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桑陶瞅了一眼百里庭月的脸,又瞅向眼前的对方伸过来那只用肤如凝脂形容也不过分的手,眼神在两者之间跳跃,表情逐渐迷惑。

    “怎么?”百里庭月轻柔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桑陶眨了眨眼,头仰着看他。

    经过这些天相处,她还是摸不清这位大魔头的想法。明明人看上去还挺不错,不会随意践踏下人,又尊重女人,可是心思太难以捉摸。

    笑起来的时候,也分不清是真是假。

    她看过全书,自然知道自己面前是一个心机多么深重的人。

    自己身上也没什么好图的,就更不知道百里庭月究竟想搞啥了,难不成就是想让自己忠心为他卖命?

    回想原书,“桑陶”真叫一个卖命!

    可她不是“桑陶”,只是一个从现代社会穿越过去的心怀小自私的普通人。什么万古千秋,统一江湖的大计,她一点兴趣都没有。

    所以抱歉啦,大魔头。

    她笑眯眯地把手伸了出去,“没什么,谢谢门主”。

    两个人的掌心交叠起来,百里庭月轻轻一带,桑陶就从地上站了起来。

    等到外面聚集的教徒散去之后,桑陶又侍奉百里庭月用膳,寒鸦一直立在屋内,像一座毫无声息的雕像一样。

    桑陶捧着自己的小碗,望向寒鸦,“寒鸦,你吃饭了吗?”

    一直未动筷的百里庭月寻声而去,目光落在寒鸦身上。

    寒鸦看着她嘴巴张张合合,嘴角的白饭粒上上下下,十分碍眼,他强忍住手侧的痒意,回话道,“还未曾用膳。”

    桑陶又想开口说两句,百里庭月突然插话道,“寒鸦,你先去屋外等候。”

    “是。”

    寒鸦二话不说提剑往屋外走去。

    桑陶心里顿时生出一万点同情。

    可怜的左护法,整日在外奔波,为长生门忙到日日不见人影。现在连饭都不能吃,还得看着别人吃。

    老实人就是容易被剥削。

    桑陶忍不住看向百里庭月,眼神中带着埋怨还有一点谴责。

    万恶的封建社会!

    百里庭月接收到她的眼神,眉尾一挑,“小桑陶可是吃饱了,想去和左护法一同守值?”

    桑陶瞬间变怂,一双碧水秋瞳像被人扭动了开关,瞳仁缓慢放大,一副“宁怎么可以这样对我”的神情。

    她拿着筷子在碗边上敲了起来,满目凄怆,唱道,“小白菜呀,地里黄呀;两三岁呀,没了娘呀;跟着爹爹,还好过呀;只怕爹爹,娶后娘呀……”

    听她一个娘一个爹,还满嘴跑调,百里庭月只觉得脑仁抽痛。

    他眉头蹙着,一手按着额角,“若是不吃,便叫人都拿走。”

    桑陶连忙挥动筷子,将头埋进碗里道,“没,没,我还要吃!我还没吃饱呢!”

    内屋终于消停了下来。

    月色在地面落满了皎洁,桑陶收拾好餐盘,给百里庭月行了个礼,便退下了。

    她看到寒鸦还站在寒风里,像一根大电线杆子一样,她笑着打招呼道,“寒鸦,我先走了,拜拜!”

    寒鸦拧起眉头,嘴里低声道“白白?”

    再去看桑陶,她已经走得老远,影子都快要看不见了。

    寒鸦收回眼神,像一道安静的影子往内屋走去。

    百里庭月拿出玉壶往小玉杯里倒酒,清酒散发着淡淡的芬芳。

    “门主。”

    百里庭月道,“起身”。

    寒鸦并没有犹豫,而是单刀直入,奔入主题,“门主想如何处置桑侍女?”

    “处置?”

    寒鸦沉了下巴,“桑侍女近日所行之事十分怪异,时至今日,属下依然毫无头绪。若是将这样一个麻烦放置在门主身边,属下担心……”

    百里庭月一手拈起酒杯,轻抿了一口,“此事你不用管,那名叫左燕的女子查到哪一步了?”

    寒鸦老实回应道,“她已经见过守庙人,对当年莫邪钱庄之事产生怀疑。”

    百里庭月将小玉杯放置在桌面上,“是么?那亦萧如何?”

