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刚刚看到的是我的脸?”裴姣姣拄剑蹲下,伸手捏住迟白的下巴,眼中带着几分笑意道。
这个姿势……迟白不明所以,呆呆点头:“是。”
裴姣姣的笑意终于从眼中漫到了脸上,捏着迟白下巴的手用了些力气, 使迟白不得不仰起头看她。大拇指在迟白下巴上游离两个来回,裴姣姣微微歪头, 压低声音, 呓语般说着:“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迟白迅速在记忆中搜寻, 可有关狐妖的知识寥寥无几。她皱着眉,不确定地回答:“障眼法?”
裴姣姣倏地笑开了, 等笑够了, 裴姣姣才把手从迟白下巴处移开,改用两只手掌捧着她的脸。裴姣姣看着迟白的眼睛,慢慢凑了上来, 离迟白只剩不到一指的距离时,她停住了。
迟白目不转睛地盯着裴姣姣, 她能从对方那双明亮的眼眸中看到自己的倒影。裴姣姣离得太近,近到似乎要夺去她的呼吸,迟白咽了口口水, 试图拉开点距离,裴姣姣却又凑了过来。
她轻轻磕了一下迟白的额头,小声说:“傻子。”
裴姣姣很快往后退了回去, 她留在迟白额头上的触觉却仍然鲜活。迟白抬手摸向裴姣姣磕到的地方,怔愣在那里。
她不知道裴姣姣暧昧不明的举动意味着什么,但迟白知道在自己内心深处的某块地方,有些东西悄然改变了。
迟白抿住嘴唇,终于下定决心和裴姣姣说个明白。可她刚张嘴,不远处却传来几声打斗之音。
“红衣!”
打斗声提醒了裴姣姣,她猛地跳了起来,伸手将迟白一并拽起,抬脚飞奔向声音来源处。事态紧急,迟白只好将疑问憋回肚子里,跟着裴姣姣一同狂奔。
打斗的声音越来越弱,直至完全消失。待裴姣姣和迟白二人赶到,已不见一个人影,只有满地的枝条残叶证明这里发生过一场激烈的争斗。
裴姣姣在周围走了几圈,忽然眉心一动,伸手在一根低矮的枝条上摸了几下,再摊手时,手上一片血红。
“血?”迟白跟着摸了摸,入手一片湿滑冷腻,闻起来一股铁锈味,“有人受伤了。”她朝裴姣姣看去,眼中满是忧虑。
裴姣姣轻轻用手指捻了几下,摇头道:“不是人类的血,是红衣受伤了。”
她眉头微微舒展开,语气还是十分谨慎:“不过,能和师兄与江落月缠斗这么久,这个红衣不可小觑。吃了那么些生魂,她的修为必然大有长进。”
裴姣姣又看着迟白说,“记住你说的话,跟在我身后,一步也不要离开。”
迟白赶紧点头。帮不上忙,至少不能给裴姣姣添乱。
裴姣姣拿出一只纸鹤,询问裴星阑的位置,可两个人等了许久,也不见纸鹤飞回。
“师兄可能还在和红衣纠缠。”
“裴星阑已到场,距离触发剧情还有三分钟,请做好准备。”系统的声音响起,又到了一处关键的剧情点。
裴星阑和红衣缠斗,一招不慎,被红衣抓住时机反攻回来。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裴姣姣及时出现,替他挡下这一劫。裴星阑悲痛交加,猛然爆发,将本就负伤的红衣杀死。而裴姣姣受了重伤,陷入昏迷,在照顾裴姣姣的过程中,两人感情急速升温。
等慢慢接收完这些信息,迟白不可置信地看着裴姣姣。眼前的裴姣姣如此鲜活,迟白无法想象裴姣姣奄奄一息躺在裴星阑怀中的样子,也不愿去想。
不行,这种事不能发生!迟白紧紧咬住下唇,脸色难看到了极致。
裴姣姣看向她,误以为迟白是为那两人担忧,劝慰道:“放心,有我在,谁都不会有事。”
裴姣姣唤出飞霜,剑尖在空气中画了个圈,蓦地俯冲下来,停在裴姣姣脚前,剑身微微抖动,不住发出“嗡嗡”的剑鸣。
裴姣姣率先踏上飞霜,又伸手将迟白拉了上去。“时间紧迫,抱紧我。”裴姣姣抓着迟白的胳膊环在自己腰间,低喝一声:“走!”
