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万骑兵与大部队分离开来,径直且隐蔽的朝着敌军右翼向东而去。
这一万人马中的高级将领除了骑越校尉百里溪,其余依次便是平虏将军王仲平、安远将军裴恒、强弩将军樊廷、射声校尉岳政,以及三位先锋郎将。
作为骑兵营的校尉,百里溪手下的八百骑居于队伍中前列。
他的身边除了一直惯用的□□、外,便是一张二石弓。
这张黑色弓身的二石弓是军营里的一把普通弓,他亲自为它校准。
这是他第一次上阵沙场,头回作战。
许是因为这个,他见他的小舅骑着灰马从前列来到这里与他并肩走着。
王仲平也是没有想到,回来还没几天,战事便来的这样急,更是一场危险的恶战。
几年的相处下来,他清楚他的外甥是什么样的人,他从百里溪眼中很少看到那种强烈的欲望。
他虽上进、努力,却不似那些个一心想要建功立业的人。
都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人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有出发点,既然他没有强烈的求胜欲,没有建功立业的权利欲,那么他努力上进的动力从何而来?那么他那满腹才学又从何而来?
这是他不解的事情,只是他学的好,他也没话说。
当然并不是他目前最为关忧的事情。
从他第一次遇见他时,见他毫不犹豫的救下溺水小孩,他便清楚他的外甥是个敬畏生命心地良善之人。
那样的勇气与仁义,让他一度非常欣赏。
只是这是战场,他只怕他待会遇见厮杀的血腥场面会临阵退缩。
他在军营里待了很多年,很清楚一个新兵第一次上战场会是什么心理,更清楚这样的场面对一个敬畏生命的人内心会有怎样的震动。
他本想打算用一些无关痛痒的小战事让他那外甥多磨炼磨炼,让他获得一些脱变,只是天不遂人愿。
当下他便是忍不住策马走在了他的身边,多看了他几眼,他想说些什么来安慰开导他,可是终究还是难以开口,毕竟他自己都没倒腾清楚,又何来开导别人。
不过他看见他身上不仅携带着长、枪还带有黑弓,还是嘱咐了几句。
“百里校尉,待会可想好是用枪还是用弓箭?”
“先以弓箭射杀敌军将领,追击之时,再用□□近距离厮杀。”
“你知道便好,待会可要好好的牢记。”
只与他简单的交流了几句,当下并肩走了一段后,王仲平便又重新回到了自己的队伍中。
看着王仲平离去的身影,百里溪知道虽然他没有说什么,可是他明白他小舅心中对他的关忧。
只是那份关忧隐藏了,没有说出口。
……
看着那远处隐在暗处的目标营帐,百里溪微吸了一口气,随即深深吐出了肺中的浊气。
黄马低低嘶鸣,缓风拂过,整个队伍浩浩荡荡的向着黑暗的深处前进着。
不知何时突然响起的鸣鼓,给这碗平静的水搅了个天翻地覆。
箭戟的光比月光更亮,那抹银白在夜色下明晃晃的耀眼,犹如一场地面上的流星雨,迅疾的一闪而过。
不多时那抹耀眼的白便沉寂了下去,在黑夜中被暗沉的血色所遮掩。
马鸣声此起彼伏,士兵嘶喊的声音透着一股视死如归的决绝,那是从深深的恐惧中爆发出的气魄。
破釜沉舟般的决绝进而让战士们奋勇的砍杀着。
百里溪手握着枪身,踩着马镫,双腿僵直,视线看着那大片大片凶残而勇猛的匈奴骑兵,咬紧了内腮。
有时候世事就是那么奇妙,你以为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无法做出的事情,真正到来时,摆在你眼前时,你便发现其实并不是你所想的那样难以接受。
甚至会自然而然的融入进去。
百里溪看着不远处自己手下的骑兵相继倒下,看着奋勇杀敌,四面弯刀依旧拼命的骑兵,他就算再不认同这个世界,再觉得这个世界是虚无的。
可此时此刻,他不得不承认这个世界是那样真实,真实到飞溅到脸上的鲜血是那样滚烫。
他的灵魂毫无疑问的完美的融入了这个世界。
他愤怒、怨怼、胸中燃起了一股想要冲入战场同那万千大军一起厮杀的怒火。
看着那前日还与自己打着招呼的士兵,下一秒便被铁骑践踏尸首异处,百里溪不由自主的便要拍马上前。
只是他的举动,被杨木兰执枪挡住了。
“校尉,你冷静一点,你不能冲进去!你是校尉,你若死了,这队骑兵可是群龙无首了!”她清楚自己现在作为骑兵副尉的职责,在战场上除了上阵杀敌,便是保护己方将领,而校尉则是她眼下要保护的首要目标。
听着她的劝告,百里溪想起了方才同小舅说的话,顿了顿,终是放下了手中的□□。
从一旁拿起了二石弓。
杨木兰见他拿起了弓箭,不由得松了松紧张的心情,随即继续挥舞着手里的长、枪,抵挡着冲向这边战场的骑兵。
他的视线敏锐的看着战场的局势变化,同时也在努力的寻找着敌军的将领人物。
杜甫诗言: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这是亘古不变的哲理,也是他当前首先考虑的事情。
匈奴骑兵以勇猛著称,而匈奴将领则毫无例外的更是凶悍,所到之处,几乎无可抵挡所向披靡,在当下厮杀的人群中并不难分辨。
瞅准了目标,三箭搭弓,一齐并发,对准了敌方猛将。
这三箭分别射向了对方的颈、胸、马。
三箭并出,齐齐中的。
匈奴骑兵见自己身边的小王落了马,不由的眼眶欲裂,眸似血红,奋勇的朝着箭矢的方向杀了过来。
杨木兰见这十几骑匈奴骑兵,悍勇异常直直的朝这边而来,心中一紧,却也明白这十几人已是失了理智,只能算是强弩之末,当下指挥着数百骑兵围剿上去。
百里溪看着战局,视线搜寻着敌军将领的同时,也在寻找着王仲平。
这场战斗在他眼中根本算不上突袭。
敌方的队伍庞大,近有万人之多,整齐有序,丝毫不见混乱,显然是有备而来。
反观自己这边的骑兵却在最开始的时候陷入了混乱。
如果说这本就是一场诡计呢?
情报说匈奴骑兵总共近万人在长城外驻扎,可这侧翼的匈奴骑兵便绝不止一万人。其次这匈奴骑兵明显是有备而来,甚至说的上是等候多时。
战场局势变幻万千,不容他多想,眼前的局势便已有节节败退之相,敌军的不断涌入,给本就接近崩溃的骑兵带来了绝望之感。
正在他手中的弓箭不停发出的时候,退兵的鸣鼓已经响起。
……
百里鸿率领的一万骑兵向西而去,行至目标地点,见了几百营帐,当下发动突袭,却只见有区区一千骑兵在此驻守,即便是侧翼,可一千骑兵也着实太少。
两军已然交锋,一万对一千赢得着实简单。
百里鸿也是战场老将,见着此景,当下惊觉不妙。
恰逢先锋朗将回报前方消息,更是坐实了他心中的猜想:“将军,前方几百敌营皆为空营,除了营帐立起,其余所有人马粮草通通不见踪迹,也无任何炊营痕迹。”
百里鸿脸上的表情变得冷硬,眉头不由得紧皱了起来,他戍守边塞十几年,从未见过匈奴会运用这般战术计谋。
他敢断定这番计谋绝不是匈奴人可以使得出来的。
战场瞬息万变,也来不及他多想,当下支援向东的一万骑兵才是要事。
“传令下去,全军向东出发,与平虏将军会合。”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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