    “自上次他与左燕产生争执,两人似乎闹崩,一直未曾见面。对了,亦玄之前还下过山,暗中与亦萧见过一面。”

    百里庭月眸色微凛,“你怀疑是亦玄说了什么,致使这两人闹僵?”

    寒鸦道,“属下认为这个可能极大。”

    百里庭月撩起长袖,将小小的玉酒杯贴近唇瓣,轻轻一仰,淡香的清酒尽数落入腹中。

    “一个身份不明的孤女,一个名动天下的剑派掌门,一个赫赫有名的新杰弟子,纠缠一桩陈年旧案,此事果然十分有趣。”

    寒鸦此刻将心里的疑惑吐尽,“门主,传闻莫邪钱庄的宝物里,除了富可敌国的金银珠宝,是否真有一颗长生不老丸?”

    百里庭月手一顿,“寒鸦也对那长生不老丸感兴趣?”

    寒鸦连忙低下头,“属下并非对此感兴趣,只是自从门主放言‘宝物先到者先得’,众位坛主有些过于激动,属下怕……”

    帘内轻笑一声,“寒鸦,世人都说长生门是魔教。市井里的小孩只要一听闻‘长生门’三字便会啼哭不止,若是说出‘百里庭月’四字,那些正派人士便会拔刀警惕,已然成了他们的心魔。”

    帘内那声音听上去带着丝丝冷冽,“你强,他们才会怕。你要是表现得懦弱一分,被他们有所察觉,便会被强欺,人心向来如此。”

    “你就是过分谨慎。”

    说到最后一句,寒鸦立马跪了下来,“属下知罪”。

    低沉的闷笑声传出,伴随着阵阵铜铃脆音。百里庭月长袖一挥,侧躺在榻上,一手支着额角,姿势慵懒又优美。

    “行了,随他们争去,这江湖何时真正安宁过?人心永远浮动,本座只要坐在身后,放长线,钓好自己的大鱼……”

    主宫里宫灯内烛火晃动,冷风不断灌入宫殿。寒鸦从内屋走出,朝那微弱的月色看去,此时的月亮又被乌云掩盖,只有隐隐约约的轮廓。

    他顿了顿,一个飞身便跳离开,速度十分惊人。

    浓重的夜色带着菲人的凉雾,将整个魔教完美掩藏进山谷里,安静又神秘。

    桑陶现在完全适应了魔教里的生活,这些天百里庭月要她白天都呆在主宫里,晚上晚膳过后才回去。

    教内疯传她已经成了门主的小妾,所有人看她的目光都不一般,尤其一些小丫鬟们看她的眼神还带着崇拜。

    这些桑陶都后知后觉,又懒得解释。

    人类的本质是八卦精!以前她上班也没少听过同事甚至领导的八卦,自己肯定也被别人八卦过。

    小事情,不用在意。

    再说她也没必要解释,反正影响的又不是她的名誉,人人都认为她能“睡”了百里庭月可占了大便宜呢!

    此时,莲俏气冲冲地闯了进来,门被她掀得哐哐作响,她手指颤抖地指着桑陶,“你当真……暖了门主的床?”

    桑陶正在梳妆镜前扎自己的两个揪,她歪了歪脑袋,还没扎好的揪也跟着一散,“暖床?没有。”

    莲俏的手缓缓放下,“当真?”

    桑陶见铜镜里的她脸上还半信半疑,心里无语,继续捡起自己的头发扎,嘴欠道,“你要不信就算了,要认为我睡了门主也行啊!”

    咔嚓——

    莲俏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啪地一声将匕首套拍在了她的梳妆桌前,将刀锋从后向前绕,抵在了她白皙的颈项上。

    一系列举动如行云流水一般顺畅。

    原来莲俏也是会武的!

    桑陶整个人都懵了,“卧槽卧槽,我口嗨一句不行啊?大姐,我没睡啊,真没啊!”

    她紧张地不敢乱动,生怕刀剑无眼,哪怕割一条小口子,她也觉得钻心的疼。

    莲俏脸上稍微缓了一些,可并未将刀抽走,“门主的清誉是你能诋毁的?”

