋后算账呢。
然而谢绥云一动不动,就望着顾君辞所在的阁楼,似乎就等着他跟自己打招呼。
顾君辞将嘴里的点心如数咽下后,才扬起笑脸跟他挥了挥手,下一瞬,这谢绥云便跟身边的王元敬说了几句,一行几个人便退出了花园。
顾君辞这才松了口气,庆幸卢青玄躲过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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