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醉酒的男子双眼浑浊, 像是长期沉溺在酒色里,不光精虫上脑, 神志还不清不楚,居然把今日特意打扮成富家公子的百里庭月认成了小男倌。
桑陶站在百里庭月身后, 看着他的背影, 头脑里想象着他那副黑了脸的尊容, 就忍不住想笑。
就说百里庭月一个男人一天到晚打扮得骚里骚气的,她以为只有她一人这么觉得呢!这可不可以说是出来这一趟的意外惊喜?
她左右瞄了一眼, 见没人往她这儿看,便偷偷捂着嘴,欲盖弥彰地遮掩着那压不下去的嘴角。
只是还不等百里庭月出手, 旁边那位身姿妩媚的芸娘便先有了动作。
只见她走上前,冷着一张脸,拔高声音道,“来人,快把这不知好歹的东西赶出去!”
话音刚落, 十几个打手便突然现身出来,他们脚步稳健,身材高大, 能看得出是练家子, 他们二话不说将那位男子制止住。
那男子甩了甩晕乎乎的脑袋, 这才隐约看清楚芸娘的面容,不确定道,“芸娘……你这是干嘛?”
他刚说出一两句话, 就被打手往嘴里塞了一张破布,只能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
芸娘脸上依然可见怒气,她指挥着那些打手,道,“把他扔到大街上,今后不许他再踏入我红香院一步!若是他敢踏进一步,就打断他一条腿!”
不知是那破布太臭,还是这些打手的手太重,那醉酒男子的酒一下子就醒了,芸娘这些话都清清楚楚地入了他的耳朵里,他双目瞪得老大,可以说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都说婊·子无情,想他在红香院前前后后砸了多少银子,芸娘说翻脸就翻脸,他今日可算见识了。
心里的怒火像被浇了火油一样,腾地一下燃起来,他整个人身子猛弹了出去,似乎要起来和芸娘拼命。但他身体已被酒色掏空,猛不过两秒,就被那些打手死命按住,脖子梗得直直,整个人硬生生地被按在了地面,还是脸贴着的地。
打手们行事利落,很快就拖着他消失在这楼阁亭台之间,没了踪影。
芸娘转过身,刚准备对百里庭月说出两句。这边又冒出一位身姿袅娜的美人,只见她快速捋了捋肩上的衣服,看上去步履匆匆,“芸姐姐,不好了,钱少爷不见了,他还没付银子呢!”
檀烟是红香院新来不久弹琵琶的艺倌,红香院向来卖艺不卖身,所有的男倌女倌都有一技之长,若是想卖身,那是倌人们的自由,与红香院无关,也不许这种事登到台面上来。
于是她就靠着自己的手段,极快地在这里站稳了脚跟。
檀香从没有见过百里庭月,这一来第一眼便注意到了格外显眼的他,尤其为那绝色容颜而有些失神。
失神也不过片刻,她混迹这么多年,最懂得察言观色,收住了脸上的震撼,缓缓颔首向客人示礼。
她又继续朝芸娘,声音带着一点娇嗔,道,“芸姐姐,钱少爷是我们红香院的贵客,该不会是我刚刚得罪了他,所以才找不到他人?您可一定要帮帮我啊!”
芸娘脸色不太好看,“是我刚刚把他赶了出去。从今以后,你们谁也不许去接他的生意。”
檀烟大惊失色,“这……钱少爷可是梅花阁的人,芸姐姐,梅花阁我们得罪不起啊!”
她的目光不自觉往百里庭月那处瞟,总感觉钱少爷被赶出去和这位公子有关。
结果,她没想到正好撞上了桑陶的视线,原来刚刚这位公子身后还藏着一位姑娘。
那姑娘伸出半张脸,正好奇地看着她。对方一双秋水瞳荡人心魄,淡眉翘琼鼻,如同超凡脱俗的仙子,让她一个女子看了也心动。
檀香不由地晃神,连忙收回了视线,又继续道,“梅花阁最善梅花易数,占卜卦象之准,为苍城躲过了不少灾难。外人花重金都求不上一卦,就算是第一门派寒霜剑派的人来占卜,梅花阁也从来不多给他们面子,反倒是各大名门都将他们捧着。”
“说他们是武林第二,也没人不服。芸姐姐,您怎么把钱少爷给得罪了?”
芸娘一双桃花眼微扬,檀香气势顿时弱上一分。她不敢忘记,是芸娘收留的她,也是芸娘将钱少爷介绍给了她,她又有何资格去质问芸娘的决定?
“此事不必再议。红香院做买卖向来都是你情我愿,外人自然不能逼着红香院做生意。你若是这么想做他的生意,今日去了便可以不再回来。”
芸娘不过是看了她两眼,檀香便觉得芸娘似乎把她扒了精光,将她那点小心思看得明明白白,她不由地羞赧。
她立马见好就收,“既然如此,芸姐姐,檀香就先告退了。”
她又行礼别过桑陶二人,芸娘脸上再不见刚刚的冷傲,面容缓和了下来,“公子,今日实在抱歉。若是公子想找那钱少爷的麻烦,可不必顾忌红香院的面子。”
桑陶心里更觉得这个芸娘一定跟百里庭月认识很久了,不然她怎么对百里庭月睚眦必报的性格这么清楚呢?