飞霜瞬间腾空而起,猛地窜到半空,将参天林木甩到脚下。
过山车般的刺激体验让迟白不由自主地哆嗦两下。脱离了树冠的桎梏,月色猛然明亮,周围的景物更加清晰,迟白便更明了的发现了她此刻离地面有多远。
上一次面对这种情况,迟白选择紧闭双眼咬紧牙关,不发出一丝声响。可这一次,迟白开口,颤抖着开口:“小姐,太快了,我害怕。”
裴姣姣放在她胳膊上的手动了动,让迟白抱得更紧了。裴姣姣的皮肤温度总是格外高些,她的手贴在迟白胳膊上,温暖的触觉便透过衣服渗了进来。
迟白甚至能感觉到鲜红的血液在裴姣姣身体里流动。此刻的裴姣姣越温暖,迟白就越不能接受她将要面对的命运。
“慢一点好不好?”迟白把脸贴在裴姣姣后背,伸手反握住裴姣姣的手,努力使她分心。
“别闹!”裴姣姣语气严厉,但还是默默将速度降了下来。
“谢谢小姐。”迟白把头埋在裴姣姣脖颈,声音闷闷地说。
可是无论速度有多慢,该面对的总要面对。不消片刻,裴姣姣便发觉前方一处地界有异。
和其他静止不动的树木形成强烈的对比,那片树林正在不住地抖动,像风吹过的麦田,起了一层层波浪。那是灵力泄出导致的。
飞霜猛地又加了速度,飞快地朝前窜去。离得近了,裴姣姣看得更清晰了。
那是一处山头,江落月和裴星阑站在边缘处,对面就是红衣。
江落月的笛音急促,直冲入天。裴星阑使重剑,斜斜向红衣刺出一剑,直取她胸口要害处。裴星阑剑术精湛,这一招水如鱼得水,又加诸十成十的灵力压迫,令红衣避无可避。
这一招裴星阑使得甚是成功,近乎完美,裴姣姣略略松了口气。迟白仍紧皱眉头,剧情一刻没有发生,她就一刻不得轻松。
裴星阑的这一剑,仅凭力度就可以将红衣劈成两半。但红衣站在原处不动,她身姿娇小,身形单薄,如一叶孤舟。
说来也怪,先前迟白看到红衣时,对方明明长着裴姣姣的脸。可现在再看,红衣虽仍是一副艳丽的少女容颜,却与裴姣姣半分相似也无了。
剑芒将至,红衣仍然没有动作,只死死地盯着裴星阑,右手微微蜷起。
裴姣姣直觉不对,红衣的反应不对!
果然,裴星阑的剑送到红衣胸前之时,她侧身一拧,眨眼之间半个身子鬼魅般折到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手指抓成弯弓,猛地朝裴星阑心口掏去。
江落月的笛声猛然断掉,拉着一声难听的哑音消失。裴星阑瞳孔微缩,可他使出了十成灵力,剑递了出去,就再无收回的可能。
红衣的手将将碰上裴星阑的衣衫,就要破入血肉硬生生地将他的心挖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江落月飞奔而来,猛地抱住裴星阑,护在他身前。
裴星阑踉跄两步,抬眼去看江落月。只见江落月肩膀处被抓出一个血淋淋的洞,鲜血渗出,染红了她雪白的衣裳。
因为迟白拖延了时间,江落月便顶替了女主角的职责,替裴星阑挡枪。这一幕终于发生,迟白松了口气,一直提着的心总算落回原处。
“江小姐!”裴星阑紧紧搂住江落月,低喊一声,声音中包含着无限悲痛。
“裴大哥,你没事就好。”江落月伸手摸向裴星阑的脸,费力地挤出一个笑容,在惨白的脸上,她的这抹笑尤为扎眼。
见此情景,红衣更加震怒,她咆哮一声,抬手去掐江落月的脖子。
已经因为自己让江落月受伤了,裴星阑绝不会让这种事情再发生第二次。他抱住江落月一个转身,与红衣拉开几步远的距离。
红衣奋起去追,半路被从天而降的裴姣姣截住。
裴姣姣用红缎束缚住红衣的手脚,抓起飞霜朝她刺去。红衣躲闪不及,被一剑刺到胸口。
新伤旧伤堆到一起,红衣长吼一声,声音惨厉,身形却突然改变。她的四肢附上一层绒毛,鼻子尖尖翘起,逐渐生出一副狐狸模样。她猛地抬臂,将红缎撕得稀碎,立刻又抬爪向裴姣姣抓去。从她的爪子上,长出尖细的长长指甲,闪着寒冷的光。
“小心!”迟白大吼一声,提醒裴姣姣。
裴姣姣脚尖点地,几个踏步,快速朝后方退去。她一边后退,一边放出一股灵力,轰出一个火团砸向红衣。
火苗在红衣身上炸开,她整个身体沐浴在灵火之中,不住发出凄厉的嚎叫。可红衣似乎下定决心要拉个垫背的,脚步不停,伸着爪子再次向裴姣姣扑去。
“不行!”迟白拿上裴星阑的重剑,快步跑向红衣。
电光火石之间,红衣已经扑到裴姣姣面前。而裴姣姣,正站在山头边缘,下面,便是一片深渊。
跑快一点,跑快一点……几步路的距离,却漫长得像千里之外。
几个呼吸间,迟白赶到,她抬起重剑,狠狠朝红衣心口刺去。在红衣凄厉的叫喊声中,迟白眼睁睁地看着裴姣姣被她一爪击中,掉进那片深渊。
红衣的叫声停了,身形急速萎缩,终于只剩一副狐狸骨架。可裴姣姣也消失了。
迟白头脑晕沉沉的,不知道是因为恐高,还是因为失去了裴姣姣。她站到崖边,往下看去。
下面一片黑幽幽的,只有一汪雪白的湖泊,静静地躺在那里。可不管迟白怎么努力,依然看不到那抹红色的衣衫。
风声,虫鸟叫声,裴星阑的惊呼声,吵吵闹闹的。可迟白心里空荡荡的。
她为裴姣姣而来,裴姣姣消失了,她也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迟白往前一步,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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