    桑陶欲哭无泪,敢情她遇上了百里庭月的超级大迷妹,“我错了,我就是随便说一句,又不是真心的。再说这谣言又不是我传出来的,谁传的,你找谁啊!冤有头债有主,我可冤死了。”

    莲俏迟疑了一下,“这几日,你究竟去了主宫做何事?”

    桑陶小心翼翼地向后靠,尽量让那冰凉的匕首离自己远点,“我什么都没做啊,就是搞搞清洁,端端水,没事就站在内屋嗑瓜子,不信你可以问寒鸦嘛!”

    莲俏一听寒鸦可以作证,心里的疑虑消了大半,“当真?”

    桑陶急忙保证道,“当真,当真,要是不真,你把我当了都行!”

    那锋利的匕首这才重新收了回去。

    桑陶一个转身,将领口高高扎起,捂住胸口,离莲俏好一段距离,她喘着气,小心翼翼地观望着。

    莲俏见她一副怂样,嗤笑道,“就你这样,门主也看不上你!”

    她又恢复以往充满底气的样子,似乎只要桑陶没有搞上百里庭月,她就无敌了一样。

    桑陶只觉得她是个疯子,她按着自己的胸脯,轻拍着安慰自己的小心脏,“肯定看不上,门主大人那么厉害,肯定要个公主才配得起!”

    只见莲俏脸色一凛,重重哼了一声,“就是女皇来了也配不起,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能配得上门主!”

    桑陶觉得她又要发疯,脚步缓慢往屋外移动,“是是是,谁能配得上英明神勇、智勇双全的门主大人呢?”

    她见自己离大门门槛就一尺的距离,偷瞄了莲俏一眼,连忙冲了出去,留了一句,“但是,这又关你屁事啊!”

    “你……”

    桑陶早就看到寒鸦经过,她连忙扑了过去,喊道,“寒鸦,救命!莲俏疯了!”

    寒鸦就看见一个披散着长发的娇柔女人挥着手刀狂跑过来,画面诡异得让他嘴角一抽。见那面容是桑陶,又见莲俏在身后追她。

    桑陶宛如看到了救世主,她扒着寒鸦的衣服,窜到他身后去,让他挡着自己。

    她喘着粗气,另一只手插在自己腰上,解释道,“莲俏刚刚想拿刀杀我!”

    莲俏追了上来,气势汹汹,“你这个小贱人!”

    寒鸦一眼看到了她手里的匕首,连忙提剑,击中她的手腕,莲俏吃痛,匕首飞了出去,形成抛物线掉进了草丛里。

    桑陶心里给寒鸦翘起了大拇指,奥利给!

    寒鸦冷声道,“莲侍女,你此举为何?”

    莲俏一见寒鸦,连忙行礼,“左护法,桑陶她玷污门主清誉,我要替门主铲除这个祸害!”

    桑陶翻了个白眼,“都说了那些谣言又不是我传的,关我屁事!你要看不爽我,有本事就让门主把我赶出去啊!”

    她还巴不得出教门呢,这样就不用担心和剧情有什么牵扯了。

    莲俏气极。

    问题就在于无论桑陶做了什么,门主总是会当没有看到,一直把她带在身边,甚至与她这个十几年一直侍奉身侧的侍女齐名。

    她心有不甘!明明桑陶是两年前才来的!怎么能跟她相比?

    再看桑陶躲在寒鸦身后,一副找到了庇护的样子,她厉声道,“不要以为躲在护法身后就万事大吉!”

    “莲侍女!”寒鸦语气十分重,桑陶第一次看他这么严肃的表情,只听他继续道,“请谨言慎行。”

    桑陶连忙抓着寒鸦的袖子,“寒鸦,我不能住这里了。她疯了,再住下去,我小命就要没了。”

    寒鸦视线落到她紧抓自己袖子的手上,他动了动,发现没有掰动,无奈道,“桑侍女,不如我们一起去门主面前,将此事禀明门主,由门主来定夺。”

    莲俏一听能见百里庭月,眼神一亮,她狠瞪了桑陶一眼,“正好让门主定夺,某些教内废物就应该被清理出去。”

    桑陶心里一动。

    会被清理出去?那岂不是正好?

    她连忙点头道,“好呀好呀,走,我们赶紧去找门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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