里里外外的事都让她想全了,百里庭月当真是艳福不浅。
百里庭月一点也不客气,揭过此事不谈,“你先去做你自己的事,我与她自行便可。”
他微微侧过身,眼神示意,桑陶连忙跟上,离开前笑着跟芸娘挥了挥小手。
芸娘站在原地,看着两人紧密不分的背影,神色终于流露出黯然。
这时旁边走来一位美人,她是红香院的老人,知道许多的事情。
这次一听到公子来,她便匆匆而来,就见芸娘站在这里,远远看着一处。不做多想,她一定是在看公子,也只有公子,芸娘才会显露如此柔和的神色。
她不值道,“芸娘,你这又是何苦?你为他做了这些,他也不会放在心上。岁岁花开,年复一年,你该好好找个人嫁了。”
芸娘嘴角露出一丝苦涩,道,“我不想嫁人。”
美人心里想,若是公子说要娶你,你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一念成执,何必呢?
她也不戳破,道,“我头一次见公子带了人来,竟然还是位姑娘,那姑娘生得真好,一双眼睛那么真,那么亮。她……是不是公子的心上人?”
芸娘斩钉截铁道,“公子从未爱过人,他也不会爱人。”她最知道爱慕一个人的眼神该是什么样子,可公子看那位姑娘的眼神完全不一样。
美人却觉得芸娘执念成了心魔,任谁都能看出公子对那姑娘与别人不同,她忍不住问道,“那你爱公子吗?你难道真打算这辈子为公子付出所有?”
芸娘笑而不语,她眺望着远处,嘴角只是浅笑。
美人缓缓地叹了口气。
……
桑陶跟着百里庭月转悠了好一会儿,才到了他们住的地方。
这里,小桥流水,水榭楼台,花香雀鸣交织,比在主宫的布置多了不少生气,既雅致又有情调。
她简直不知道百里庭月给芸娘灌了什么迷魂汤,这么好的风水宝地,怎么就给他住了呢?
她的卧房就与百里庭月的卧房一墙之隔,说是一墙之隔倒不如说只有一道屏风相隔。
她当然不怕他对她做什么,百里庭月这人她不说十成十地清楚,七分清楚是有的。他不屑于做这种强迫姑娘的事。至于他喜欢上一个人,她更是完全想象不出来。
小屋的隔间外层是由一排排翠竹搭建成的,由此整个房间都弥漫着淡淡的竹香。
她忍不住爬到榻上,打了几个滚,抱着胖胖的枕头,舒服得很。
百里庭月走到她跟前,“喜欢?”
“喜欢。”
百里庭月见她高兴得忘乎所以,他便有点不高兴了,“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
桑陶经他这一被提醒就想起很多事来,她想问的问题其实有很多。
比如刚刚那位钱少爷,百里庭月想怎么对付他?如果他真是梅花阁的人,百里庭月想报复他不怕暴露身份吗?
还有关于芸娘的事,他们这次来不是为了把左燕送到亦萧身边去吗,为什么不去紫雷谷反而来了苍城?难不成百里庭月其实先想来见个老情人,再去紫雷谷?
甚至更详细的问题,比如他们到底怎么进紫雷谷?又怎么把左燕从紫雷谷掳出来送回寒霜剑派?百里庭月究竟什么打算?
问题实在太多,她只好挑拣了三四个不出格的问题问。她仰着头,把枕头放在一旁,准备认真地听他的回答。
没想到百里庭月听完她的问题就没有了反应。空气安静了半晌,惹得桑陶拧起了眉头,她道,“所以呢?你回答呀。”
百里庭月双目陡然染上笑意,拿起扇子掩嘴道,“我并没有说过你问了,我就一定要回答。”
桑陶:???
操……
她就知道百里庭月这个狗,怎么会突然泛好心想为她解答问题,敢情在这儿耍她呢?!
他这逗人的功夫简直让人火大,也只有寒鸦受得了他这注孤生的性格。
搞半天他啥有用的信息也没说,倒把她想问的勾了出来,你说气不气人?
桑陶完全不想搭理他了,转过身躺在榻上,勾起被子往头上一罩,化为了肉肉的一坨。
看到她这样,百里庭月心情顿时好了起来。他一点儿也不见外,直接坐在桑陶的房间里,自己给自己倒起了水。
听着茶壶泻出来的水声,像极了百里庭月那欠扁的性格,吵得人想忽略它都不成,桑陶心里响起一阵又一阵哔哔声。
狗逼庭月,狗逼男。
睡着之前,她如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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